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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 他?上辈子的邻居哥哥?


重楼无阙身形一震,不可置信地盯着蓬莱君。
蓬莱君面无表情,棱角分明的脸上泛着寂寥而寒冷的光泽,证实了刚才那一句绝不是玩笑话。
“重楼,你以为我行医千年,与鬼面无邪签订灵魂契约,又以靳越的身份去人间打探,甚至不惜启动时光镜,真的是为了治病救人吗?”
“你想做什么?”
“锁魂塔,翘月被关在锁魂塔,我需要一个有千年功力,亦仙亦邪的人当祭品,释放她晋升的一丝魂灵,这是她唯一能解脱的机会。”
锁魂塔,三界至凶至恶之物的监狱,那里无疑是比十八层地狱更恐怖的存在。
对于锁魂塔里面的灵物,死亡是一种解脱,进了锁魂塔无疑就进入到了三界修炼的修罗地,灵魂不断地接受各种刑罚的淬炼,然后净化升天。
不仅肉体灵物受尽摧残,灵魂灵物也饱经折磨,进了锁魂塔的,从来没有活着出来的,进了锁魂塔,意味着真的一切就结束了。
如果真的只有这样,才能化解这场劫难……重楼无阙回过神来,向着蓬莱君走了几步。
“蓬莱,你爱翘月吗?”重楼无阙轻笑一声,看向昔日好友,“我好像从未问过这个问题。”
“重楼无阙!”
蓬莱君还没有开口,已经被身后一个声音打断,他顿足,没有动,也没有回身。
“不许去。别忘了你答应过什么,不准再去送死!”卿玉晓看着那个背对自己的身影,从一旁的黑暗角落里走出来。
她忽然间觉得,要是今夜没有留住他,仿佛今生就再也留不住。
蓬莱君开口说的那个地方,她虽然具体不清楚,但是看到重楼无阙瞬间的表情,也知道那地方不能去。
他那样一个人,无论遇到什么事,脸上的表情也不多变,能让他那般震惊的,肯定非同小可。
“我们离开这里,马上离开。”卿玉晓恨恨地指着前面不远处的蓬莱君,“靳越!翘月是被九尾害死的,凭什么要无阙替她还债!”  
“因为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我的错。”重楼无阙眼中清明,抚上她的肩头,“阿玉,有的债只能我来还。”
“重楼,你不是问我爱翘月吗?她爱苍生却下场凄惨,无人为她主持公道,那我来。你当初对荼蘼花妖是什么样的,我比你多之更甚,你能为她削仙骨剔仙籍,我便能为翘月下地狱毁九天。”
“我懂了。”重楼无阙那般站着,他没有回头,怕回头了会不忍心,怕回头了会舍不得。
夜空很暗,月光下的重楼无阙背向着卿玉晓,在黑暗中挺直了寂寥的脊背。
虽然隔了很远,虽然除了身影什么也看不清,卿玉晓也知道他的内心一定在经历着复杂的煎熬。
卿玉晓看着那个白色身影,忽然间眼前恍惚重叠了第一次见他的样子——烟雨色青衫,一双眼像浸在水中澄澈。
卿玉晓的心中忽然有一种茫茫的失落感,她很害怕这种感觉,仿佛就要那样看着他消失不见,再也不会相见。
她害怕那一种漠然的孤寂的背影,她不自觉地向前走了几步。重楼无阙发觉她的动作,没有转身。
卿玉晓看到他的肩膀轻轻抖动了一下,他就这样背向着自己,开口:“对不起。”
“蓬莱,我跟你去。”
说完施展轻功,如飞鸟翱翔落到了蓬莱君的马上,只见那马瞬间对天一声嘶叫,忽然长出一对翅膀向着天空奔跑,一道金光如飞如飘,两人瞬间消失在夜空中。
……  
露水深重,夜空竟飘起薄薄细雨。  
卿玉晓临水而坐,轻舒水袖,一身红衣已经被细雨打湿重了颜色,和着滴滴答答的夜雨清音弹一曲。
感觉头顶没有雨飘落,而四周还是一片氤氲水汽,卿玉晓停手,抬头看着头顶一片大荷叶,又转头看向身后。
少年见她回过头,脸上绽开明媚的笑容,夸张地打着招呼:“嗨!好久不见!”
卿玉晓就那样呆呆地看着他,是真的又仿佛在梦里,她也仰头漫不经心地一笑,那笑容不在脸上,也不在她心里。
“好久不见。”
“为什么一个人躲在这里?”
卿玉晓不回答。
“为什么下雨了不打伞?”
