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高考
高考前有个百日誓师大会，很多班都穿上了班服。陈老师在说起来的时候还有点惋惜：“现在看高一的，全都已经穿上班服了，我们呢，反而要到最后才买，是有点可惜的。”
但是底下依旧热情高涨，强烈要求买班服。
听他们说那天班级群特别热闹，反正我也看不到，只知道他们后来定下来的班服特别好看，是一套黑白色的棒球服，里面的T恤前面是一棵树，上面有我们所有人的名字，后面是一个大大的7。
以至于后来我们走在路上，一群小学妹跟花痴一样说我们好帅，一路上好多好多人都夸我们，强烈满足了我们的虚荣心。
百日誓师大会的前一个星期，陈老师找到我说：“我们的誓师大会学校会举办一次，班里面也会举办一次，班里的话我想的是拿一个大的板，全班同学在上面签名，然后你当场写一句‘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因为你写的字好看嘛，到时候就用毛笔写，没有的话你去买一个，班费报销。”
我听完以后愣了一下，当场写毛笔字？大型社死现场啊。说起来我只有小学的时候学过毛笔，到现在都多少年了？但是陈老师都这样说了我也没法拒绝，只能回家后好好练练了。
可作业多到我实在是没有时间去买毛笔和墨水，更别说抽出时间来练习毛笔字了。直到誓师大会的前一个周六的早上，妈妈还在准备早饭，妹妹林云归突然拿回来一个水写毛笔跟我说：“姐姐，这是我跳舞的奖品，我们一起写吧。”
我眼睛一闪，说：“正好我誓师大会要写毛笔字，一直没机会练，你能把这个留在家里吗？”
林云归“啊”了一声有些不情愿：“可是我想写好久了。”
我劝说道：“等姐姐上学了你天天都可以写，今天就先给我写呗。”
“啊？但是我也很想写。妈妈——”她见我不愿意，转头就喊起了妈妈。
妈妈知道了以后也劝说道：“你就给姐姐写一天，你们一人一天地写好不好？等后天姐姐就去学校了，你使劲写。”
“对啊，我平时作业那么多，好不容易到了周末才有空的，平时你随时都可以写的。”
林云归还是不愿意，往沙发上一躺，开始带着哭腔：“啊？但是我今天也很想写……”
我平时就不是很喜欢勉强别人，见她这样心下就开始烦躁起来，说：“那算了，我不要了。你自己玩吧，我去买一个。”与其让她不情不愿的，还不如就不要了。
妈妈听我的语气，说：“你干嘛这样，她看见有什么好的东西肯定是想着要跟姐姐分享啊，你好好说话嘛。她会听的。”
会吗？我突然想起之前，因为我的生活费都是妈妈给的，我觉得爸爸就算是继父也有义务给我生活费吧，于是去问他要，结果他怎么说都不愿意出一分钱，每次都是我自己委屈得要死，结果人家不情不愿。于是我就暗自发誓，再也不问他要生活费了。没想到如今林云归也这样，还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
我不乐意松口，语气也强烈了起来：“我刚刚不是好好跟她说了吗？她又不听，还一副我抢她东西的样子，那我不要了好了。”
妈妈指责道：“你不要就不要，干嘛这么凶啊？”
林云归彻底大声哭了出来。我看着她，心里酸酸的，果然闹脾气都是小孩子或是被宠成小孩子的人才敢做的事情啊，因为怎么闹都有人包容。
我正好也吃完了早饭，起身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隐约可以听见外面的声音，妈妈没来得及吃早饭就匆匆忙忙带着林云归走了。我的眼泪却止不住地流，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这样委屈，仿佛是哪根弦被触动了。
直到听见关门声我才打开房门，发现那个水写毛笔就静静地躺在我的房间门口，我的眼泪更加汹涌了。
为什么每次都要这样，为什么每次求好久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为什么林云归只需要开口爸爸就会把她想要的东西给她买回来？如果爸爸还在，我是不是就不用那么委屈了，也可以像其他女孩子一样，可以撒娇可以扑进爸爸的怀里，也可以要什么就有什么？
