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第二章

        金乌西坠，已是傍晚，田奶娘熟练的抱起月仪，口中哄道："哎呀，我们六姑娘要多吃一点，快快的长，老爷太太看了都喜欢。"一面掀开衣襟喂奶。

        月仪虽是不大习惯，但人小也没什么选择的余地，饱腹要紧，毕竟才生下来没几天的小婴儿除了吃奶又能做什么呢？

        喝饱了奶娘的奶，田奶妈又抱着她轻声哼着一支悠扬的小调，哄她开心。

        "田嬷嬷。"丫头翠珠进来道，"姑娘睡了么？"

        翠珠是姜氏的二等丫鬟，她来必是有事，田奶妈不敢怠慢，抱着月仪起身道："翠珠姑娘来了，我方才喂了六姑娘喝奶，这会子六姑娘清醒着呢。可是太太有什么吩咐"

        翠珠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二位公子家来了，太太问，姑娘睡了没有？若是没有，也叫姑娘见见她的哥哥们，若是睡了，便叫姑娘睡着，自家兄妹，明日再见也就是了。"

        田奶妈道："既是太太吩咐，我这就带着姑娘去给太太请安。"

        翠珠点头，也不催她，田奶妈与几个丫鬟给月仪收拾妥当了，怕她人小吹了风，带了兜帽，便出了门。

        说是出门，也不过是从丹若院的东厢房去太太的正房罢了，多不过百十来步，也就到了。

        太太姜氏带着抹额坐在床上，左边坐着一位穿着玄青色绣白鹭的少年，约摸十五六岁，眉眼肃穆，有些杀伐之气，微微笑着与母亲说话，这位便是在柳州驻军做正五品奋勇将军的洛家长子洛昱。右边一位小少年，约摸十岁，穿着一身青竹滚边月白衣裳，眉眼间尽是笑意，虽是年纪还小，但看着一副老成模样。这便是姜氏的次子，在国子监读书的洛晟。

        田奶妈带着月仪福身，替月仪道："六姑娘给太太请安，给大公子，三公子见礼。"洛晟虽然在家中是次子，但在洛氏嫡支子弟中排行第三，第二的是二老爷的长子洛昊。洛家这一代嫡支只得四位公子，分别是大公子洛昱，二公子洛昊，三公子洛晟，四公子洛昭。大公子与三公子为长房姜氏所出，二公子是二房主母梅氏所出，只有四公子洛昭，是个庶子，乃二房刘姨娘所出。

        "来，把六姑娘给我抱抱"姜氏看见女儿，高兴的不得了，接过女儿，口中笑道，"我的儿，可有好好喝奶"月仪望着这一世的母亲，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姜氏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一般："呀，我们仪姐儿跟母亲笑了，你也喜欢母亲是不是"又跟两个儿子道，"昱哥儿，晟哥儿，这就是你们小妹，看看，可爱不可爱。"

        洛晟平日装的再老成，也不过一个十岁小孩，看见粉嫩嫩的妹妹，不由得心生欢喜，他轻轻摸了摸月仪的小脸，惊讶道："娘，妹妹的脸好嫩，比爹爹前日赏給儿子的暖玉还要好摸!"

        姜氏哭笑不得："怎么拿你妹妹和死物去比"

        洛昱看着粉嫩嫩的妹妹，倒也想伸手去摸摸捏捏，但他自恃长兄，不能像弟弟一样毛毛躁躁的，下意识的以拳抵唇，虚咳咳两声，道："儿子从柳州来，柳州盛产锦缎，儿子买了两箱给娘。一箱子是娘和小妹的，另一箱娘或是拿去送人也使得，或是拿去给几位妹妹分一分也使得。"

        姜氏慈爱的望着他："我儿有心了。既如此，另一箱便收拾十匹给你二婶，你大妹妹和二妹妹一人三匹，其余几位姑娘便一人二匹，拿去裁新衣。你小妹年纪尚小，娘给她收着，给她裁襁褓，也受用一番长兄的心意。"

        洛昱点头道："娘说的是。"又转头问田奶妈，"怎么妹妹身边只你一个奶妈子"

        田奶妈忙回道："回大公子的话，原不是就婢子一人，太太吩咐婢子与李奶妈伺候六姑娘，因是李奶妈昨日守夜开了窗吹了风受寒，怕过给姑娘，告了假歇着。"

        姜氏皱眉道："她也是积年的奶妈子了，怎么还是这般莽撞，开窗她自己受寒是小，仪姐儿这点子大，若是受了寒，她有几条命来赔!"