卿玉晓还是不回答。
阿驰嗤笑一声,盘腿往下一坐,将那片大荷叶举在卿玉晓头上,又随手从草丛里拔出一根草根叼在口中,慢条斯理地说道:“为什么……”
卿玉晓抢白他。
“为什么每次重楼无阙一走你就出现?为什么瞒着我一个人那么多事?靳越就是什么蓬莱君你知道吧?还有鬼面无邪、时光镜……还有为什么你在这里?这么多为什么,难道应该我先回答?”
一次又一次的巧合,为什么你们一个个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为什么只有她一个人愚蠢地接受悲欢离合?如果这一切都是精心布局,那重楼无阙,到底瞒了多少?
她现在觉得,她来到了一个升级版的楚门的世界,每个人都是精湛的演员,她甚至觉得是不是一切就像那两个字……虚无。
阿驰认错地低头,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明白骗不过她,但也不解释,依旧低着头嚼着嘴里的草。
嘴角有上扬的笑意,但笑容却不是对着自己,阿驰干笑了两声,摆出正经的嘴脸。
“很多事的确瞒了你,如果你生气,那我向你道歉”
“为什么不来找我?”
“因为你过得很好啊,喻晓妹妹。”
卿玉晓忽然瞪大眼睛:“你刚叫我什么?”
阿驰吐掉嘴里的那一根草,又随手扯了一根,叼在嘴里,举着荷叶的手却丝毫未动,盯着她的眼睛重复:“因为你过得很好,住在麦田巷72号3楼我对门的妹妹——喻晓。”
卿玉晓震惊得说不出话:“你——你——你是——”
“是的,魅胥不是你思念的谢公子,我才是你前世心心念念的邻居家哥哥——谢羽。”阿驰说得轻佻,坏笑着将脸往卿玉晓身上靠,“想问我现在怎么舍得来了?难道因为你想我了?心有灵犀?”
“因为我发现有人比我更喜欢你啊,所以我是谁,说与不说,又有什么重要。”他轻轻叹息。
他转过头,发现卿玉晓泪流满面,温柔笑道:“三年前的暴雨天,你的猫生病,我开车送你们去宠物医院,不幸遭遇车祸,你醒来后在这个世界重生了,你可知我也是?”
“不仅如此,那只小猫的命运也发生了奇异的变化,你以为容无阙为什么会无缘无故送你一只小狼?”他摸摸她脑袋,“是重楼无阙救了我们,北狼神就是小猫重生的神兽。”
“他用换血和渡蛊虫的方式救你,也用灵核救了我和小猫,只是他旧伤损失太过,不得不借助莲妖的妖术。所以你看到的我,既是莲妖,又是阿驰,更是……你的谢羽哥哥。”
“而你与容无阙的初见,你会觉得他和我相像,也是因为他救了我,给了我生的机会。”
“阿喻,我是第一次知道,在这个世界,有个男人真正爱你胜过生命,而我是前世今生和他比起来,太过微不足道,我只希望你过得幸福。”
“这才是我真正瞒你要对你道歉的事,对不起啊,我一直骗了你。”
卿玉晓早已泣不成声。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真相,一个个的都自以为是的,用她无法接受的方式对待她,心酸溢满胸腔又化作无限苦涩。
“别哭了,丑死了。”
“你才丑!”
卿玉晓哽咽着白了他一眼,惹得他轻笑,阿驰俏皮地眨眨眼睛,打量了她一番:“好好活,你不丑,你感性。”
卿玉晓这才反应过来,先前被细雨淋了个湿透,衣服薄又都紧紧贴着身子,当下羞红了脸,恼怒地拍了阿驰一巴掌。
阿驰捂着脸哀嚎:“死女人,又打我!”
“你就欠打,流氓!骗子!”
阿驰看着她气急败坏的模样,知道她低落的心情,被他搅得没了七分。
他端正身子,恢复到了正经样子,沙哑低沉的声音,缓缓开口:“我不放心你啊……”
卿玉晓一怔,眼光落在他身上,他的脸上还有病态的白,气色也有掩饰不住的疲惫。
他玩世不恭地叼着一根草,落了一身的雨,水滴从他濡湿的金发上滑落,落在肩上、落进衣领里,甚至有几滴像泪一样,在他的发丝尖,闪着晶莹的光……
我不放心你啊。
这句话轻不可闻的几个字,曾几何时谁也说过,在她一个人在最深暗的黑夜里,在她独坐在严冬的溪水边,在她找不到一丝希望的未知路途。  
卿玉晓的的目光穿过他的脸,又透过他的肩,看向远方夜空中的淡淡的水雾。
“我好像已经习惯了这些,无论你说什么都不会太震惊了。”
“是吗?如果我说我知道你一直暗恋我的事呢?震惊不?”
