第73章 第73章
第73章奶奶
阿粤带云年又去了父母的卧室，拾出了父亲的小提琴，军服和功勋章。
在什么部队做什么任务，父亲从来没和他说过，在阿粤的印象里，他从没在家提过这些，但据后来外公的回忆，父亲在执行任务的时候眼睛受了伤，看不得闪光灯之类的物品，所以他们连一张婚纱照都没有。所以他精于小提琴却也从没站上过舞台。
“等一下，我现在忽然觉得，我爸在部队的时候是不是去过六溪？”
云年愣了半晌，回答：“也许。”
没准他的眼睛就是在那儿受的伤。阿粤想，这样一切都想得通了。
拾了半箱子重要物品出来，阿粤一样一样地翻给云年看，他知道的都讲给他听，但是很少。母亲的东西都是一些毕业证，奖状，还有专业资格证，原来阿粤的母亲还考过心理咨询师。
“但是后来她做的是咖啡贸易，和我外公一起做的。”
“你外公不是做旅游业的吗？”
“那是副业，后来主要由舅舅负责了，就是因为本来是舅舅负责的旅游业，但是外公把万鸟湖那片区域的房子给了妈妈做嫁妆，舅舅心里不平衡才不喜欢我们一家人，他也瞧不起爸爸。”
“果然没想错。”
“什么没想错？”
“去云城见你的第一面，觉得你就是一小少爷。”
“哈哈哈哈，见你的第一眼我想的是，你该不会是在装吧？”
“我自己也能猜到，每一个刚认识我的人都会这样想，世界上哪还有这么大了话都说不利索的人是吧？”
“就是觉得，挺稀奇的，你和其他人都不一样，或者说我头一次遇见像你这样的人，感觉，只要你一说话，别人就是在玩笑，有那种压迫的气场。但是后来没怎么觉得了啊，你和你熟悉的人相处的时候还是很平和嘛。”
“那你什么时候对我改观的？”
“你给我打那通电话的时候，我感觉你紧张得都爆炸了，我就想，原来你对我是真的有好感，你是真的舍不得我，所以，那七天，我一直在想，无论如何，我都要回到径州去见你。”
阿粤说着说着眼眶里又泛上泪花，“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云年把阿粤揽进怀里，轻声安慰：“你也是我的亲人，特别存在的亲人。”
阿粤还是觉得匆忙下葬太草率，至少得竖个碑买点花圈什么的，于是决定等过完年后再好好下葬。
云家有一个家族传统，大年初一晚上必须回长辈也就是云年的爷爷奶奶家里拜年，吃团圆饭。虽是假年，但是礼节习俗都不能少，第二天，云年便带着阿粤回老家拜年了。
从客运站坐小巴车走，在中途一个叫霓山街道的地方下车，奶奶家离街道不远，走二十分钟左右就到。两老住在一幢木房子里，后面是一片杉木林。木屋门前新建了一栋二层的平房，是云年小叔家去年盖的。本来老屋门前视野开阔，能看远山处的日升月落，能看街道上的车水马龙，但是那栋新房子阻挡住了这片视野，门前只剩一片阴暗了。
下车后，云年指着一家叫“姐妹小吃店”给阿粤介绍，“这是接生我那个奶奶家儿媳妇的店，我们要喊她四婶。”
“你在这儿出生的啊？”
“嗯。”
“要进去打招呼吗？”
“不用了，我和她没什么话讲，哪天遇上了再打吧，我想先带你去看那个奶奶，我和她要比跟亲奶奶更亲。”
接生云年那位奶奶离小吃店不远，一个人住在一栋石墙房里。他们去的时间正是中午，有日头，只见那位瘦瘦小小的八十几岁的奶奶独坐在一个石头上晒太阳。见到两个大男生走近，她咧着笑遥望，老远就喊“阿年来了？”
云年伸开双手走过去，与奶奶拥抱。奶奶很是激动，立马要站起来，云年急忙扶住她道：“奶奶就坐着休息吧，不用起来，东西我给你放屋里去。”
老人家牙口不好，云年特意买了些自助冲泡的早餐和茶叶。
不过得先把阿粤介绍了再去屋内，云年把阿粤推到奶奶面前，介绍：“这是陈粤青，我喜欢的人。”
阿粤：“……”
他慌乱地看着云年，不知道要说什么。
“没事儿，奶奶待我好，不会说什么的。”
果然，奶奶说：“天咯，怎么阿年都有心上人了？”说得很是喜悦，松垮的皱脸上露出真心欢喜的笑容，很平常的一句话，却沉着岁月流逝的伤感。
在长辈面前，阿粤不免害羞，低下头道：“是的，奶奶。”这一低头，发现奶奶那双又尖又细的小脚。
“来，过来奶奶好好看看。”说着，露出牙槽，零星几颗牙齿缀在太阳光线中，一幅微笑的模样。
“模样生得好俊呐，嗨哟哟，你看这手白嫩嫩的，是哪家大孙子？我可喜欢死了，阿年，阿年，阿年呢？过来给奶奶说说。”
阿粤顿时一阵鼻酸，他以为奶奶会把他当女儿家，原来奶奶知道他是男孩儿。感动之余，他把手覆上奶奶那双长着老年斑、如脸一样皱巴巴的双手，倍觉温暖。泪珠晃了两圈，终是仰头把它收了回去，这么欢喜的事情，不该哭。