我含着眼泪拿起那个毛笔开始练字，想起了当年妈妈一个人把我送去书法班的场景，那时候多好啊。有的时候真的不明白为什么妈妈要改嫁，或是为什么不找一个更有钱或者对她更好的人。
星期天下午，我还是自己出门买了墨水和毛笔。星期一走之前，我给妈妈写了一张纸条：
“为什么他们俩都要这样呢？问他们要什么东西都像强迫他们一样。所以我在外面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求别人，就算下定决心让别人帮忙，人家如果拒绝一次我就绝对不再求了，我还会后悔开口。我不喜欢勉强别人，那种感觉就像是我开口问爸爸要钱，他不情不愿，然后我就特别后悔我为什么要问他要啊！！何必呢？所以下一次我就绝对不会再说了。我身边的朋友带个早饭会请走读生帮忙，搬书会让别人帮忙，谁去食堂了也会让人帮忙带一下自己想吃的，从来没有不自在过。但我从来都不会。我不想求别人做什么，无论我自己可不可以解决事情都不会第一时间想着找别人。我把林云归当亲人看，觉得我们的东西可以共享，就像她跟我分享一样。没想到我还是要求她，然后她每次都不情不愿，跟她爸一模一样。所以我不要了，与其勉强她，不如自己去买一个。
果然他们说原生家庭会影响一生，不幸的童年需要用一生去治愈。我以后只对你一个人好就行了。”
其他人关我什么事？连所谓的亲情都尚且如此了，其他的关系岂不是更加凉薄。
很快就到了百日誓师大会了，我们照例穿上了最酷的班服，艳压全场。
所有老师上台去朗诵激励我们的话，陈老师是第一个开始朗诵的，我们当时可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所以底下安安静静听着她朗诵。等到谢老师开口的时候，我们班的人莫名其妙开始鼓掌，6班看到我们都鼓掌了也跟着鼓，底下热情高涨。
陈老师看到这一幕特别不服，之后的朗诵声音特别大。我们在下面议论纷纷。
“完了完了，陈妘要生气了。”
“等会估计是没有我们好果子吃了。”
“等着陈妘发火吧。”
我看着这一幕忍不住笑起来，伴随着毕业的临近，和这群可爱的同学们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少了，以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次相见。而再次相见的我们还会像现在这样为了一件事齐心协力讨论吗？还会像年少的时候一样，脸上带着无畏未来的笑容吗？还会像毕业之前一样所有人都来齐吗？
这么想着还真是心酸。到了大学，一个全新的班级，再也没有熟悉的笑容，可能会心慌吧。
学校组织的誓师大会一结束，所有同学就回班进行了班级活动。因为这个誓师大会，下午的辅导课就暂停了一次。趁着点心时间，童言把我们需要签名的板拿了进来，那个板就比童言矮一个头，在走廊上格外夺目。吴遇在第一排看见了，赶紧过去帮她，很多人看见了也纷纷前往帮忙。
好不容易才把板拿进来靠在门边，此时的走廊上已经围满了人，大家都在看热闹。我在人群中看见了池迟的身影，冲他一笑，果然我就像在他身上装了GPS定位一样，无论有多少人，一眼就能看见他。
童言缓了一会，说：“你们安静一下，陈老师说一会要早放学，所以到时候再签字可能来不及，你们趁着点心时间把名字签上去吧。”
我挤到前面问她：“那我呢？”
“陈老师让你一会再写……其实你现在写也可以，她不会说什么的。”童言回答道。
我犹豫了一下，看看外面的人群还是决定一会再说吧，一会只是丢人丢在自己班，现在要是写了，全年级都要知道了。反正我们班又没有池迟，不用在乎形象。
班上的人听见童言的话纷纷拿起笔签名，场面一度非常混乱。我退出人群面带笑容看着他们，突然就看见角落里有个熟悉的身影偷偷拿着笔在右上角签了个大大的“池迟”，然后迅速环顾四周溜了出去。我无奈地摇头，这小子，还真是喜欢凑热闹啊。