“闭嘴,这件事不算!”
“啧,上辈子可没这么凶。”
“女人都是善变的,尤其是一个死了重生的女人!”
“死女人又矫情了?”
阿驰一手撑着荷叶,另一手挠了挠头,随口说道,说完半天没听见动静,发觉有点不对劲,这才纳闷地看卿玉晓。
一看不要紧,看到卿玉晓的脸上,话堵在嘴里,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只是犹疑了下,试探地开口。
“……又哭啦?”说着还把头低下来,想看分明,“我就知道,告诉你你要哭。”
卿玉晓瞪他一眼。
“雨淋到脸上了!”
阿驰一听,立即反驳。
“我给你撑着伞呢,我说……”话说到一半,阿驰似想到了什么,干笑两声,煞有介事地点点头,认同了她的话,嫌弃地看着头顶的荷叶,“我就说它怎么漏雨呢,这破东西,不要了不要了……”
说话间,那片阔大的荷叶被他撤了个稀巴烂,阿驰将它往空中一撒,纷纷扬扬。
卿玉晓看着他那般比她还激动的模样,破泣为笑,不禁骂了一句:“蠢死了。”
“嗯,我很蠢。”
她终究没有忍住,借着这场雨,痛痛快快地宣泄着,她的委屈,她的喜悦,她的难过,她的开心,她的久别重逢。
看到她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脸,阿驰也笑了。
“阿喻,我知道你对车祸的事很自责,我不怪你。”他紧紧地拥抱着她,卿玉晓看不到他的脸,看不到他的脸容上难测的表情。
阿驰喃喃自语:“能在这世界活着,还能再见到你,我很开心。”
卿玉晓没有回答,好像听到他的胸腔里,传来了隐隐的叹息。
卿玉晓侧头望向他的脸,可是他的神色那样珍惜而喜悦,没有流露出一丝在叹息的痕迹,让人觉得那一刻只是错觉……
卿玉晓给阿驰找了一身换洗衣服,阿驰换完就在屏风后面喋喋不休。
“我怎么那么倒霉!两辈子遇见你后,你看看我穿了那么多次奇葩的衣服,你自己数数,彻底没形象了。”
“换好了出来,我有话问你。”
仿若清冽的冰泉从身体而过,闻言者全身竟似浸入清寒的水中,阿驰只感觉一股凉意从心底沁出。
阿驰将衣服松松垮垮地挂在了身上,红衣绿裤模样很滑稽,他想那绝对是故意整他。
他循声望去,只见卿玉晓正面朝窗口,背对于他梳理着一头长长的黑发。
光线还暗,银质的梳子滑过时那黑发便发出一抹淡淡的亮光。
如绸缎般的黑发倾泻下来,她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着。阿驰看着那头黑发,眸子里有掩藏不住的失落,也有半刻失神。
谁能为你描眉?抚平你的哀愁。谁能绾你青丝?挽你一世的情思。可是我知道,那个人,却不会是我。
膀搭上一只大手,阿驰几步走上前来,抢过卿玉晓的梳子,一把捞起她的长发,用手中的梳子快速地刮了几下,笑嘻嘻地说:“我给你理理这头稻草!”
卿玉晓一巴掌拍在他头上,将梳子抢了回扔到妆奁里,没好气地盯着那张嬉皮笑脸。
“谁跟你闹!给我坐好!不管你是谢羽还是项羽,该算的账一样一样算!”
阿驰收回手,在椅子上端正坐好,将脚也端正,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可怜巴巴地看这个她,弱弱地开口。
“那个看在我上辈子是你邻居哥哥的份上,我恳请从轻发落……”
“你这辈子只是只宠物。”
“我错了,我坦白从宽……”
“不准说话!”
卿玉晓在房间里绕了一圈,不知道在找什么,不耐烦地打断阿驰的话。
她有种直觉,重楼无阙和蓬莱的事,阿驰一定清楚,她一定要问出点什么。
终于,卿玉晓看到桌角一只花瓶里,竖着一只打尘的鸡毛掸子,她眼睛一亮。
阿驰看着那个罗刹拿着一个鸡毛掸子回到了他面前,讨好地笑了笑。
卿玉晓也皮笑肉不笑地回应着他,将鸡毛掸子指着他的鼻子,冷冷开口。
“我问一句你答一句,再敢骗我,我剥了你的皮信不信!”
阿驰赶忙点头:“我信!我言而无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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