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蚊子
唐大傻也是被叫过去做事的,洗个碗筷什么的,他还是会的。这些事叫他去干,他干的是认真的,碗筷都洗的干干净净。
他不抽烟,就留他吃几顿饭,算是报酬。他妈要下地干活,来不了。有几个好心的,叫唐大傻吃完饭,就捎一点回去给他妈吃,省的再要做饭了。他们一家的情况,村里人都是知道的,就是一对无依无靠的母子。他家男人在的时候,不挣气,没挣什么钱。男人死了,日子就更苦了。
有人就说,要是她能狠心就走了,不要这傻儿子,那她的日子或许能好过点。说不定能再找一个男人,有个依靠。
可是她不是一个狠心的妇人,她丢不下自己的儿子。男人死了,她就成了家里的男人,这么拉扯着唐大傻过了快十年。
等最后一席吃完了,唐大傻把碗筷都收拾了,就开始洗。李剑也是被叫来干这活的,他抽了好一会的烟,才过去洗碗。
这会就他们两人,清冷的月光洒着,李剑把唐大傻洗好的碗筷都捞了起来,悠悠地说:“大傻啊,我帮你把碗筷都拿进去啊。”
“好……啊叔你拿……”唐大傻还在认真地洗着碗筷,李剑端着洗好的碗筷就进去了,步子轻快。李剑今年快三十多了,虽然比唐大傻小,但是按辈分来算,他辈分大。
他是老来子,连宋智明见了他,按辈分,都应该叫一声李叔。不过李剑实在没什么本事,村里那些小辈都看不起他,不愿意叫他叔。就唐大傻好忽悠,给几个没用的吃的,就乖乖叫叔了。
李剑最喜欢和唐大傻一起干活了,这个傻子,只会苦干,不知道偷懒耍滑的。
进了屋,赵军大嫂瞧见他,就闲问了一句,“这么快就洗完了?”
李剑说是啊,“这点碗筷,几下就洗完了。”赵军大嫂信了,就继续说,“哪,那个傻子呢,他怎么还没洗完?”
“他啊,玩了好一会的水。”李剑假话说多了,他自己都快分辨不出自己哪句真哪句假了。说假话都到了这种境界,也是高手了。
那谎话张口就来的,他还给赵军大嫂演“唐大傻玩水的蠢样”,演的那叫一个活灵活现,真傻子都没这傻样。把赵军大嫂逗得捂嘴偷笑,连带着说了几句唐大傻的坏话。
她不了解唐大傻,都是听她婆婆说道这人怎么样的。不过她也只是嘴上这么说说,对唐大傻一家还是有同情心的,装了一篮子剩菜剩饭,就要给唐大傻。
这些她都是挑过的,不脏的。
“你等会喊他带回去,这些是给他妈的。”
“好好,你真是善心肠。”李剑嘴上应着好,其实心思根本没在这事上。他看着这挺标致的大嫂子,心里直骂赵兵,娶这么一标致的媳妇,也不知道多珍惜的。要是他有这么一媳妇,能天天不下床了!瞧这漂亮的□□,隔着衣服就知道有多大。还有这屁股,肯定是生儿子的好屁股。再看这小手,白嫩的像块豆腐。
(赵兵:赵军他哥。)