虽然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写毛笔字也是一件很尴尬的事情，但还好我顺利写完了，还跟自己的作品来了张合影。
那张照片上面有我们全班同学的签名和他的名字，于是我收到图以后特地打印了下来贴在了我的卧室里，小小的欢喜就藏在右上角，反正谁也发现不了。
离高考越来越近，老师又换了最后一次位置。这次她意外的把苏浅换到了我的旁边。我内心说不出的激动，虽然之前多有龃龉，但年轻的我们记得快忘得也快。这样想来，我高中生涯的最后一个同桌也是自己的闺蜜，多好啊。
后来跟苏浅一起去试婚纱的时候那里的人问我们关系一定很好吧，苏浅和我都笑着说：“我们高中还是同桌呢！”
我们俩总是在一天结束以后舍不得对方离开，一直聊天，总是在化学课上两个人各自花痴自己的男神，总是在课间分享零食讨论未来。之前的矛盾与冲突我们只字不提，活在当下展望未来才是最好的姿态。
高考前的那段日子，我全靠着思念池迟度过的，可能连池迟都没想到，我的喜欢持续了那么久。当初对他可以说是一见钟情吧，也不是所有一见钟情都不靠谱啊。这么想着，最后那些再苦再难的日子都不算什么了。
苏浅也不太明白我，此时她正沉迷于邓伦，天天在我耳边喊邓伦好帅啊。而我就回她池迟好帅啊。她一脸不服气的时候我就会说：“池迟可以跟我一个学校，邓伦可以跟你一个学校吗？”
“你！但是邓伦说他志不在石家庄，我不是石家庄的就赢了一半了。算了，我不跟你生气，不追星的人怎么能懂本追星族的快乐呢，啊啊啊伦伦好帅啊。”
“石家庄的人还可以天天去邓伦曾经待过的地方打卡呢。”
“洛洛！你为什么总是要打击我！啊啊啊啊！我不管，我心里有他就足够了！”
“咦，你继续花痴吧，我写我的五三了。”
“不行，我要跟你一块努力！”
我看着苏浅漂亮的脸上突然出现的认真笑着说：“好啊，我们一起努力！”
日子过得格外的快，就像是我们用完的一只又一只黑笔笔芯一样，盛夏的热浪一波又一波袭来，朝去暮来，一天又一天，很快就到了高考。
前一天晚上我去学校拿东西，迎面碰上叶娆，她看见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我拉过去：“洛洛，高考完了找我，有事跟你说。”
我看着穿着妖娆的叶娆，忍不住问：“你打算去哪个大学？”
“我被舞艺提前录取了。不用高考直接去。”
“这样啊，那恭喜你啊！”我笑着说。
她也笑起来：“祝你高考加油，亲爱的洛洛。”
“好。”
“那我先走了，到时候别忘了来找我。”叶娆说着走远了。
我笑着目送她，忍不住叹了口气。果然还是靠脸吃饭的时代啊。
9号考试结束，我看着外面的蓝天，有种不敢相信自己已经考完的感觉。苏浅跑过来，“洛洛！出去玩吗？！”
我看着她，有种虽然考完了结束了高中生活，可是那些人依旧存在的满足感。
我刚准备答应她就看见叶娆在门口等我了。苏浅却比我最先发现：“那不是叶娆嘛！走吧，一起去打个招呼。”
“叶娆她说她有事找我来着。”
“那正好嘛！”
叶娆看到我们，笑着说：“苏浅也来了，正好，一起走吧。”
“去哪？”我和苏浅异口同声问道。
“难道你们想在大街上说嘛？”叶娆有些奇怪看着我们，“走吧，我们去对面的星巴克。”
“对了，叶娆，把你手机借我一下，我跟我妈说一声。”在星巴克坐下以后，我想起来高考结束了，总得跟我妈说一声我要出去玩。
“哦好啊，给你。”叶娆很爽快。
我笑了一下，拨通了我妈的电话。
“喂妈妈。”
“怎么了？考完了吧。怎么样？”
“那个我晚上回去再跟你说吧，我现在要出去玩。”
“这样啊，那你好好玩玩，都考完了。”
“好的。”我挂了电话，问苏浅，“你不用说一声吗？”
苏浅翻了个白眼：“切，我爸妈早就趁我要高考出去旅游了，美其名曰让我一个人提前感受一下独立生活，还不是嫌弃我破坏他们的二人时光。”
“哇塞，那么幸福啊。”我知道苏浅的爸妈是初中同学，关系不是一般的好。
“行了，别管他们。你刚刚不是说叶娆有事找你吗？什么事啊？”苏浅转移了话题。
我看向叶娆，她撇了撇嘴，说：“正好苏浅也在这，一起听吧。洛洛，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听到这话我其实已经猜到了一大半，但还是假装不知道，问：“什么事？”
