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九颗心
随心是狂奔回家的，她从没有那样跑过一段路，全程心脏狂跳，好像下一刻就能蹦出胸腔，跃到她眼前然后嘲笑她：就你这样的心理素质，活该！
至于活该什么，随心自己也不清楚。
那个时候她爷爷还没有退休，她回家后整个房子只有她一个人，但是她今晚回家，随简难得在家里，还正儿八经的坐在沙发上，像是在等她。
随心看着随简，总觉得今天她妈妈对她积攒的几个月的怨气和怒火就要爆发的时候，她听道她妈妈说：“今天降温了，你穿这么点冷不冷？”
随简说这话的样子好像根本不在意随心身上穿的是什么，更像是例行公事般的询问。
“你之前都没管过我，你现在管什么？”随心的语气很冲，刚刚在外面被人堵的恐惧害怕，对随简的愤怒失望以及渴望关注和关心等等情绪在随心的胸腔里化成一股凶浪，随着血液上涌席卷了她的脑子。
“你现在哪里有空管我？你根本就觉得我是你的累赘吧！“
随简不可思议的看着她，“随心，你怎么能这么想妈妈？妈妈现在努力工作是为了能让你有一个更好的条件去生活啊！”
“如果你不离婚，我们一家也会过得很好！”随心怨恨地看着她，说出的话像是拿着一把钝刀去割随简的心脏。随心扭头就回了自己的房间，她想要是随简不关心她，那她就找个人来关心自己。
随心长得好看，在她给自己的脸上抹上那些奇怪的颜色之前，也有不少的男生会给她写情书。哪怕现在她将自己搞得叛逆无比，整个人中二的像是日漫里出来的□□小姐，也有不少的男生想趁机占她的便宜。
毕竟不少人觉得这样的女生就是自轻自贱。
随心答应了一个追求她的男生告白，决定先和这个男生试试看。男生会每天在□□上给她道早安晚安，中自习的时候会跑出来给随心送零食吃，晚上还会送她回家。
但是就是这样的情况下，随心还是觉得很孤独。
这种关心不是她想要的那种关心。
于是，在她和男生去肯德基约会的时候，男生问她：“我能亲你吗？”
随心耷拉着眼皮子，说：“分手吧。”
她和这个男生交往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其实说起来男生也没什么错，就是她自己矫情。总觉得他的嘘寒问暖还比不上那天晚上林熠的“英雄救美”。
可能因为对方是无意识的关心，而不是像她的“前男友”对她有利可图，所以随心无法在男生的身上找到林熠给她的那种感觉。
那个男生显然没想到随心会因为自己的一句话而提出分手，整个人都僵住了，然后开始支支吾吾地解释起来，他怕随心误会，连道歉都带着万分的谨慎。可惜随心的心思不在他身上，也根本不在乎他的感情和情绪。
“我说分手你是聋了吗？”随心剜了他一眼，那眼神里都是不耐烦的情绪，男生哪里不明白自己就是被随心戏耍了感情。
他冷笑一声，伸手将一杯带冰的可乐扑在了随心脸上，冰块坚硬冰冷地砸在随心的鼻子、额头上，可乐冒着气泡在她的皮肤上滋啦跳舞，她打了个哆嗦，伸手抹了把脸。
“滚。”随心压抑着心里的怒火，心想这事赖自己，但是这家伙要是再不走，自己可就忍不住想要伸拳头揍人了。
男生红着眼睛出了店门，服务员翻着白眼走过来将地给拖了。随心无趣麻木的坐在位置上用纸巾擦干净身上的可乐，抬头就撞上了看热闹的林熠的视线。
她进来的时候都没发现林熠也在，对方和周清扬两个人占着两张桌子写试卷，可能因为头一回看见女生被人用可乐泼，所以对方根本不避讳，就是瞪着一双眼睛看着舒乐，嘴上还叼着可乐的吸管。
随心今天因为天冷没再穿小吊带了，但是脸上的妆还在，不过她每天的妆容是什么样子的就看她今天的手稳不稳了。料想就她这样子林熠可能没认出来她是谁。
或者，他早就忘了自己曾在一个晚上帮一个女生解过围。
随心的脸上因为被泼了可乐的缘故，她用纸巾擦掉了厚厚一层粉底液，脸上的颜色更奇怪了。
她低下头有点狼狈，虽然知道林熠不一定能认出自己，但是她还是不想让林熠看见这样的自己。
忽然，一只白净指节细长指甲圆润饱满的手从桌子那头伸到自己眼前，他递了一包湿巾纸过来。
随心愣了下，抬起头的时候林熠已经转过身去继续写试卷了。
这就是自己和林熠的两次“偶遇”，但也就是因为这两次，随心才意识到，她想要的不是别人的关心，她想要的是林熠的关心。
自己对他一见钟情了。
果然，自己是看脸的。
