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三十章

第三十章

        太子妃送来的是三个大箱子，一箱子宫绸锦缎，一箱子冬日里做大衣裳的哆罗呢皮毛，还有一箱子里头规规整整地八个匣子，里头全是首饰。

        太子妃送来这样多，月仪自然是要给姐姐嫂嫂们分一分的。

        这头才分毕，不料月琪就回了娘家来诉苦。

        月琪的婆母王氏终究还是没忍耐住，买了一个良家女给贺之文做妾。说是先做通房丫头，等有了身子再教抬起来做姨娘。

        月琪心里跟浸了黄连汁子一般苦。她原是不想要贺之文纳妾的，可她又的确是五年没生育，婆母按耐不住也是有的，再说了，这赵氏也不过是个拿两贯钱月钱的通房丫头，按理来说她应该很能容得下她。

        可是她到底也是真心喜欢贺之文的，怎么会愿意有人来分享她的丈夫呢？

        这话不要说跟王氏说，就是跟了姜氏也不能说。月琪心里苦，这个时代男人三妻四妾就是常事，她嫁进贺家五年贺之文不纳妾已经是很不错的了，她再也没甚么挑头。

        就说苏氏罢，嫁进门洛昱就离家打仗，她又是孝敬婆母又是教养小姑，没有一件事做的不好，可就是这样，青云居里也还有两个妾呢。

        月琪这话没法跟太太和嫂嫂们说，只得回来找两个妹妹诉苦。

        可是，若是旁的事月珂月仪两个还能帮帮她，这件事可就着实不成，再没有未出阁的小姨子管到姐夫房里事的。

        月琪也很清楚，她们三个的姨娘在后宅住了这几十年，就连太太也没法子，妹妹们又能有甚么主意呢？

        月仪也很不忍心说，但是已然有了妾，那就必定要跟三姐姐说："三姐姐，或许我这话你听不进去，但咱们嫡亲的姐妹，我也是希望你能过得好的。王夫人已然给姐夫赐了一个通房丫头，这事儿就不能更改，依着我看，你倒不能压着她。你回去你明堂正道的摆了酒给她开了脸儿做姨娘，在王夫人面前只做贤惠，王夫人自觉你给她面子，再不会塞第二个妾。姐夫那里你也周全些，但必要不经意教他看见你委屈，如此这位赵氏才翻不起浪来。你若是一心膈应她，压着不让出头，姐夫心里倒不知道，只怕王夫人第一个就不高兴，再赐一个妾下来，你岂不是更慌乱"

        月珂倒在一旁也点头，她是不能理解月琪为什么这样难受，依着她说，她的姨娘就是妾，可是还是被太太拿捏得死死的，太太说一，她们三个姨娘就不敢说二，太太说叶子是红的她们也得符合着说红的可真好看。

        妾不过是半奴半主的玩意儿，再怎么样也不可能越过嫡妻，三姐姐有定北侯府这样一个强有力的娘家做靠山，贺之文就是做一辈子官儿也不可能比定北侯府强，那就意味着，哪怕三姐姐就打杀了贺之文的妾，贺家也不敢拿她怎么样。何苦去介意一个妾呢？

        但三姐姐已然够难受的了，她不能再去戳三姐姐的心，指责她的不是。

        所以月珂就道："六妹妹说的很是，三姐姐，不过一个妾罢了，你才是贺家的当家主母!"

        月琪这个时候脑子慢慢转过弯来。自从出嫁之后，她过得样样都好，就是有个甚么不顺心处，娘家嫂嫂妹妹们也都替她出主意，贺之文又是温和的性子，一时间她就觉得，这日子要是就这样也很好。但她终究忘了，这个时代男子三妻四妾的常态。她应当是一个无懈可击的当家主母，而不是一个闹得夫妻离心的怨妇。

        即使心里还是不舒服，但她听进去了妹妹们的建议。

        月仪提醒道："不管怎样，三姐姐，在你没有嫡子的时候，妾生的庶子万万不能教她自己养着。"

        月琪倒也点头："我知道，若是赵氏有了身孕，是庶女我就教她自己养着，若是庶子，就抱来我自己养。"在主母没有嫡子的时候，姨娘们养育庶子对当家主母来说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如果主母没有嫡子，家业自然由庶子继承，财帛动人心，为了这份家业，姨娘们很容易会生出野心来。或许是下药教主母流产，或许是教主母不能再生育。总之，世家们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就是，在当家主母没有自己的儿子之前，姨娘们即使生下来儿子，也不能养在姨娘们身边，而是由当家主母抚养长大。这样的孩子大部分会跟主母们更亲近，即使主母们有了自己的嫡子，但妇人家仁慈，必不会亏待了自己也曾一手带过的孩子。这样才能稳定后宅。

