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场
更有人将热滚滚的茶水泼了过来,偏偏莫云溪就站在原地,一躲也不躲,眼睁睁地看着那茶杯砸向他自己,顷刻之间身上的白袍就湿了大半,他身后的侍卫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拔剑护在了他的身前。
眼看着双方剑拔弩张,一言不合就要打起来。
莫云溪到甚是平静地看着面前田文的胞弟田言道:
“我来祭拜一位故友,不知为何要害怕?”
田言听到这里冷笑了一声,他们田家何时会有像是莫云溪这样的朋友了,他此刻就连声音也听起来都气得也有些发抖:
“我哥哥可没有莫大人这样的朋友,他生前高攀不起,死后也是一样。”
怎料面前的莫云溪倒并不觉得讽刺,很快又对着他说道:“但我偏偏相信,田家在这凉州城里世代公卿,田言大人你也不会因为一己之仇,放任萧策亡城而不管,放任凉州易主而不问,这便是我今日替凉州城内的百姓,前来拜会田府的原因。”
田言皱起了眉头,他之前就听说过面前的这个人口舌之快,今日一见果然如此,但他的话确实有几分道理,他们在凉州的时间已经太久了,久到割舍不下这里的邻里乡亲,久到倒是帮助沈括起义反抗朝廷也只不过是为了这里的黎民百姓,他哥哥哪怕直到死前都最后一刻也只不过是希望沈括肯回来,田言沉默不语,他回头看了一眼灵堂上的牌位,还是放下了手里的剑。
莫云溪站在大堂之外的庭院里也注意到了这一幕,眼下整个凉州城里的人都知道田家的事,萧策就算远在城外应该也多少已经知道了,他们之间现在隔着血海深仇,倘若田言去诈降,萧策那边就算心有疑虑,于情于理也不会将他们置之不顾,这便是莫云溪今夜来这里最主要的原因。
田言将来就算没能成功刺杀萧策,也能传递他们需要的洛阳军军情。
这便是他的打算。
和田家对于整个凉州城而言如今最大的用处。
*
夜色渐渐过去,天边出现鱼肚白的时候,拂晓晨光渐渐落在城池之上,萧策刚一睡醒不久便听到了帐篷外面的声音,他刚穿好衣裳,便对着外面的侍卫道:
“外面何事吵闹?”
外面的侍卫对着帐篷里面的人一揖道:“回殿下的话,是冯将军求见一早求见殿下。”
萧策一听到冯哲的名字便松开了紧皱的眉头。“让他进来吧。”
这本不是他们议论事情的时间,冯哲挑这个时候找他一定是有别的事情,萧策倒是明白这一点。
萧策很快穿好了外面那层衣裳,小心翼翼地遮盖好了自己身上的伤,不料穿外衣的时候还是不小心碰到了,倒是让他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萧策看了一眼下一刻刚进帐篷里的冯哲:“何事?”
冯哲随即一揖沉声道:“回殿下,昨天夜里田家,不知道殿下还有没有印象,就凉州城里面的田言前来投诚,这个人自称是田文的弟弟,但我多少又觉得有些奇怪,殿下要见他吗?”
萧策知道这个人,田府只有两个男丁,田言是异母同胞的胞弟,两个人至少一起在凉州城长大。
如果是他来投城的话,想来也是因为田文被逼死的事,这个人哪怕比不上他的哥哥一定有些学识,更何况他还非常熟悉凉州城里的情况,这样的人来了他的营里,他自然是要过去见一见的。
萧策想到这里自然而然地点了点头道:“快去请。”
过了一会儿,眼看着冯哲转过身去,萧策又迟疑了一下还是说道:
“不必了,他现在是不是在你帐中,我亲自去见他。”
“可是——”
冯哲看上去有些欲言又止,不知道该不该好心提醒,正有些纠结的时候,萧策已经从他身边走了过去,冯哲无奈之下也只能跟了上去。
李寒宁这边也是刚醒,按照常理而言,他们在今天开战之前都要聚在主帐中,眼下他们这几个将军和军师宁玉都已经到了,却迟迟不见他们殿下的身影。
一旁的赵义便忍不住开口:“军师知不知道咱们殿下这一大清早的是去哪儿了?”
难道现在还有什么事是比打仗更重要的不成?
宁玉轻摇了一下手里面的羽扇,却不自觉地皱起眉头,有些担心地道:
“今天一早冯哲将军求见了殿下,昨天夜里凉州城田家的人前来归降,殿下早上才知道这件事情,便跟着去冯哲的营帐了。”
一旁的赵义看上去有些疑惑地重复问了一遍:
“田家?是那个田文的弟弟田言不成。”
宁玉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道:
“正是。”
这个时候去见他?