“池迟和秦小满，在一起了。”
当时虽然是盛夏，但我还是感觉就像一盆冷水从上浇到下一样冰冷，半晌没说出话。
苏浅比我先反应过来，叫道：“为什么啊？怎么就在一起了？”
“他们快高考的时候做了同桌，秦小满数学不好，池迟又是数学学霸，当时谢晚要我们互帮互助，秦小满就天天拉着池迟帮她补课，大概是补着补着就在一起了吧。”
我还是没说话，苏浅看了看我，然后抱怨道：“我怎么就没有补出一个学霸男朋友啊。秦小满真够不要脸的，一定是她自己死乞白赖贴上去的。”
我突然想到了什么，说：“我怎么感觉很久都没有见过池迟了？”
“他被保送了鹿城大学啊，你不知道吗？”
“什么？”苏浅第一个叫出来，“他不是想去……”
我拦住苏浅，有气无力地说：“我先走了，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然后就离开了她们。这叫什么？屋漏偏逢连夜雨？之前我一直心存的那个信念怎么就变成一场空了？为什么到最后我成了最可笑的人？我不明白究竟是哪里出错了，为什么我最喜欢的男生跟我最讨厌的女生在一起了，为什么说好跟我去同一个学校的人突然就变了卦还不跟我说一声。
都是假的，什么都是假的！我很想冲到池迟面前问他为什么，可是我没有那个勇气。会不会，我已经见了他最后一面了？不可能！我打断自己的想法，鹿城大学是吧，以后有的是时间去。
我离开以后苏浅埋怨道：“你为什么要跟洛洛说这事啊，她多难受啊。”
“我靠？我不说难道她被蒙在鼓里就好受了？她要是什么都不知道还是去找池迟万一就被秦小满羞辱了呢？那个时候要是她才知道他们俩在一起不是更难堪吗？早一点知道也有个心理准备，至少不会再很热情地去找池迟了。不过我没想到她不知道池迟被保送的事情。”叶娆说完摆摆手，“我去酒吧了，你自己去玩吧。”
苏浅愣在原地，怎么一个个都走了？她也起身准备离开，然后就看见了韩亦轩和他妈妈一起在外面逛街。韩亦轩看见她了以后，就把她叫过去一起玩了。
我独自一人走在路上，很想哭，可是刚考完的校门口有那么多人，我刚考完就哭算什么？我走进人群中，似乎有很多人的遮掩能让我的悲伤显得渺小一点。
我又看了看校门，无意间在学校里面发现了池迟的身影。心里一惊，下意识就朝他走去，在他旁边我还看见了范俊，范俊打着电话不知道说着什么，总之两个人都没有走。
好不容易挤过人群快要到校门口的时候，我被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了：“洛洛？”
我回头，发现是吴遇，于是停住脚步疑惑地看着他。
“你怎么还没回去啊？”
“我一会再回去。”我有些不耐烦地回答他，一个回头发现池迟和范俊都不见了，只好继续转过头看向吴遇，问，“你呢？在这干嘛？”
“等我女朋友啊。”
“哦，那个天天国旗下讲话的向琪琪？”之前升旗仪式的时候，高一有一个叫向琪琪的女生每次都做国旗下讲话，我还是从班上压低声音的起哄声和笑声中才知道原来她是吴遇的女朋友。对此我也只是一笑而过，他再谈起苏浅只是说自己配不上，所以找了别人。不过当时我一心都在池迟身上，所以没有在意。
吴遇听我这么说回答：“哪有每天了，也就每周一好嘛？”
“她不是放假吗？”
“对啊，她说要来接我高考，给我来个庆功宴，所以我就说在校门口等她啦。”
我淡淡地说：“还没考上就庆功，不怕折喜啊。”
“你胡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考不上。”吴遇拍了我一下，傲娇地说。
“是啊，他都保送了，你怎么可能考不上。”我的悲伤又从心底蔓延上来了。
“啥？我不跟你说了啊，我家琪琪来了。”
“再见。”我没管他，自己一个人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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