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三十八章旧事（二）

苏家是北燕的大族，苏家老太爷官拜司寇，执掌刑事断案，为人刚正，御下极严。苏家老爷只有一独子苏赴，也就是苏曦的父亲。苏家历来家风清正，恪守礼法，但是苏赴在年轻的时候却是个年少风流的少年郎，虽然也如父亲一般性格正直，但是个性潇洒多情，让老太爷头痛不已。

        苏曦有一庶姐名唤苏晚照，从小便有天人之姿，花容月貌。虽有倾国倾城貌，却无奈出身不高。苏晚照的娘杨氏只不过是当时还是苏家少主人苏赴的通房，本是官家小姐但是家道中落，不得已被卖作奴籍，所以仗着自己的出身也有几分才气，即使为奴骨子里还是有些许的傲气，一心想表现。杨氏的样貌极其出挑，做事麻利，识文断字又极会说话，很快被选到少主人房里当丫鬟，少主人对她一见倾心，小丫头又极会逢迎讨好，不出几日便爬上了少爷的床，两人干柴烈火初尝人事，打得火热。

        但是不久之后，小杨氏不小心怀孕了。

        通房丫头被收房在大户人家并不稀奇，但是苏赴当时还没有成亲，而议亲对象是太傅之女，他的正室还未过门之前，如果突然冒出来一个孩子，对于世家大族来说是一件极不光彩的事。

        但是小杨氏实在是千娇百媚，少爷不舍得放手发卖出去，又怜惜她已怀有他的骨肉，怕留在自己院子里事情会败落。万一暴露了，说不定杨氏会被乱棍打出家门，他的骨血也会不保，于是苏赴就瞒着苏家人，找机会把她送出府去，找一个外宅小心藏起来。苏赴心想，先瞒着家里，以后等正室娶进门来，他再找机会把杨氏抬进门，回来做姨娘就是了。

        就在杨氏即将临盆的一天，正巧撞见苏赴迎亲的队伍从院门前经过，一时激动愤恨的杨氏感觉到天旋地转，跌倒在地，腹中剧痛，立马见红了。还好邻居大娘良善，知道这个貌美的媳妇子的相公经常不在家，见此情景赶紧叫人请产婆，才让杨氏平安生产，是一个女儿。苏赴之前跟杨氏聊天时曾经说起，如果是个女儿就名唤晚照，如果是个儿子……

        可是自打苏家少奶奶进门以后，苏赴内宅里所有的莺莺燕燕一概被她发卖，苏少奶奶温柔贤惠，孝顺公婆，礼数周全，管账料理家务井井有条，挑不出错处。见妻子如此有手段，岳丈家对他的仕途又颇有提携，苏赴一直没敢把外室和晚照的事与夫人说起。

        直到有一天，苏少奶奶的贴身嬷嬷发现了少爷出了苏府就总往同一处宅子跑，于是起了疑心。悄悄跟过去才发现原来苏赴在外头还养了一个貌美的外室，居然还有一个一岁大的奶娃娃。

        出身名门的苏小夫人当时还未生育，一时间无法接受在她过门之前，丈夫就养了外室，还有一个庶女的事实。一众人冲到外宅大闹了一通之后，能砸的都砸了，杨氏和晚照被吓得缩在墙角不敢动，从此街坊邻居都知道，原来这家的只不过是个外室，再也没人愿意与她们往来。

        自此之后，杨氏和晚照就断了进苏府的可能，苏家老爷不肯承认这个庶孙女，苏赴也迫于岳家和夫人的压力，不敢认晚照了，他登门的次数越来越少，只是有时候象征性的悄悄遣人送些生活费来，母女两人相依为命，甚是清苦。

        杨氏产后没有得到很好的照顾，苏府不定期给的碎银子如果雇一个老妈子就没钱吃饭了，她只好自己来操持，经常还要做点绣品来补贴家用。几年下来身体亏空得厉害，面色蜡黄，以前满面的春色和窈窕的身段再也不复存在了。

        在苏晚照四岁那一年，杨氏重病不起，晚照实在没钱医治，只得去苏府求父亲，吃了闭门羹，她跪了一整夜没有求得父亲开府门见她一面。等她回去还是晚了一步，杨氏撒手人寰。邻居大娘看不过眼，帮晚照料理娘的后事，晚照一咬牙把家里所有的家当卖了给娘买了一副棺材。

        这一年，苏家嫡子苏曦出生了，夫人头胎就诞下嫡子，全家欢欣之际，外室病故的事当然没人愿意理，晚照上门投靠根本没有好眼色，主母更是不愿意安排一间正经院子给她，苏赴也无法，只能让她待在一间空置的下人住处。

        晚照受尽了苏府的白眼，无人关心她的死活，去饭堂也只有残羹冷炙，唯一的好处是，没人限制她的自由，不像其他大家小姐从小就要关在家里不能抛头露面，生怕走失出意外，污了名洁。晚照一身粗布衣服，下人打扮，来去自由，大家也认识这位是外室养的庶女，虽然夫人不喜，但是也无意管束她。

        就这样过了几个月无人问津的自由日子，某一日，小姑娘又出门溜达了。正在大街上闲逛，为了护住一个更小的孩子，苏晚照被疾驰而来的高头大马险些踩倒。那一众人马被燕王急诏入京，所以在城中纵马。因为孩子很矮，他们并没有注意到，所以马差点一脚踏上。

        感觉到似乎有人受伤，为首的官人打扮的人一身劲装，头束金冠，风尘仆仆，他一勒缰绳，跳下马来。

        小姑娘团着身子，紧紧抱着一个小娃不敢睁开眼睛，旁边的妇人大喊：“啊呀，我的儿啊！”赶紧跑上来要拉开小娃。

        “这是你的儿女？”官人问。

        “不是！不是！老爷，这个小娃是我的儿，他还小，刚学会走路的，不知道官差从这里过，挡了您的路，小的给您赔罪，赔罪……”妇人战战兢兢的磕头，阻碍朝廷的人办差事可不得了，万一降罪下来，小命就没了。

        妇人使劲儿的拽着小娃的胳膊要拉扯过来，无奈被苏晚照死死抱住，似乎被惊吓过度了。

        “小姑娘，没事了。你松开。”大官人推了推闭着眼睛不敢睁开的苏晚照。

        小姑娘缓缓睁开眼，氤氲着雾气，虽然身着粗布衣服，头发凌乱，但是难掩丽质，她皮肤白皙，瑞凤眼柳叶眉，小巧的鼻翼一张一合大气不敢出，更不敢哭，怯生生的看着官家。

        “不要害怕，哪里伤着了吗？”官家看她还是有些害怕，放轻了声音。

        “我……我不知道……”晚照惊惶的答道，抬起了头，看到官家那种严肃的脸，吓得赶紧低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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