眼看着营帐里面的几个将军都已经皱起了眉头,那田家人有什么好稀罕的,他们殿下非要当成个宝贝。
李寒宁这次站在一旁也忍不住开口道:
“这个时候来投降,只怕并非出自真心,毕竟田家在凉州世代公卿,他在凉州城里说的话只怕有的时候比沈括还要一言九鼎,就算是田文死了也是君子死节,他们也不大可能在凉州城被攻破之前就来投降殿下。”
至少这不像是田家会做出来的事。
一旁不知道是哪个将军也低声附和:“我也这么觉得。”
宁玉又何尝不清楚这一些,他相信萧策也是知道的,只不过一时爱才心切。
他们又在这里等了好一会儿,这才看到萧策远远地走过来,身后还跟着冯哲。
几个将军看了彼此一眼,都心照不宣,眼看着萧策从他们身旁走过,在主座之上坐了下来。
“今日之战尤为重要,眼下凉州城就近在眼前,对面也就只有向秀勉强可与我军一战。”
今天他们要是赢了,必定士气大振,更重要的是对面能打的将军也只剩下了那一个人,要是今天能杀了向秀自然最好。
李寒宁上前一步道:“早就听说向秀将军手里的一把长剑名震两州,我也一直以来都想领教一下,今日我愿为殿下取向秀的首级来祭旗。”
冯哲今日在这个帐篷里面看到李寒宁,虽然有些奇怪她是什么时候官复原职的,不过她能回来就好,毕竟现在自己身上又受伤了,他们殿下身份尊贵又不能在战场之上冒险。
就连冯哲这个粗人都知道,这件事情的确让她去最为合适,而且她本来武功又那么高,在战场之上,她手里的软鞭原本就是常见的克星。
萧策点了点头甚是满意的看了一眼李寒宁:“希望将军旗开得胜,不过一切以你的安危最为重要,此去务必小心。”
眼看着他们就要去凉州城外了,其他几个将军之中,不知道有谁突然开口问道:
“听说殿下今天早上去见了那个姓田的人,不知道殿下往后是打算将他留在军中还是?”
听完这句话,营帐里面的一众将士,甚至包括军师宁玉,都不约而同的看向了主座之上坐着的萧策。
倒是消息传得很快,军营里面没有能够满足彼此的消息,萧策在这件事情上也没有打算隐瞒营帐之中跟他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
“我今天早上的确亲自去见了田言,他一身白衣素缟,正在给他的哥哥戴孝,不过我看得出来,他并非是真心归顺洛阳,留在这里要么是准备试探军情,要么准备杀了我。”
宁玉心道果然如此,只是他还有一件事不大明白,于是又在旁边一揖道:“殿下既然都知道这些,为何还要让他留在身边?”
萧策不动声色地回答道:“这天底下想要杀我的人,有很多长安城里面的人,甚至包括各路反军,但只是因为一个想法,我就要杀人的话,未免不会被天下折服,他想杀我是他的事,能不能让他为我所用,让他心甘情愿地归降于我则是我的本事,自古以来,驯养不服管教之人犹如训养烈马,先拿鞭子抽,若不听话,再拿钉子打之,再不驯,则杀之不迟。”
宁玉不免有些担心,其他几个将军也是,这就好比枕头旁边放了一把匕首,而且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这把离得近的匕首要向自己刺过来。
萧策眼看着营帐里面的人表情各异,自然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什么:
“各位放心,在这件事情上,我有分寸。”
眼看着殿下的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其他将军再心有不甘,也不敢再出言阻拦,毕竟今日最重要的事情是拿下凉州。
“是。”
战场之上滚滚沙烟,李寒宁今天腰间系着长剑,手里拿着经常用的软鞭,萧策在临走之前甚至亲自将他的马换给了李寒宁,今日萧策也是亲自上了战场在后面看着她对敌。
对面今日的鼓声也比昨日更加低沉,密集了一些,看来向秀到达凉州,对面的士气看上去也高了不少。
凉州城原本吊着的城门缓缓放了下来,向秀身着黑色的盔甲,单枪匹马从城内缓缓走到城外,城上有沈括亲自给他擂鼓助威。
向秀原本还以为今天会对上萧策或者身上会带着伤冯哲,那两个人联手杀了山涛,应该还有些本事,没想到出城之后他才发现今天对面派的竟然是一个女将。
竟然派这么一个人来?这未免有些太看不起他了。
向秀斜靠在马背上,轻视地远远地看着一个白袍女将,缓缓地朝着凉州城的方向靠了过来,她身后便是洛阳城的三军乌泱泱的一片人。
只是迎着清晨的光,倒是让他有些不能完全睁开,便眯着眼睛看了李寒宁一眼:
向秀看着越来越近的,他倒是轻声冷哼了一句:
“我这长剑之下从来不斩女流之辈,今日李将军非要前来送死?难道你们洛阳城的军中连一个男人或者像样的将军都没有了吗?”
李寒宁听着这有些在羞辱他的话,倒是心里面不为所动,从前倒是也有许多人说过类,同样类似的话,只不过他们的下场都不怎么好,今时今日对面的人也是一样的,
李寒宁手里面的长鞭一扬,沙土地上立刻就溅起一片灰尘:
“听说将军之前从来不杀女流之辈,不过巧的是,我这长鞭下可专门杀的是类似将军这样的人。”
向秀闻言再次放声大笑,似乎在嘲笑面前的人不知道天高地厚,不知道他手里这病常见的威力,等到她落败了之后后悔也来不及了。
不过今日离得近了才能看到,其实李寒宁长相还不错,于是又故意出言羞辱道:
“这样吧,既然李将军长得这么清秀,就算你今日败了,我也不会杀你,看你模样长得还不错,将来嫁到我凉州来给我为一房小妾,我且留你一命,如何?”
李寒宁皱起了眉头,早就听说他手里的一把长剑很出名,可是今日一见,人品着实差了一些,像向秀这样的人根本就配不起自己手里面的那把剑:
李寒宁朗声道:“既然将军都这样说了,那我便不留你性命了,今日就起将军你的项上人头,回去给我们殿下交差!”
就这么一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女将,还想要他的人头?
简直是可笑至极!
“就连你这样的人也想要杀我吗?怎么可能!”
对面的人骑马奔来,手中的长剑迎风发出铮铮的剑鸣声,李寒宁手里面的软鞭也一时之间杀意大盛,就在向秀离她不足几米远的时候,李寒宁一抬手腕,将手中的长鞭一扬,常用就像长蛇一样,很快的咬住了马的前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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