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不能倒下
他问话的时候,视线好像化为了实质,从谢惊蛰的头发丝开始描摹。
谢惊蛰开始坐在这儿,真的单纯就是想安稳吃个饭,着实也是没想到,对面突然变脸,抛出来这么个问题,吃面包的动作停了下,第一次正眼打量了下对面的青年。
发现自己引起了谢惊蛰的注意,青年的神色更加激动,他急促地呼吸着,单薄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着,仿佛下一秒就要背过气去。
谢惊蛰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情绪搞得莫名其妙,将餐盘往后撤了撤,担心对方做出什么过激举动,把自己的盘子扬了,收回自己的视线,摇了摇头。
对面的青年脸上闪过一丝失望,随即又重新振奋起来:“你闻起来也特别甜美,从你进门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
维克多刚才还有些疑惑他为什么分在了d区,现在只觉得,除了d区他哪儿都不适合,他现在看着谢惊蛰的眼神,就宛如看着一道精致的甜品,他那双眼睛如冷血动物,正用猎食的眼神盯着谢惊蛰,通红的舌尖探出来,舔了舔嘴唇,好像蟒蛇吐出来的信子。
谢惊蛰为了不磨到伤口,受伤的那条手臂的袖子挽到了手肘,皮肉狰狞的伤口外圈已经结成了血痂,但里面翻卷出来的嫩肉,依然在渗着血和组织液。
从吃饭开始,他就将这条胳膊平放在桌面上,维克多这才反应过来,从刚坐下时,他的眼神就一直似有似无的略过谢惊蛰的手臂,现在更是肆无忌惮的看着,仿佛在看什么绝顶珍馐一般。
“我已经好久没闻到如此合胃口的味道了,这让我饥渴的好像在地狱业火里面灼烧!”他蛊惑的声音仿佛吟唱,细瘦的手指试探着,一点一点的接近着谢惊蛰,从他的指尖开始纠缠,宛若弹奏乐器那样,轻盈的攀上了他的手腕,见谢惊蛰并没有挣扎,用了些力气扣住。
“只有黄皮肤的人才又如此细腻的肤质,颜色温暖,近距离看上去,也看不到汗毛和瑕疵。”他状似迷醉,脸颊上浮现好像醉酒那样的红晕。
用邀请贵族小姐跳舞的语气,他彬彬有礼却热切专注的询问:“我可以离你近一些吗?”他将谢惊蛰的胳膊托起来:“我不会伤害你的”
放屁!你说的话怎么能让人相信?即便他想接近的不是自己,维克多也有如坐针毡的感觉,他想拉着谢惊蛰离开,但谢惊蛰胳膊被那青年捧在手里,却只无声地坐在那里。
青年见他没拒绝,慢慢低下头,但他的视线却落在谢惊蛰的脸上,一直到他的嘴碰到胳膊上的伤口都没移开,他在观察谢惊蛰的反应。
他说到做到,并没有用牙齿去咬,舌尖顺着伤口的边缘,一直滑到里面,四处搅动,尽量想要多榨取出点血液,连周围的血痂都没放过,那一瞬间,他好像只贪婪的野兽
维克多在一边看的都呆了!他不知道谢惊蛰在想什么,按照他的战斗力,想将对方撂倒在地岂不是很轻松的事情?
青年说到做到,并没有伤害谢惊蛰,伤口再没有血流出来后,他松开谢惊蛰的手臂,抬起头,唇角还挂着被唾液稀释的血迹,唇瓣湿漉漉的。
就在他神情恢复最开始温和的样子想说话时,任他动作一直没反抗的谢惊蛰突然挺了挺腰背,另一只手越过桌子,将青年面前几乎没动过的餐盘拖到自己面前。
不只是维克多,就连那个青年也愣了一下,刚才这一出顿时有了合理的解释。
好一个你吃我的,我也吃你的!公平合理的以物置物。
谢惊蛰将他的面包拿到自己的盘子里,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一人份连个半饱都勉强,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坐在远处一直往这边看热闹的罗悸,“噗嗤”一下就乐出声来了:“就这小子这样的,往后小心让人把骨头敲碎,骨髓都给他喝了!”
他觉得谢惊蛰的做法实在是好笑,在弱肉强食的地方,无论什么时候,都得尽量避免被伤害,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只要你表现出妥协,露出伤口,那豺狼虎豹可是会闻着味道过来,蜂拥而上,将你拆吃入腹的!
也不知道他是不了解穷凶极恶环境的生活方式,还是过于自负,反正,他以后有得倒霉了!
