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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朝廷风起云涌


洛京十三年冬,在穆家发动兵变后的几个月,皇后穆晚盈因病去世,至此,穆家最后一颗被安插在朝中的棋子消失。
皇后葬礼举行后,皇上也病倒了。
两月后,太子竟然留下一纸自废太子的手谕后,带着几个随从连夜离开皇宫,不知去向。
元月十八,流落民间的五皇子容无阙被册封上位,被皇上特赐入住东宫,掌太子事务。
旧日大臣魏琼恢复官位,连升至相国。
太子上位后将历年冤假错案平反,亲自释放牢中蒙冤犯人并给予重金安抚其家人,选派官员卿一刀带人回青川重修容府,大赞容县令生前为官清廉之风,意在给当朝大臣以示典范。
二月二十六,太子又命相国魏琼修订完善国家各项刑法、律法,将暗卫等独大的秘密组织收编朝廷刑部;彻查贪污腐败官员作风,根据其贪污程度和悔过态度给予十二级不同程度的奖惩处理,严重者一律当斩。
三月十六,太子倚重寒门学子,取消官员之子和其他不公平保送名额制度,废除历年来被朝中官员垄断的考试评选制度,推崇民间德高位重的学者为主考官,享与朝中官员同等权力。
……
“太子好厉害,连东宫中侍奉的德公公都变神气了,连于公公都不怕。”
“德公公?是不是那个踢蹴鞠脚肿了三个月的德公公?我听说去年下雪,德公公见地上一个雪球,一时脚痒踢过去,你们猜怎么着?那雪球里面是个手炉。”
“谁那么无聊啊,怪他活该,哈哈哈……”
卿玉晓立在窗前,手中摩挲着一块玉佩,听着外面婢女们的讨论,听到她们提到那个雪蹴鞠。
去年冬天的一幕浮现在眼前。
皇后薨逝那天,他们没有去看那个雪蹴鞠,也没有去城外的山坡,而是买了两坛好酒,在皇宫的屋顶上醉得一塌糊涂。
自从那天起,卿玉晓就告诉自己,再等一等,或许会有更好的办法,或许她不用留在宫中,或许他会任性一次带着她远走高飞。
她等过寒冬,等到初春,等来了容无阙册封为皇子成为太子的消息,等来她爹被派去修葺容府的消息,等来他辅佐皇帝处理政务、力行改革广受称赞的消息。
所有人都明白,五皇子会是将来的皇上。
“姑娘又在吹冷风了。”
熟悉的责怪声响起,卿玉晓刚回头,肩膀就披上了一件披风。
卿玉晓看着红香,这个曾在宁坤宫旁边的小院子见过一次的人,皇后娘娘的贴身婢女。
她苦笑,从什么时候起,担心她冷给她披衣的人,已经不再是那个人。
卿玉晓凝视着手中的玉兔佩,在她的首饰盒中还放着一枚青凰,上面雕刻的凤凰和名字本就是趣味之作。
如今,容无阙身份不同,不再适合佩戴她送的玉佩了,她一赌气,趁他不注意将这枚玉佩偷了回来。
“他会是个好皇帝,对吧?”
卿玉晓抬头看着远方的天空,幽幽道。
红香一时没反应过来卿玉晓口中的他是谁,等她恍然大悟,只听到卿玉晓轻轻一声叹息,对着天空玉晓,笃定道:“他会是个好皇帝。”
可我不会是一个好皇后,我也不会成为这座皇宫的皇后——他万千妃子中的皇后。
所以,我必须离开,因为爱你,所以我只能离开你。只有离开,我才能将记忆中的你永远放在心中,天涯海角,永远爱下去。
……
皇宫外的春天早已苏醒,在那姹紫嫣红的世界里,万物都充满了生机。
蓝色天幕下,两岸桃花盛开,有一个红色身影像一团被风吹起的火,在快速地前进。
一身红色劲装的卿玉晓,腰间绑着一条黑色长鞭,骑着一匹黑马正朝着她的目的地奔去。
马蹄声呼啸而过,城郊外山头盛开的桃花,多得几乎把整座山都覆盖。
去年冬天来时,没注意这儿有这么多桃树,卿玉晓看着那被暖风吹落的粉色花瓣,忽然想起了容无阙屋后的小院。
她记得容无阙曾坐在院子里的桃树下,拨弄过那把七弦琴,她听过几次,他却每次见她前来,匆匆收琴回屋。
她有长鞭却不常用,容无阙会抚琴却不常弹。
她舞得一手好鞭,却不曾在他眼前舞过,他抚得一手好琴,她也未曾有幸听全过。
卿玉晓翻身下马,站在山顶上凝视着脚下的皇城,她抽出手中长鞭,随着轻风,伸展开婀娜多姿的身材。
鞭影重重,随着那个身影飞舞。
一树树桃花被唤醒,从枝头飞落,如一场漫天花泪簌簌落下,卿玉晓在花中飞旋、落地,带着几分凄美,在他不知道的地方,赠予他一场离别之舞。
不知道舞了多久,当空中的花瓣纷纷落地后,卿一翻身上马,最后望了一眼这个山头,朝着山下奔去。
马蹄踏飞厚厚一层花瓣逐渐远去,远远看去,在最高的一株桃树上,挂着两枚纠缠在一起的玉佩,有风吹来,玉佩叮当作响。
卿玉晓决定离开就不会再回头。
她给过自己时间,也给过容无阙机会。
容无阙选择了他的人生,她也有要走的路。
不管是现代还是现在,她从小的梦想就是和心爱的人一起闯荡江湖,如今虽然失去了心爱之人,但是她的心仍向往江湖。
她要去看遍大漠雪山,她要去听风声泉音,她要去游历四方,听一听别人的故事,如果无人陪伴她,她便一个人连同他那一份,实现自己的梦想。
也许容无阙会娶妻生子,也与她此生再无交集,也许他会永远忘记她。可是她会一直记得他,他是她年少时的欢喜,他在她二十一年中的生命中刻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
是他教会她怎么去爱一个人,是他陪着她让她成长坚强。
虽然失去他会让她的心很痛,但是人生本就是在痛苦中前行的,她会一直往前,英勇无畏。
卿玉晓出门前已经把行李带上了,不过是几件衣物、一副画和一副玉石耳环,她摸了摸自己的耳垂,空空如也。
她笑了笑,需要拿耳环当武器的人不在她身边,以后或许都不需要戴耳环了。
她跨坐在马上,仰头看着皇宫的方向,看着最高的那座城楼,看着自己埋在那座城中的爱情。
铮——
旁边酒楼中,不知道是谁在抚琴,清婉悠扬的琴声,仿佛涓涓流水,又带着淡淡的忧伤,那琴声弹动了谁的心弦?
