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盛宴

　　眼睛一涩，不待霍恩反应，7就收回了眼睛。
她的视线又被各种杂物所挡，并且模糊。
7淡淡道：“您喜欢眯眼睛果然不是没有道理的。”
这具身体有些近视，黑夜里视力更加下降。
霍恩也管不了什么卫不卫生了，抬起手揉了揉酸涩的眼睛，道：“你平白无故借我眼睛，到底想做什么？”
“只是希望您不要做出错误的抉择。”
门“吱呀”一响，被维克托推开了。
“陛下，请您稍等，晚餐马上就好。”
“隔离区的医生们都回来了吗？”
“应该还需要一些时间……您知道的，乌恒大人比较认真。”
霍恩心中“咯噔”一响，隐秘地看了一眼7——黑袍人静静地站着，戴着万年不变的微笑面具，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是，陛下。”
霍恩又坐回了床上。
她明白7的意思了……
不过，他就那么笃定她一定会按照他所希望的那么做吗？呵……
反骨微微一动。
暴雨还在下，即使村长这个草篷是全村看起来最“华丽结实”的，在大自然的叫嚣下却显得那么渺小与脆弱。
“嘀嗒……”
一滴雨正好滴在了霍恩的头上，身下……是床。
别的地方也在滴雨，并不是将床挪个位置就能解决的。
好了，看样子今晚是不能睡了。
霍恩暗自叹了一口气，从7的旁边擦身而过，7仿佛有所察觉一样，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
苍白的手冰凉无比，冷进血肉里。
“您不相信我吗？”
霍恩反问道：“相信什么？”
“您是舍不得了？”
霍恩嗤笑道：“你只是个引导人而已，不要左右我的想法。”
“……”
温度极低的手紧了紧她的手腕，最终放下。
霍恩坐在了村长家客厅里唯一的桌子前。
说是客厅，其实也只不过是间没有床的小破房子罢了，几个上了灰的破罐子堆在角落里，里面不知道有没有老鼠或者蟑螂。
一些渔具也胡乱堆放在一块，墙壁上爬满了霉迹，天花板上是蜘蛛们的狂欢。
一个木桶放在桌子旁边，雨滴正好落在里面。桶底陷入泥土地面，陷得很深了，看样子应该放了很久。
水面上升了一截后，门才被急促地敲响。
“砰砰砰——！”
“陛下！晚餐好了！”
“进来。”
随行的有名士兵是专门做饭的，在维克托的遮雨下，他推门而入。
简单的晚餐开始了：炙烤的干南山羊肉加上小面包，跟随行携带的水。
外面一阵喧哗，老村长在雨里大喊：“陛下！我们为您的下属们做好了晚餐，就等医生们治疗完毕然后回来吃啦！”
火还烧得挺大，这么快就熟了……
“陛下，我先为您试餐吧……”
霍恩止住了维克托，道：“等等。”
“陛下，再不吃烤的山羊肉就冷掉了。”
“不，”她微微一笑，颇有些挑衅的意思，“我要等乌恒回来，跟我一起共进晚餐。”
“我这就去找乌恒大人，喊他过来！”
维克托心领神会，立刻就冲进了雨里，去为陛下揪人了。
霍恩好闲以暇地把玩着小银刀，用刀尖在盘子里刻着不明的字符。
7静立在一旁，冷眼旁观。
“7大人，您是在生气吗？”
“您有些多想。”
——语气是一如既往的平淡。
霍恩切下一小块羊肉，问道：“你饿不饿？”
“我不需要进食。”
啧。
她放下刀叉，“你还要继续待在这里吗？”
“我为什么不能待在这里？”
霍恩勾起不怀好意的笑来：“我要开始跟医生的甜蜜晚餐了，你在这像个电灯泡……你应该懂电灯泡的意思吧？”
7一时语塞。
他摇了摇头，道：“您不用管我。”
“你会闪瞎我的眼的。”
“……”
……第一次这么被人类嫌弃。
7一时有些难以抉择。
他立在原地，想了想，算了……那是她自己的事情，她说得对，不应该左右她的想法，他确实有些多管闲事了。
他什么时候变成这样子了……？
——糟糕的苗头。非常糟糕。
得扼杀掉……
黑光涌现，还是准备离开了。
霍恩见状，心一凝。
指间转着的小银叉突然停下了。
他好像……真的只是想让她做出那个抉择罢了，并没有其他想法。
……算了，果然没那么容易。
两人（？）斗智斗勇间，维克托已经把医生叫了回来。
乌恒一走，没有人督促他们了，其他医生自然不可能饿着肚子继续工作。
他们立刻停止了手中的工作，把病人抛下，不管三七二十一，直奔村民们的家准备吃晚餐。
“陛下，让您久等了……”
乌恒一进门，看了眼明显还没有吃过的晚餐，愣了一下。
霍恩歪着头看他：“叔叔不想跟我一起吃么？”
“呃，我……”
还没回答完，医生的话语就被屋外的嘈杂声掩盖了——