罗悸虽不盼着别人悲惨倒霉,但有热闹他也凑过去看,说白了,除了政治争斗,其他被关进来的,都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在行为所里看似弱小可怜,被人欺辱的角色,在外面未必不是恶人,只不过环境不同,恶人多了,也分个三六九等,没什么值得同情的。
他不去推波助澜,听个声看个热闹调剂一下枯燥的生活,总可以吧。
他一双狐狸眼睛笑的眯眯的,侧过脸去看一旁的穆尧,却发现他脸绷着,没半点笑模样不说,看着谢惊蛰还微微皱起眉头。
罗悸收起笑脸:“到底怎么了?尧哥,你一直盯着那小暴徒干什么?”
穆尧的视线一直落在谢惊蛰露出来的半张脸上,语气笃定:“我见过他,但我想不起来他是谁。”
他一用力回忆,想把脑海里碎片似的记忆拼接起来,从中找到和谢惊蛰相关的部分,但那些记忆碎片仿佛有棱角一般,一动弹,就将他的神经刺得生疼。
在反叛发生前最后一场星际战役里,穆尧受了重伤,不止身体受了伤,就连神经也伤的严重,精神网一度被攻击,濒临崩溃,抢救回来后,他的记忆便出现了大片大片的缺失,用罗悸的话简单来讲,就是如同光脑被攻击,得重新恢复原始数据,等清理完后,又将抢救到别的设备的信息,重新传输回去,因为有所丢失,自然都是片段性不规律的信息。
“尧哥,想不起来就别想了,这小子又跑不了,你就顺其自然,说不定哪天自己就记起来了”
罗悸他们在穆尧昏迷的时候,一度担心他醒过来会不会崩溃。毕竟丧失了记忆的人,相当于要重新开始认识这个世界,陌生感和抽离感,足以摧毁一个五感过于灵敏的哨兵,然而他们想的,全都没有发生,穆尧醒过来后,性格并未发生大的变化,他凭借自己的坚韧,竟是以一种医生都不敢置信的速度,迅速恢复起来。
罗悸是又觉得庆幸,又觉得不可思议,他在穆尧昏迷的时候,一度因为无法面对严峻的情形而理智崩溃,在穆尧醒过来的那一瞬间,军部和军团早已被反叛政权搞得分崩离析,一塌糊涂,他看着什么都记不起来的穆尧,一阵绝望。
而穆尧本人却表现的沉默而强大,罗悸在被严密监室的医院陪他复建时,问过:“尧哥,你真的一点也不害怕难过吗?”
穆尧沉默一瞬,最后只是说了句:“我们现在,谁都不能倒下”
维克多眼睁睁的看着谢惊蛰吃了两人份的早餐,还有些意犹未尽的样子,便想将自己的也分给他,谢惊蛰却没搭理他,食物带不出食堂,维克多硬塞进嘴里,艰难的咽下去。
回到监室后,维克多小心翼翼的打开厕所的门,发现在地上躺了一个晚上的艾伯,现在已经不知所踪了,厕所地面上的脏东西已经没有了,教导肯定是不会帮着收拾的,那就应该是兰斯,昨儿半夜真按照谢惊蛰的吩咐,老老实实地打扫了。
新人不给饭,在监室关上三天,而其他的人,却要按时去上工,行为所自然不能白养着他们了,每个人每天都要工作的。
没有任何消遣事情,谢惊蛰为了节省体力,回到监室后,就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大部分人出去做工了,走廊上的灯只留了几盏,昏暗的环境正适合睡觉。
维克多也有样学样的躺下,监室里只剩下他和谢惊蛰两个人,让他安心不少,昨天他几乎是彻底未眠,此时胃里面饱胀,脑袋沾到枕头,迅速就陷入睡眠。
不知过了多久,他被敲击的声音唤醒,一睁开眼睛,发现谢惊蛰不知道何时已经从上铺下来,站在离门很近的地方,后背微微佝偻着,以一个防御的姿势,冷冷地看着缓缓打开的监室门。
监室门和观察所外壁是一样的金属材料,门上开出一个小窗口,平时可以打开,教导员也可以路过的时候,从外面看监室里的情况。
维克多不明所以,也站起身子,门打开后,穿着制服的教导员用电棍指了指谢惊蛰:“你,出来。”
谢惊蛰手无寸铁,但对方带着武器,虽然不知道要做什么,但若自己不听从,吃亏的一定是自己,谢惊蛰很痛快地走了出去,反而那个教导员像警惕危险一般,后退一步。
“站在那儿,手背过去!”
谢惊蛰照做,冰冷的拘束器困住他的双手,没开电源的电棍生硬的抵在谢惊蛰的腰间:“往前走!”
监室的门在身后缓缓关上,走廊昏暗而安静,谢惊蛰走路完全没有声音,只有教导员皮鞋的“踢踏”声回响着,从b区上了层阶梯,走到a区的监室
最后在一扇门前,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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