        月珂开始准备嫁妆了，她虽然才十四岁，但是江大郎君等不了许多年了，他的原配嫡子已经六岁了，最大的庶女也有八岁，如果再没有一个主母管教，他的女儿会背上一个无人教养的名头，将来不好说亲。

        因此他亲自备礼来了三回，就是想月珂明年就嫁过去。姜氏一开始并没有同意，但江大郎的确很诚恳，姜氏也就想着，迟早月珂是要嫁进江家的，没必要因为这一两年的事情得罪月珂的婆家，本来填房继室就艰难，要是得罪了婆家，岂不是更艰难

        于是在江大郎第三回来的时候，姜氏同意了他的请求，月珂与月琪当年出嫁的日子一样，二月初就出阁。

        朱姨娘脑子不很清楚，但他再怎么样也很疼爱唯一的女儿，翻了她昔年积攒起来的好些好东西，张罗着要给月珂填到嫁妆里去。

        值得一说的是，月珂并不想两个姐姐，由自己的生母办嫁妆，而是苏氏为她操持。实在就是姜氏真的觉得朱氏脑子不很清楚，不想给她这个体面，月珂向来是个好孩子，苏氏也愿意为她操办嫁妆。

        月珂才是真的不在乎妾。江大郎除了原配嫡子，明堂正道的尚有四房妾室，这四房妾室生了有三个庶女，她一进门去就是现成的太太。姜氏很怕她压不住，精神好的时候就叫了她们小姐俩来传授一些后宅经验。

        卫行简虽然现在还没有妾，但姜氏觉得，连富裕些的商人尚要纳妾，他作为安国公世子，皇帝最疼爱的外甥，是不会没有妾室的。

        所以总是叫了月仪来一块儿听。

        月仪当然心酸，她心里是有卫行简的，自然不会愿意跟他人分享他，但月仪也很清楚，这是大舜朝，不是前世那个男女平等的时代，她没法跟一个时代抗衡，所以也听着。总不能现在任性不去学，等到卫行简真的有妾了，却两眼一抹黑。

        月琪月珂的事情搅扰得月仪心情不算很好，第二日卫行简来接她去看皇家秋猎场顽时仍然还是兴致不高的样子。

        卫行简摸不着头脑，以为是带她来看这血糊滋啦的围猎让她有点不高兴，想着怎么才能让她更高兴一点子。

        想来想去，叫长风南云两个带些机灵点的小厮，捉了一下午的萤火虫。

        晚上把月仪带出来，就在青草如茵的山坡上，星星点点的萤火虫和染了月华的夜幕相得益彰。

        月仪也忍不住笑起来。看见她笑起来，卫行简也笑起来："阿仪，现下你高兴些了么？"

        月仪忍不住有些触动，卫行简知道她兴致缺缺，即使不知道原因，也仍旧想逗她开心。哪怕日后卫行简或许会改变，但现下她不应该因为没有发生的事情而忧愁。

        "当然，我很喜欢它。"月仪笑靥如花。

        卫行简肉眼可见的眼睛亮了起来："你喜欢就好啦，过两天秋猎结束，我就送你回去。下回带你去些漂亮的地方。！"

        "我不是因为秋猎不高兴，说实在的，看见你和大哥三哥他们神采飞扬的打猎，我也很高兴。"月仪立刻就知道卫行简误会了。

        "那么你为什么不开心，或许我能知道"卫行简有些惊讶，显然他是真的以为打猎时血腥的场面让月仪心里发毛。

        "没有甚么，只是看着五姐姐办嫁妆，就想着她要出嫁了，我们从小玩到大，如今府里就剩我一个姑娘了。想着觉得有些郁郁的。"月仪并没有说实话。她现在觉得既然是根本没有发生的事情，就不必担忧，也就没必要跟卫行简说了。

        卫行简挠了挠头，他没有姐妹出嫁，显然不很清楚月仪的感受。就是最亲近的哥哥太子成亲之前与成亲之后，对他来说也没什么影响。他们还是在一块儿。

        "没关系的，五姐并不是嫁出京都去了，日后你们也可以常常走动着，常常在一块儿。你放心，我保证，日后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没有人能阻止你。"卫行简拍了拍胸脯，"日后我们成亲了，你也可以多下帖子请五姐来顽的。"

        "谢谢你，我现在好多了。"月仪扑哧一笑，跟卫行简一起说话，一起顽总能让她笑起来。

        卫行简跟她说："舅舅想让我升任二品皇城兵马司都司。也就是说，整个京都的兵马和巡逻都在我手上。"

        "那是件好事啊，你打了胜仗，就是该升官儿的。"月仪说道，"但皇城兵马司责大权重，你务必小心谨慎才是。"

        "我知道了。"卫行简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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