“嗨呀！热情好客的村民！你们都已经生活得这么艰苦了，居然还用肉招待我们！”
“呜~让我闻一闻！好香！”
“咦？这是什么肉？味道怎么如此的……算了！我无法形容！但我向上帝发誓我从未尝过这种肉！”
霍恩眯了眯眼，猜想着那名医生的口中正在咀嚼着奥黛丽身上的哪个部位……
“砰砰砰——！”
门又被敲响了，老村长在门口探头探脑，他老脸上堆着褶子，也堆着笑，像极了黑巫师。
“陛下！虽然很冒失！但热情的村民们都想邀请您……”
霍恩直接拒绝道：“我不去。”
老村长又看了看乌恒，道：“这位大人！您看，别的医生们都在享用啦！您要不要也一起来热闹热闹？”
唔……
乌恒有些为难地看了眼女皇陛下，此刻她正在眯着眼睛望着他，像只慵懒的猫。
他不是很想搞特殊，不与同甘共苦的医生们共同进餐，反而与女皇陛下进餐；但不跟她的话又怕她闹，他有些抵抗不住那种可怜兮兮又委屈地眼神……
果然，他看见她放下了手中把玩着的小银叉，说道：“叔叔，别……”
唔？！！
一只冰凉的手悄无声息地捂住了她的嘴，她不好挣扎，这样会暴露出7的存在，只能住嘴。
7他不是回系统空间了么？！怎么又出现了……！
他到底还是想让她毁掉医生……！
乌恒等着下文，却发现陛下好像没有了再说话的意思。
于是他微微躬了躬身子，道：“陛下，多谢您的好意。只是我身份低微，与您共进晚餐，还是不太合适……”
等了一会儿，发现陛下只是盯着他看，依然不说话。
呃……她到底在想什么？
霍恩在心中冷冷道：放开。
7只是淡淡地陈述道：“任务‘让善良的医生举起屠刀’，评级：S。”
嗤……
“7，你……”霍恩已经在心里组织好了一通语言，正准备对7说道，却突然发现他将手收了回去！
她听见他低沉的声音在身后传来：“抱歉……您请便。”
……他突然放弃了。
她的心也一沉。
呵……
但面上依然微笑道：“叔叔，这烤山羊肉很好吃的。”
“陛下，我不是很喜欢吃山羊肉。”
“唔……那真是可惜啊，很遗憾今晚不能与叔叔共同享用晚餐了。”
雨太大了，医生的斗篷已经湿透，他所站立的那块土地，泥土被滴落下的雨水打湿，颜色很明显地跟其他干的地方不一样。
霍恩见状，起身将自己的羊毛斗篷拿给了他，“叔叔，换上，再去吧。”
乌恒这不好推辞，当即就换上了身，“谢谢您……嗯？”
“怎么了？”
他正要离开，突然皱眉道：“陛下……我怎么闻到您身上有血腥味？您是不是哪里受伤了？”
血腥味？
啊……是奥黛丽的血。
即使她将匕首穿透奥黛丽的胸口时，身上穿的是那件仆从衣物，但流血太多了，身上不免沾染上了血腥气。
医生常年累月地跟病人打交道，对这类气味比正常人要敏感得多……
“啊，这个……唔……”
医生看见少女脸颊突然红了，小巧白皙的手偷偷捂上了她的小腹。
……是这样啊。
医生松了口气。
“我没事，叔叔，你去吃晚餐吧……”
医生不由得关切道：“陛下……那个……呃，疼吗？”
少女低下头，微微摇头：“不疼，没事的。”
“您稍等一下，我去给您煮一碗姜糖水，”医生正要转身，又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瞧我这记性……我忘了这里没有姜了，您委屈一下，只有糖水了……马上。”
“好的，谢谢叔叔。”
很快他就将一碗滚烫的糖水端了进来，放在了她的面前，看着霍恩喝完后，才问道：“好些了吗？”
从医生的角度能看到少女脸颊通红，不知道是暖和还是别的，只听见她柔柔的声音传来：“……很好。”
医生露出笑容，紧了紧身上的羊毛斗篷，道：“陛下，快进餐吧，要冷了……我也该吃晚餐了。”
“嗯。”
他得到准许，松了一口气，转身扎进了雨幕中，投身于那片热闹的海洋。
医生转身的那一刹那，低头的少女嘴角噙起阴冷的笑来，像极寒的刀锋，狠狠地侧入无辜灵魂的澄澈里。
天使扎进雨幕，圣洁的纯白双翼温暖了世间，懵懂纯净而又……令人想要摧毁。
一双漆黑的巨大骨翼缓缓挣脱桎梏，刺破血肉、从皮肤里钻出来，带起阴霾、卷起罪恶，无声地在她的背后扇动……
魔鬼冷眼睥睨着一切，巨大骨翅的背后，是更加神秘刻薄的黑袍笑脸。
黑与白，笑与泪，精美到极致的嘲讽。
无数地狱的小鬼开始桀桀怪笑，男女老少全都化身为恶鬼，围绕着锅炉狂欢。他们又唱又跳、手舞足蹈，露出獠牙，爪子抓住油腻的肢体，享用着人体盛宴。
马洛篇.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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