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相交莫逆
张敬修却在白翠屏和张石惊异的目光中轻笑着指指地下的汝窑残渣道:伯爷莫非如此便欲得在下良方?
李伟朗笑了几声。招呼一下仆人:吩咐下去。置酒上菜,老夫当与张大人共谋一醉!
虽说武清伯府派头十足,钟鸣鼎食。琴瑟伴宴,给人一种大气磅礴的敦厚感觉。
然而在世家看来。就吃顿饭至于那么隆重么?这不是暴发户又是什么?由是对李伟的看法愈发鄙薄。而李伟也只能如饮鸩止渴般的愈发纸醉金迷,以此来衬托自己的尊贵…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亲自作陪的李伟目视一下自己唤来作陪的儿子,举杯对张敬修笑道:张大人请了。老夫与犬子曾多有礼数不周之处,还忘张大人海涵!李建得到父亲的视意,也是捧着酒杯为自己的唐突致歉。
张敬修闻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谦逊一下道:国丈和国舅如此折节对待张某。下官着实愧煞
适才张大人所言,不无道理。如今老夫身份不同往昔,倒是不能再如过往一般惹人侧目。李伟抬着一张笑脸。给张敬修拱了拱手:还请张大人不要计较先前的不快,不吝赐教才是啊。
哎!国丈这是哪里话。下官岂敢和国丈计较。张敬修端起方杯佣人斟满的酒杯,一饮而尽道:先前下官言语不周之处,也请国丈和国舅多多包涵才是啊。
便是这般,又走了几圈过场,张敬修终于将酒杯倒置。结束了酒桌上的闲谈,走上了正题:我国朝立国两百余年。明臣儒士,骁将巨贾受人敬仰瞩目者不知凡几,海瑞之所以扬名四海,无非其清廉,耿直。谢晋之所以得众人称道。亦是其博学,多才之故。还有成国公之骁勇,善战,沈万三之富有,机变具是独领一时风骚。
张敬修顿了一顿,看李伟听的很认真,满意的清清嗓子,继续说道:若想赢得尊敬和认可。必先有值得对方尊敬的优点。若似阿斗。虽手下臣能将勇良多,更兼武侯之智,可除了乐不思蜀又能留下什么呢?
你道老夫愿意如此?愿意留下一个贪婪昏聩的恶名?李伟点点头为张敬修布菜道:然则是陛下待老夫家甚厚,其隆恩尝使旁人侧目。成国公,公等又不愿接纳,对老夫避而远之。李伟偷偷抬眼瞟了瞟张敬修,轻声道:本朝言官对外戚又有颇深成见,唉……不得已之下,老夫才只得自污以求自保啊……
张敬修轻押一口酒,点点头表示理解:以成国公和公两府的权势声望,休说是一般权贵公侯,哪怕便是如秉国二十载,门生故吏遍天下的严分宜以不足入其法眼。再加上两府主人性格使然,所交往者非是百年世交。便是名流才俊。由是才有的对国丈避而远之之故…
是极是极!李建抢过话头,一脸切齿道:成国公他们还好,最是可恨那些破落户,有的不过是个将军校尉之流,也敢小觑我家!
呵呵。张敬修安抚了一下情绪激动的李建:贵府骤富不久。虽不能以故旧之情相交勋贵,然却可以新贵俊杰之姿,引领潮流,而使成国公等前来结纳。
让他们来结纳我们?呵呵!那敢情好!刚刚静下心来的李建闻听此言,又是一脸的的喜色,一个劲儿的猛拍大腿:如果成国公他们都来结纳我家,哼哼!我倒要看看那些破落户们如何自处!
张敬修看着沉浸在自己思绪中,满脸快意的李建,也是轻笑着摇摇头道:国朝如今以立两百载。所以成国公之勇武不可法。而国丈。国舅身为外戚。海瑞为政之直,谢晋作文之才也难以效抵。现在我朝经济状况堪忧。朝政虽勉强得过,却不得不四处拆借,拖欠。若国丈振臂一呼,为国家解此大难,何愁不尊呢?
这…李伟低头轻吟。张大人。实不相瞒。我伯爵府骤贵不久。实在没有过多与钱。十万二十万的还行,若是多了。也…
呵呵,国丈有此心天下幸甚……看老头的意思竟要自掏腰包给国家捐款,看样子也是被孤立久了。迫不及待的想找个归属。张敬修连连挥手道:我却不能叫国丈平白受损:国朝久立,藏富于民,民间皆富,身价过万者何止千万?我们莫如…
待张敬修将飞钱一事徐徐讲出后。
李伟由捻须而笑变得目露精光。
可不一会儿,又无不犹豫的说:点子倒是好。可是老夫纵然有心却实在是没那个力啊。
这老头真是!呵,竟想把这飞钱贸易自己吞掉。也不怕涨破肚子,不知是贪心还是狡诈。张敬修暗想
国丈!那成国公,公不一直对咱们避而远之么?若咱们把这稳赚不赔的买卖分他们一杯羹的话……其等谁人不对国丈您感恩戴德阿?