这人心里都是下流的想法,嘴上却是抹了蜜一般,使劲夸她今天是有多勤快,办的事是有多漂亮。这赵兵媳妇哪听过这些呀,臊得直脸红。李剑看着,火气直往下冒,他这是上年纪了,要吃荤的。
这人长着一张会说话的嘴就是好啊,一条狗他都能说成一条龙了。李剑这么一说,活把自己搞成了一个见多识广的大人物。
这夸夸,那说说的,要把马屁拍上天了。
不过这赵兵媳妇,也是个守规矩的媳妇,不会和他多说什么。说了些明天要办的事后,就出去了。李剑放了半天的香屁,什么也没得到。心中不由得气愤,暗骂了一句□□。
骂完还觉得不解气,看着一旁给唐大傻备的饭菜,直接踢了一脚。赵兵媳妇本来都分好了的,他来这么一脚,都踢糊在一起了。
那样子,像喂的猪食。
李剑心里想着,自己屋里的日子也苦的很,也没见着有人给他家送什么东西啊!唐大傻不过就是一个大傻子,还有一个半死不活的妈,送他们吃简直就是浪费。想到这,他更觉得心里不平了,对着那些菜,就要吐唾沫。
还好这个时候,唐大傻进端着洗好的碗进来了。李剑才没这么干,他用脚指了指地上的篮子,“喊你带回去的。”
他的语气里充满了轻蔑,唐大傻听不出来,还是一如既往的乐呵呵的傻笑着。把碗筷整齐的放好了,才提着篮子回家。
月色冷清,唐大傻的家在一个小山坡脚下,屋后面是一片竹林。竹林挺大的,附近很多鸟都在这片竹林筑巢,黄昏的时候,鸟归巢,叽叽喳喳的吵得很。
这会路过竹林,还能听见细碎的鸟叫声。清冷的月光细碎的落入竹林中,唐大傻哼着不知名的小调回家。竹林里的花蚊子嗡嗡的欢迎他回来,很亲切给了他几个红包。
到了家门口,花蚊子们还依依不舍,要进去瞧瞧,被唐大傻赶走了。
唐大傻挠着脸上的蚊子包,在门口喊着妈,执着认真的喊着。直到屋内传来妇人疲惫的应声,才停下来。
这里比较偏,拉电线不方便,唐大傻家就没拉电线。天暗了,屋内就点着一盏老式的油灯。不过灯罩外面有些脏了,导致灯光暗暗的。
妇人端着油灯从屋内慢慢走了出来,身上穿了一件脏兮兮的破褂子,裤子也是的,烂了一个洞,还没来得及补上。脚上光着的,上面还有已经结成块的泥巴。
她本来就不高,又因为繁重的农活把脊梁压了下去。现在明明才不到五十的年纪,却已经苟着身子,头发斑白了,不过看她身形还是壮的。
“带菜回来了?”她拿着油灯照了照唐大傻手上的篮子。
“恰的……妈恰。”唐大傻把篮子递给他妈,特别认真的说道。妇人看着篮子里的饭菜,都还干净,就提着放在了桌上。
唐大傻习惯性的跟着他妈,一起坐了下来。妇人拿了一个大碗,刨了一勺饭,混着菜就往肚子里倒。她像是一个饿鬼,不顾一切的只想吃饭。去年的打的谷子不多了,吃不到这个秋天,所以现在他们一天只吃一两顿饭。
唐大傻不怎么干事还好,她每天要下地干活,实在是饿的很。几口就把饭扒完了,她灌了一大口水,才发现自己儿子一直看着自己。
“搞莫哩?”
