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尘缘若梦，仙途渺茫

龙虎山，贵玄司真洞天。
  郁郁葱葱的花草树木都在迅速枯萎着，清澈的河流混满了泥沙，变得污浊不堪，飞腾的白鹤哀鸣一声，自高空坠落。
  白须道人拂尘一摆，将坠下来的白鹤尸体扫去一旁，然后把拂尘搁在臂弯，站起身来，看着门下众真说：“天机已至。”
  众真人纷纷起身，面含慈悲，俱是气质出尘，点尘不染，与周围正在快速死去的一切形成了鲜明对比。
  白须道人微微颔首，起手轻轻一托，万千流光溢彩自四面八方汇集而来，化成一个卷轴，其缓缓展开，露出飘逸的金底朱字。
  “三清祖师在上。
  此界灵机渐乏，以至天人失和。
  今奉玉皇大天尊金旨，领三山符箓，率门中众真、天下洞仙凌驾虚空，另辟新天。
  此举不为私利，只为内用自足，只为道统延续，只为山门永昌！”
  说完，他躬身一拜，口尊，“祈请历代祖师保佑，此行一路顺遂。”
  众真亦是拜下。
  卷轴上辉光耀耀，直冲天际。
  少顷，山谷之中出现许多云雾，卷集着组成一道道仙风道骨的身影。
  一时间，山谷里瑞彩纷呈，雾积云聚，仿若云海仙宫。
  白须道人环顾一圈，“众真可曾到齐？”
  下方即有人稽首而出，“回禀老天师，茅山洞真悉数备至。”
  又有人道：“阁皂山洞真无一遗漏。”
  “青城山……”
  “武当山……”
  “崂山……”
  “老君山……”
  “终南山……”
  “峨眉山……”
  “武夷山……”
  “……”
  井然有序的声音此起彼伏，每有一个名字念出，那卷轴上就有一个相应的名字亮起。
  等所有的声音都说完，白须道人看了一眼卷轴，满意的点点头，“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洞真仙人悉至，无一缺漏。”
  话音刚落，忽有钟声渺莫，卷轴哗啦啦散开，化成一道七彩虹光，横跨穹顶，如飞架的桥梁，通往那渺茫之处。
  “众真，且随我来。”
  白须道人跨步而上。
  众真人毫不犹豫，尾随而行。
  白须道人步伐轻快，身影很快消失在虹光尽头。
  倒是众位真人，有不少在走过的地方留下了几道虚影，或做回首张望状，或低头沉思，或仰天大笑，或潸然泪下。
  载阳真人位处前方，紧紧跟着老天师，眼看老天师走进不可见之处，心下忽然一慌，迈步间就有些犹豫。
  啪。
  一只手搭到了他肩膀上。
  “莫犹疑，莫犹疑！”
  载阳被此一拍，那一脚不由自主的踏出，他身后却落下一道身影，那是他自己的影子，面容狰狞，满是怒火。
  载阳耳中忽然响起一阵愤怒的咆哮，“魔头，休要妖言惑众！”
  下一刻，眼前的迤逦消失不见，载阳依旧好端端站在虹桥之上，身后的身影也消失不见，左脚依旧悬空，将踏未踏。
  就好像刚才那一步似乎并未迈出一样。
  载阳心下一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蓦然，一只手搭到了他肩膀上。
  “莫犹疑，莫犹疑！”
  这话是如此的熟悉，他下意识想要回头看看是谁，可那一脚已经在这一拍之中踏下。
  载阳耳边依旧萦绕着自己的声音，“魔头，休要妖言惑众！”
  眨眼间，他再一次站到了虹桥尽头，脚步将落未落。
  载阳终于意识到了什么，脸现惊容。
  明明只要一步，只要一步！
  他猛地回头，想要看看是谁拍了自己，入眼却正是姜钟的脸，正微笑的看着自己。
  载阳悚然一惊！
  啪。
  纤细的手掌轻轻的落在了载阳的肩膀上。
  不！
  不！！
  载阳惊怒无比，可依旧无法阻止那一脚落下。
  “魔头，休要妖言惑众！”
  “莫犹疑，莫犹疑！”
  ……
  “师祖，载阳真人这是？”
  虹桥之上，众真人依次而行，承度真人跟在茅山历代仙真身后，见到载阳真人停顿在此，一只脚轻轻抬起，不动不摇，宛如雕塑一般。
  “尘缘未断，心魔缠身也。”
  师祖并未回头，径直从载阳身上穿过，消失在莫名之中。
  承度真人闻言，心下一凛，连忙谨守心神，踏步跟上，恍惚间却听到林九在背后呼唤。
  “师父！”
  他下意识微微侧头，陡然反应过来。
  不好！
  承度灵台一清，赶紧持正心神，一步踏出，可这一步之后，他背后却留下一道身影，做回头探看状。
  承度眼前霍然闪烁，见自己仍旧站在虹桥之上，不由疑惑。
  难道还没到尽头？
  不及思索，他又是一脚迈出，恍惚中，又是一声，“师父！”
  承度心中一荡，却不管不顾，奋力向前。
  这一脚迈出，却发现自己仍旧站在原地。
  承度真人皱眉，这是何故？
  他不信邪的又一脚迈出，身后再次传来“师父！”的叫声。

  回过神来，自己依旧站在虹桥尽头。
  承度惊疑不定，忍不住回头望去。
  就见背后是林九探手惊呼，在其身后正有一道墨云扑下，墨云中露出一张狰狞面孔，正是姜钟模样。
  承度猝然一惊，想起了师祖的话。
  “尘缘未断，心魔缠身。”
  ……
  姜钟越接近那里，就越能感受到煞气浩荡，如大河奔涌。
  渐渐的，从贴地飞掠，变成了跨步狂奔。又从狂奔，变成了疾走。
  到最后，他竟略带喘息，身体内外透出一种乏累，胸膛开始起伏。
  周围环境也从青草地，变得坑坑洼洼，黑烟荡空。
  不知不觉，他已经踏足战场。
  只是这里只剩下还没散尽的硝烟。
  路边的尸骨渐渐多了起来，姜钟停下脚步，俯身从一具被焚烧的只剩骨头架子的尸体上取下一块铜牌。
  铜牌已经被烧得通红融化，但姜钟还是辨认出了这是瓶山铜牌掌柜的信物。
  是哪一个应召而来的军阀山匪？
  这遍地的尸骸都被大火燎烤过，骨肉分离，烂糟糟，黑糊糊，远远看去，如同一个浑浊的污水潭。
  如果是三国时期那样的内战，大家都会十分默契的给出双方清理尸骨的时间，可此刻不行了，蛮子不会跟你讲什么礼仪道德，落叶归根的。
  你去收拢尸骨的时候，他们会在远处放冷枪。
  姜钟看了看尸骸的左手骨骼，尺桡骨远端，掌骨以及指骨骨骺，发现这具尸骸的骨骺还没有闭合，也就是说这个人死的时候，年纪不会超过十六岁。
  十六岁……
  姜钟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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