卿玉晓循着琴声,目光落在一间酒楼的窗前。
窗子紧闭,琴声由婉转又变得激越,那包含了万千情绪的琴声,恍惚间让卿玉晓想起了一个人,但是转念一想,他如今怎么可能会在这酒楼中?也许也同样只是一个失意人罢了。
卿玉晓静静地听完了那支曲子,想起这陌生人无意间撩动自己的心弦,惹起自己的离别伤情,对楼上笑道:“多谢兄台一首好曲子,就此别过,有缘再会。”
卿玉晓闭了闭眼,想起皇宫中那从此不会再见的人,心中一痛,厉声一喝,扬起鞭子,掉转马头,头也不回地狂奔着。
原谅我不辞而别。
我能够对一个陌生人告别,却不能亲自对你说一声“再见”。
那个喜欢穿一身烟雨色青衣的少年,那双幽深如寒潭的眼睛……卿玉晓压抑着心中的痛,她不要去想,只要不想,心就不会痛。
允许我最后软弱一次,就让我用这种逃避的方式,离开你的世界,结束这一段漫长的爱恋。
卿玉晓骑着马直直奔向城门,没想到她的马刚到城门口却被拦下了,她心情不好,语气自然也不好,跳下马,厉声质问官兵道:“方才我还出了城,怎么现在不让走了?”
“姑娘还是别走了,全城禁严,抓小偷。”
有低沉平静的声音,轻得像一阵风飘进卿玉晓的耳中,卿玉晓还未转过身,只听到那道声音时,浑身一震。
“此小偷,方才偷听了在下的曲子,一月前又偷了在下的玉佩,更久之前更是偷了在心的心,如何能不抓?”
卿玉晓听着前面两句话还觉得莫名其妙,转念想到方才弹琴的人竟然真的是他?
这下听到最后一句,她脸腾地一下烧了起来,大庭广众之下,已经围了不少人,他不要脸,她还要。
卿玉晓转过身,看到眼前一袭青衣的容无阙,他好像不是特意穿得这个颜色,他分明穿的是原来是衣服。
此刻不应该在东宫中批阅奏折么?怎么会在这市井之中?
卿玉晓不知道他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几个月不见,她不会傻到皇宫里发生的一切都是做梦。
周围人们的议论声响起,甚至还有卖菜的摊贩在吆喝,要不是这儿的街道够宽,人们的穿着更华丽,卿玉晓会以为自己回到了青川。
“姑娘好像落了东西。”
容无阙眼睛盯着她,缓缓走上前来,他挑了挑眉,张开手心,挂在手指上的一对玉佩垂了下来。
卿玉晓看着玉佩,怔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怒声道:“容无阙!你跟踪我,你……”
拳头落在他的胸膛上,人也被他拥进了怀里。
容无阙紧紧地抱住她,眼眸幽深,心有余悸地叹道:“阿玉,我差点迟了一步。”
“你住嘴,知道我出宫,知道我去了城郊外,藏在酒楼里弹什么破曲子,还叫守卫拦我,你就是故意的,你是故意的……”
卿玉晓又气又急,她的眼眸中盈满了泪光,骂道,“你就是不放我走,你就是存心不让我好过……你……”
容无阙一动不动承受着她捶向他胸膛的拳头,可那拳头力气越捶越小,她脸上的泪却越流越多。
容无阙握着她的拳头,认真地看着她,很久之后,等她情绪渐渐平静了,才说道:“阿玉,我承认这几个月,我忽略了你的感受,因为我要用最短的时间处理好所有的事情。”
“太子日理万机,当然没工夫理会我。”
“阿玉,我现在不是什么太子,也不是五皇子。”
容无阙贴着她耳侧,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道。
“册封前,皇上答应我,只要和师傅处理好朝廷中的几桩大事,他便放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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