妙!这却是大妙!李伟击节而笑,那朱希忠和张溶必然得对老夫恭恭敬敬,礼敬万分阿。贤侄此举想来甚妙。
老头极为兴奋。就连对张敬修的称呼都变了
可是贤侄,老夫虽有那么些富裕银子,却实是不得其人啊。毕竟我武清伯府骤贵未久……
等的就是这句话,若是你一口都包了。少爷我还赚什么,虽如是想着。张敬修面上还是笑意连连,紧跟着李伟的称呼。伯父不必忧虑,想我张家,乃是江陵大族。我妻族江陵高氏亦是江陵巨贾,只待小侄一声令下,拨出些精明能干的家人需不成问题。事毕我们三七分账。国丈身份尊贵。拿七份,小侄拿三份,岂不皆大欢喜?“倒不是张敬修爱心泛滥。也不是他尊敬老人。实在是对这个潜力十足的皇亲,他目前要持拉拢态度”,
李伟谦逊起来,定要与张敬修五五分账,张敬修为了以后打算,坚决不允,争执了好一阵,最终以分账达成一致。随后,两人寒暄一阵,武清伯李伟邀请张敬修去书房品茶叙话。张敬修欣然应允。
还是雨前茶,却明显多了一些淡雅,还有茶文化中象征着斟茶只斟七分满,留下三分是情谊的传统风俗。
张敬修嗅嗅茶香,对着伯府年轻的茶师轻笑一下。细泯一口。
边上传来武清伯,李伟的声音。小张阿,老夫和张大人有事相商,你先退下吧,那位姓张的茶师很有礼节的对主客二人施礼。退下。
唉,这都是李建那个混小子,不知道从哪里请来的茶师,说是有了身份就不能像从前一样。咳,我也就在有客人的时候才请他出来充充门面,自己在家的时候啊,可是受不得那份罪哦!
李伟唏嘘道
伯父太和小侄见外了。张敬修起身谢礼。品茶亦为品心,所求乃是心神的放松,若是一味仿照他人,却是不美。说罢,拿起茶船,托起茶盅将那一小盅雨前一饮而尽。
阿哈哈!状元郎不愧文曲星下凡也!仅凭这见识,就够那些个凡夫俗子学一阵子的!
李伟高兴的哈哈大笑。
两人闲聊一阵。张敬修起身说道:伯父。却不知伯父准备如何邀请那些皇亲勋候呢?
李伟随意一挥手。贤侄阿,你见那茶师举止?
嗯,长相文雅。举止得体,看的出来很是下了一番功夫。可伯父…张敬修欲语还休
那天李建从环福茶庄把他带回来我就留心了,嘿嘿。贤侄,老夫也是在低下摸爬滚打半辈子。几分阅人的眼光还是有的。那区区环福茶庄怎么能调教出如此人物?说罢,李伟也将茶水一口喝尽。
呵呵。张敬修闻言心思一活络,想通其中关键后只觉心头一阵涌动,不由得一边替李伟续茶,一边轻吟道:追往事,叹今吾,春风不染白髭须。却将万字平戎策,换得东家种树书。伯父,真是高明啊!
哼哼!李伟显然被张敬修的马屁拍的很舒服,贤侄阿,这皇亲勋戚间哪像你们想的那么亲密无间?纵是公和成国公那样的交情还不免为了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争上一争呢。唉。老夫我是个粗人。就算是穿上了绫罗绸缎。可照样还是粗人。不过,这活的久了,老夫看出来。这些个公阿。侯阿,伯爵什么的,统统也都是粗人。所争所求不过比常人大了一些。可笑!着实可笑啊!
伯父在上!小侄受教了!张敬修对着李伟深深一拜。
不!你还不懂!就是因为老夫不争,得的却比那些争来斗去的勋戚们得的还多。所以被这些个勋爵引为异类,老夫为求自保。才强忍着心中的不快,收录那个居心叵测的茶师,就是为了让那些人以为老夫是个小富即安,昏聩无用的衰败老叟……唉。这日子也是苦闷啊。老头仿佛动了真气,花白的胡子一颤一颤的。
张敬修此时连忙起身表态道:小侄必定不复伯父厚望!
好!好孩子,李伟拍拍张敬修的肩膀:若此甚好。嗯,天色不早了,老夫也就不留你了,明天你可同一时间过来,想必那些个勋戚也坐不住了吧!哈哈哈
李建!替为父送送张大人!
不知是因为李伟的提醒而产生了心理作用,还是确有其事。张敬修走出伯府时仿佛真的感觉到身后有一双若隐若现的眼睛在暗处偷偷的观察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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