随心和林熠的初中隔了很远，但是也不妨碍她打听到林熠的消息，毕竟林熠实在是太好打听。他穿着一中的校服，随心只是跑去一中随口一问就知道林熠是哪位。毕竟人家经常做“国旗下讲话”，每年的奖学金名单里都有他的名字，学校的布告栏里也有他的表彰。
随心就是这样开始了对林熠的关注和她以为的暗恋生涯。
但是已经快要中考，她的成绩根本没办法进一中，最后只能通过她妈去求她的怨种老爸为她找关系将她弄进去。
随心还记得自己说想上一中时她妈妈的表情，她先是诧异了一下，然后用十分肯定的语气向她保证道：“好，只要你想好好读书，妈妈一定帮你想办法。”
当时的随心不知道随简说的办法是回头去找她的那个怨种老爸，中考出分数那天晚上，她刚刚达到死亡线的分数，就算是花钱也不一定能买得到去市一中的名额，那天晚上她查完成绩整个人陷入了无尽的后悔之中，她从没有想过当自己想要一样东西时，因为自身能力不够是那样的痛苦和懊悔。
夜里起来倒水，她听见她妈妈在院子里和别人打电话，随简是那样愤怒和无助。
“你女儿现在想上一中你就没办法了吗？严况我告诉你，你必须把这件事办好，不然房子的事情你想都别想！”
随心当时端着杯子愣愣地站在窗前，她很清楚她妈妈的脾气，就是个不服软的人，她当时恨她爸恨得要死，连离婚都是让她爸净身出户，所以她完全没想到她妈妈会为了让她上高中用房子去和她爸爸妥协。
“我跟你离婚了但是心心还是你女儿，这是你欠她的！”
随心捏着杯子愣愣地走回房间里，就是那一句话一瞬间，她才明白过来，其实自己这大半年来和随简闹叛逆很没有缘由。
随简是她的妈妈，但是她并不欠自己什么。
她虽然没有经营好自己的婚姻，但是她很努力的在挽回自己的人生。
随心也是那刻起一下子成长了，她扔掉了自己买的劣质化妆品，收起了那些吊带短裤，她想如果下一次自己没有跟上林熠的脚步，那就算她还有个爸爸也没办法帮到她了。
随心的突然转变让随简惊讶了一下，但是她没有说什么，只是夸奖她“懂事了”。
一中的录取通知书下来的时候，随简和随心两个人谈了一次心。这是随心闹脾气和随简不对付后随简第一次找随心谈心。
随心坐在房间里看必读名著，桌子上放着初中三年的教材和她初三几乎没有碰过的辅导书。
随简开口问她：“心心，妈妈看到你现在这样很欣慰。”
随心知道她说的是自己不再奇装异服并且没事在外面游荡的事情。
“妈妈送你个礼物，希望你会喜欢。”
随心以为随简会批评她之前的行为，但是她没有，她送了自己一台相机，那是随心人生中第一台自己的相机，也是她用到了现在的机器。
“妈妈很清楚你之前为什么和我闹脾气，我一直无视你的情绪是因为我怕自己会心软，我很清楚我一旦心软以后和你爸爸的事情就会这样得过且过下去。我不想我一辈子被失败的婚姻给困住，我不想和别的女人一样为了孩子迁就，然后一辈子受委屈。我想心心你现在是想明白了，所以不生妈妈的气了，对吗？”
随心拆着礼物，似懂非懂，其实她心里还是有气在的，只是她气的也不是她妈妈，是她自己和弟弟。如果他们也能早点发现爸妈之间不对劲，是不是还能挽回即将破裂的家？
可惜根本没有如果。
“我只是意识到妈你根本不欠我什么，你给了我生命，让我安稳长大到这个年纪，你的人生不是我的人生，不应该为了我的想法而去牺牲自己的一生。”
随简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那，心心的人生想好要做什么了吗？”
随心摸着相机，心里想，她现在想见林熠。
“我要我的人生都没有痛苦。”随心暗暗下决心。
随心看着桌垫下压着的录取通知书，她第一次明白当一个人的能力无法达到自己预期的时候那种无奈的痛苦。不是没有机会，而是自己没有珍惜；不是没有能力，而是自己没有静心磨砺自己。
随简离开后，随心静静地想了很久，她的人生如果有目标的话，大概就是追上那个格外耀眼的男生吧。
长得好看，个子高高的，成绩很好，性格也好。
是随心想要成为的那种人。
这么多年来随心可能没有意识到自己对林熠的向往和憧憬仅仅只是因为自己渴望成为他那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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