他不知道这几天到底是因为父母的事情还是因为云年为他所做的一切而伤感，他总是想哭。
十九岁了，还是想哭，真不够成熟。
云年放好东西出来，同样欢喜着看他们，走过来，对奶奶说：“我们回来给您拜年，奶奶。”
“拜什么年？我老糊涂了？还没到过年啊？”
云年与阿粤相视一笑，解释：“一样的，总归都要来看您。”
“哎哟哟我这大孙子，你看。”奶奶拍着阿粤的手激动的夸耀，“平常就是他最疼我了，比亲孙子都要疼我，我最喜欢阿年了。”提到喜欢，老人晃了晃头，似是努力记忆什么，半刻后，终于想起来似的“哇”一声去看阿粤，高声道，“你是阿年朋友？”
“是的，奶奶。”阿粤说。
“不是。”云年却又辩驳，“是喜欢的人。”
奶奶顿了，眼睛睁圆，握着阿粤的那只手却在不停地拍打着阿粤手背。云年蹲下去解释：“就是，很喜欢很喜欢的人。”
奶奶还是顿顿的，没有刚才那么明意。云年又特意解释得清晰一点：“就是，像您和您丈夫的那种喜欢。”
“好啊！好！”奶奶激动得又拍了几下，阿粤手背都红了，心里知道云年是故意让奶奶明白，也许她是世界上唯一一个会这么耐心听他解释的人，所以云年在得到奶奶的回应后开心得合不拢嘴，眉眼弯弯，又像个明朗少年了。
奶奶观察了阿粤许久，越看越是高兴，一个劲儿的夸阿粤生得好看，搞得阿粤脸一直通红，因为奶奶的用语太像形容女孩子的了，什么身段纤细，皮肤白嫩，声音也动人。他自己又糊涂了。
奶奶对阿粤甚是喜欢，要让云年常带回来。
去到亲奶奶家里，看到的却是完全不一样的光景。那栋新房子门口停了三辆车，云年认得是二伯三伯和小叔家的。这几位叔伯都在，云年有些忐忑，他与他们不亲近，他们又知道他是宋慧然的“野种”，表面虽没那么嫌恶，但就是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隔阂。
阿粤放开云年的手，小心问道：“他们应该还不知道我吧？”
“不知道，但没事儿。”
往老屋方向走，看到小叔正端着一盆水出来，哗啦一下倒在门口的一个鸡窝旁边，吓得鸡一阵乱跳，跳到了云年脚边，停下来看了一眼，又跳开了。小叔同样也只是看了他们一眼，说了句：“来了啊。”
没有称呼，且表情严肃。云年深呼吸，小声介绍：“那是小叔。”
屋里有人在做饭，是青椒肉丝的味道，醋味儿很浓，那应该是四伯了。奶奶的六个儿子里，四伯最会做饭，而且每样菜都要放醋。
他们从双开的木门进去，看到爷爷坐在炉子边正在卷烟筒。抬眼先是一惊，再是失落，最后又了然地垂下了头。再往里看过去，炉子的前面摆着一张大床，床上躺了一个人，背对着门口。
云年走近，唤了声：“奶奶！”
那人闷哼，“嗯~额，老四？”
“是我，云年。”
走到床边，看到奶奶躺在床上，被子裹得严实，只露了脸在外边，脸上照样是松松垮垮的皮肉，只不过比刚才那位要苍白一些。
云年反应过来，奶奶生病了……
但是，他们怎么没通知云景成一家？或者是通知了他不知道？
云年简单慰问了几句后去旁边柴火房里询问四伯怎么回事。
四伯放下勺子，站直了严肃地看着云年，道：“现在才有人过来？”
看来是通知了的，只是云景成没来。他已经很久没回家，没人知道他去哪儿了，云年不想知道，宋慧然亦如此。
本来云年以为奶奶还好着，没其他人在家里，带阿粤过来拜个年认个亲，不至于过年期间一个人冷冷清清的。现在情况却有些糟糕，如果云景成不回来，那他后面几天可能得留在这儿照顾奶奶。
上一年八月份的时候奶奶去医院检查过，住了一个多月院，是五家儿子轮流照顾的。云景成很少去医院，大多时候都是云年和宋慧然过去。本来那次挺严重的，医生都下了病危通知书让带回家准备后事，都已经把老衣穿上就等着咽气，没想到第二天又精神起来，喊着好热，要脱衣服，这一脱就拖到了现在。中间有几个月可以下床走路不需要人照顾了。谁知道这过年的当儿，又严重起来。
四伯说昨天他们就回来了，每家都通知了的，唯独云景成没来。云年被说得羞愧难当，红着脸说他跟着忙活儿。
四伯把人数落完了这才注意到站在一旁的阿粤，问云年：“他是？”
“我的朋友。”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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