“恰……恰的。”唐大傻从裤兜里掏出那块方巾。小心翼翼在暖光下打开,两块小小的冰糖放在里面。因为包太严实了,天气又热,还是贴着身子放的,冰糖已经微微有些化了。
妇人看着这冰糖,一愣,自己这傻儿子哪来的这糖。
“给。”唐大傻本来想把冰糖拿起来给她,但是因为冰糖有些化了,拿着沾手,就没拿了。
“他哩屋里给你的?”妇人轻声问着唐大傻。
“是……是文远。”唐大傻说这话的时候想了许久,结结巴巴的说出来的。
他记得,他记得小时候不嫌弃自己的玩伴,他记得对他好过的人。
“文远,是唐庆国他屋哩那个小崽?”妇人听了文远还没怎么反应过来,想了一会,才问道。
“文远给的,文远给的恰的。甜的,好吃的,文远给的。”唐大傻不是能理解他妈的意思,只是反复强调这是唐文远给他的。
“好好,我晓得了。文远是好崽哩,他给的,你怎么不恰了?”妇人对唐文远印象还是不错的,想到小时候这孩子是自己傻儿子为数不多的玩伴。
“给妈恰。”唐大傻傻笑着把糖往妇人嘴吧上凑,妇人没有拒绝儿子的好意,干燥发白的唇轻轻地抿了抿糖。
冰糖的甜是简单纯粹的,哪怕化了,还是很甜。她妇人已经不知道好久没有吃过糖了,曾经,她也是爱吃糖的少女。
她只敢轻轻地舔食着,太久了吃糖了,都快忘了甜味是什么样的。生活太苦,糖太甜,两者在一起,似有些互相排斥,又似阴阳想交。
暖色的油灯下,妇人看着面前的傻儿子,已经这么多年了,感觉嘴里的糖的有些发苦了。
“妈恰过了,你恰吧。”妇人推开嘴边的糖,她尝个味道就行了,剩下的还是要给自己儿子的。
“妈恰,我恰了。”唐大傻异常执着于让妈吃糖。
糖是甜的,妈也要恰糖。
“妈不要。”妇人把糖往唐大傻面前推,她吃够了。
“恰!”唐大傻极为认真的说,他平时都是乐呵呵的样子,这会不傻笑了,倒真像一个正常人。
“忠伟……”妇人看着儿子执着的样子,突然心头泛酸,这是她的儿子啊!这是儿子在想着自己啊!
忠伟是妇人找了村上有学问的老人,给他取的名字。就是希望他长大以后能有出息,能让自己有盼头。
她那个时候想着,自己过的再苦再累,也要让唐忠伟好好读书,以后有出息。可是她没想到,唐忠伟跟自己一样,有疯病。
生下来就是个傻子,七八岁了,还不会说话。看着人就只会傻笑,什么也不懂。
可是这是她身上掉下一块肉,她男人看着唐忠伟是这个样子,就拉着她死活要再生一个。可是她以前被卖来卖去的,不知道遭过多少罪,身子骨早就坏了。
再也生不出下个孩子了,唐忠伟就是她最后一个孩子。有时候她男人喝醉了,就会打唐忠伟,说他不是自己的儿子。
其实男人知道,这就是他自己的儿子,但是他不愿意承认。在村里,生了一个傻儿子,不是光彩的事。而且他们家本来就不怎么样,再养一个傻儿子,就是加了一个大累赘。妇人也知道,可是每次看着唐忠伟差点就要被男人打死的时候,她又心疼,不管这个孩子怎么样,她都是他的妈啊!
舍不得啊!她拦着男人,男人就连她一起打,她不反抗,她之前被那些卖她的人打习惯了,打习惯了就没那么怕疼了。她要护着自己的儿子,她要护着唐忠伟。
她心里总是想着,唐忠伟的病就应该和自己的一样,总有一天会好的。只要她等着,总会好的。她去烧香拜佛,只希望唐忠伟能好。
现在,堂屋里还供着几个请的菩萨。妇人卑微的祈求着神明,保佑她的儿子。
好好的,好好的,总有一天会好起来的。
“妈。”唐忠伟不知道为什么他妈突然叫自己的名字,他还是呆呆的。
妇人垂着眸,眼中已经含上了泪水,唐忠伟看着快落泪的妈,一下子慌了。
“妈!妈!”唐忠伟笨拙的想要去给妇人擦眼泪。
“忠伟,是妈对不起你。”妇人积压多年的情绪一下子全爆发了。其实她很清楚,唐忠伟好不了了,是要傻一辈子。
她恨自己为什么要把他生下来,如果他没在自己这里生下来,那他说不定能投个好胎。
哪怕还是一个傻子,至少他还有人照顾,不会生在她这一样,没有盼头。妇人知道自己老了,活不了几个春秋了,要是自己死在儿子的前面,那儿子怎么办。
他一个人,该怎么活?