        田奶妈也不敢替李奶妈多分辨，她昨日下值时就嘱咐了李奶妈，太太爱重六姑娘，我们伺候的要千千个仔细万万个小心，尤其是近来虽说是春季，但到底夜间寒凉，姑娘年纪小，可千万别开窗受凉，否则我们这些伺候的人都得跟着吃挂落。偏李奶妈吃了几杯酒就不知道天高地厚，发起热来就开了窗。若是叫太太知道，她喂奶的人好去吃酒，怕是要吃好一顿排头。

        月仪虽说还小，但她冷眼看着，这位李奶妈远不如田奶妈尽职尽责，她上辈子就知道，喂奶的人是不好喝酒的，这位奶妈子偏要去吃几杯冷酒，若是放任下去，只怕等她长大，这便又是一个做的主子的主的奴才。她知道这事儿巧了，若不是今日大哥恰好问起，待她再大两岁，也要想法子打发走李奶妈。今日娘既知道了，便不会放过这位玩忽职守的奶妈子。

        果然，姜氏沉声道："传我的话，就说，李奶妈既是病了，便不好再伺候六姑娘，给她十两银子，打发出去。"青碧应了声便出去。

        姜氏又看向田奶妈："我瞧着你倒是个好的，好好伺候着姐儿，自有你的好处。"

        田奶妈忙应了是。

        姜氏又道："如今姐儿这里少了个奶妈子，少不得你一个人多劳累些，一时半会儿也寻不到好的。便给你拿双份月例——但有一点，必定要用心伺候姐儿，李奶妈就是你的前车之鉴！"

        田奶妈忙跪下，赌咒发誓："太太放心，婢子一定全力伺候六姑娘，倘若有别的松懈，就叫婢子吃板子!"

        姜氏这才点头。见大哥儿抱着小妹妹一副浑身僵硬的样子，又忍不住笑起来："呀，我们大哥儿连三百石的弓都拉的动，怎么如今却这样起来!"

        洛昱脸上浮现出一抹薄红，讷讷的道："弓与妹妹怎么一样呢？"

        惹得姜氏笑个不住，洛晟也想抱抱妹妹，但他毕竟才十岁，怕他抱不住，姜氏便哄他："待你到你大哥哥这般大了，才可抱妹妹。你大哥哥像你这般小时，我也不曾许他抱你。！"

        洛晟只好眼巴巴的看着妹妹。

        月仪能感受到两个哥哥是真心喜欢自己，她伸出藕节般的小手拉了拉二哥哥，洛晟惊喜得要跳起来："娘!妹妹拉我了，妹妹拉我了!"

        姜氏含笑看着她的三个儿女道："是了是了，娘知道了，你喜欢妹妹，妹妹也喜欢你，是不是"

        洛晟欣喜的点头，眼睛亮闪闪的，他一本正经的跟妹妹许诺："妹妹，二哥哥下次休沐回来，给你带好玩儿的，好不好？保管你喜欢!"

        月仪冲二哥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洛昱温声道："二弟，答应了妹妹的事情，可不能忘掉，君子必以诚立身，知道吗？"

        洛晟挺起胸膛，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道："大哥哥放心，我绝不会失信于小妹!"

        月仪到底还小，与母亲和哥哥们亲近了一会儿便打了个小哈欠想睡觉了。田奶妈看出来她这是想睡觉了。又不敢扰了太太和公子们，脑子里盘旋了几圈，到底还是觉得姑娘重要，咬了咬牙，弓身道："禀太太，婢子看姑娘打了几个哈欠，怕是要睡了，小人家觉多，婢子是抱姑娘下去睡了么？"

        姜氏看女儿果然又是秀秀气气的打了一个小哈欠，笑道："你这样很好，你做奶妈的最是熟悉小孩儿，一切都要以姐儿为主。既是这样，你便抱姐儿下去歇着——青玉，去把我那对虾须镯拿来，赏田妈妈。"

        田奶妈忙叩头谢恩，从洛昱手中小心的接过月仪，轻轻颠了两下。小丫头听雨忙替她接了赏赐，一干人又轻轻的回到东厢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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