该怎么活啊?老天爷,告诉她应该怎么活!这日子太苦了,她不知道怎么活,真不知道怎么活。
妇人抱住唐忠伟,凄凄的落着眼泪。她该怎么活啊?
唐忠伟也受妇人的感染,哭了出来。母子俩抱在一起,哭着,油灯照不亮整个屋里,也照不亮他们。
暖光落在屋里的那尊佛像上,佛像是极为干净的,因为妇人每天都会擦拭它。或许是它太干净了,所以它反射着冷光。
这光太清冷了,比月光都清冷。
佛像表情严肃,它静静地看着痛苦的母子,它静静地看着。它应该说点什么的,它应该做点什么的。可是它什么都没有做,什么也说,原来它只是一尊佛像而已,它不是佛。
于他们而言,这世上没有佛。
“哥,把蚊帐放下来吧。”唐文远轻声说,蚊子实在太多了。
宋智明把蚊帐放了,唐文远就起身打起了蚊子。有几只蚊子,还躲着蚊帐里,讨厌的很。
等把它们都打死了,唐文远才在宋智明旁边躺下。夜里也热啊,唐文远给宋智明不停地扇着扇子。
使劲地扇呀扇,丝丝热意顺着凉风跑了,不过操蛋的是一但不扇了,就又热的要死。
不过扇扇子是个体力活,唐文远扇一会,就换另一只手。宋智明眯着眼睛,睡不着,见风力小了,就伸手去抢唐文远的扇子,他要自己来扇。
唐文远自己手都酸了,把扇子给了宋智明,还往宋智明那边靠了靠。可是他烫的吓人,刚碰上宋智明,宋智明就不乐意了。
“过去一点,热死了。”
“哥。”唐文远轻声喊着,有点撒娇的意味。
“热死了。”宋智明真热死了,他侧过身,面朝着唐文远,扇风。
把这小青年身上的热气都扇走,真是要热死他了。
“哥,我们去睡凉床吧。”唐文远也觉得热,自己身上都出汗了。
“不喂蚊子。”宋智明之前不是没睡过凉床,凉快是凉快,但是能被蚊子咬醒!
凉快了,人烦躁了。
“睡吧,我招咬些。”
唐文远把蒲扇拿了过来,给宋智明扇风。他有点哄骗的意思,凉床很窄的,两个男人睡,要挤一块。
宋智明睁眼,借着月光,他看到唐文远眼里藏得一点都不好的小心思。唐文远眨眼睛,单纯可爱的模样。
“睡吧。”宋智明无声的叹了一口气,把唐文远拉近了,这样风大点,而且也能断了唐文远想去喂蚊子的想法。
唐文远得寸进尺的又往宋智明那凑近了一点,然后轻轻地啄了一下宋智明的下巴。啄完就埋头,不看宋智明。
“你……”宋智明被这么弄得哭笑不得。
“哥,你该刮胡子了,扎人。”唐文远小声的说。
“太腻歪了。”宋智明拍唐文远的头。
唐文远使劲给宋智明扇扇子,不说话,“乖巧”的很。
“后天,我要去镇上。”宋智明不打算纠结这点小事,把自己要说的说了。
“买烟?”唐文远抬头,看宋智明。
“我去有事,估计要在镇上呆几天。”宋智明解释道。
他那些文件坏了,实在是有些头疼的事。他这次还要去处理一下那些当怨种的后遗症,挺忙的。
唐文远小声的说,好哦。
“过几天就回来。”宋智明补充道。
“好哦,我等你回来。”唐文远又不看宋智明了。
“……”
宋智明把唐文远的脸捧了起来,让唐文远看着自己,两人碰了碰鼻尖。
“睡吧,我的小怨妇。”
唐文远闷声说好,真的有股子怨妇的味道。
清晨,宋智明被热醒了。他一醒就看见唐文远扒在自己身上,活像根缠着树的藤。
手是十分不安分的,已经摸衣服里面去了,扒着自己的肉。宋智明试着动了一下,结果这货抱的更紧了,还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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