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除夕夜
除夕夜很快就到了。
这天晚上,众人都到了老太太屋中吃团圆饭。
老太太近日来身体都不大好,木妈妈一直在用药膳给她调养身体。
对于老人家而言,除夕团圆饭最是难得。
在儿女年幼时,把他们含辛茹苦地拉扯大了,儿女长大了要离家,他们也无法阻止,一年中能见到一面就已经是欣喜了。
远嫁的二女儿带着外孙女回来了,虽说女婿外孙没来,但今晚这气氛也是热热闹闹的。
晚上的菜肴异常丰盛,每人都分到了一盏招积鲍鱼、一盅红枣雪蛤汤,桌上摆着冰糖百合马蹄羹、赤枣乌鸡汤、清炖蟹粉狮子头、玫瑰肘子还有一笼大螃蟹,其余的许多菜还未端上来。
老太太年纪大了,吃不得油腻的,因而厨房以往准备的菜大都是清淡的,但今天难得外孙女和孙女都在,便吩咐厨房烧了许多她们爱吃的菜。
许清眉瞧着面前色泽金黄的狮子头,咽了咽口水。
李阳春挨着她坐着,正巧斜眼看到了这一幕,嘴角扯了扯。
老太太动筷后,众人才陆续动筷。
严清雪端起面前的茶杯,朝着何老太太说:“外祖母,外孙女以茶代酒,敬您一杯,祝您身体康健,万事如意。“
说完,一口饮完手中的茶,随后还不忘用衣袖擦了擦嘴角,颇有些豪爽女侠风范。
许清眉接着话头,“祖母,孙女也祝您身体康健,万事如意。”
随后众人纷纷给老太太道贺,祝福的话也是各不相同,老太太满意地直点头。
其中李阳春说了一句:“祝老太太松鹤长春,春秋不老,福寿绵长活百岁,身体康健行如风。”
老太太还特意夸了他一句文采斐然,后生可畏。
一旁的严清雪则是有些不服气的嘟囔着嘴,侧头对表妹小声嘀咕:“你这表哥瞧着光风霁月的,怎么也是个学人拍马屁的。”
“祖母开心就好。”许清眉瞥了眼表姐,语气带着些许无奈,她这表姐倒是很喜欢和表哥过不去,也不知道表哥造了什么孽。
在何家没有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因而众人有说有笑。
李氏瞧着侄女清雪的言行举止都透着一股子英气,心下有几分感慨,便对何妩说道:“我看你这女儿倒是有几分我年轻时的样子。”
何妩则是叹了口气,缓缓说道:“你是不知道,我这女儿半点女儿家的样子都没有,琴棋书画样样不通,反倒喜欢跟兄长父亲习武赛马,我可愁死了,以后要是嫁不出去可怎么办?”
李氏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望向小姑子的眼神有几分惜惜相惜,有些赞同地附和:“我这宝贝夭夭啊,也是个贪玩的性子,上次落水把我吓得够呛。”
李氏垂眸,瞥了一眼女儿,“倒是后来懂事多了。”
何妩呷了一口茶,余光瞥见对面端坐着的李阳春,一举一动都规矩得体,便侧头对李氏说:“这对面坐着的是春哥吧,倒是跟他母亲长得极像。“
“这孩子也是个命苦的。“李氏看了一眼侄子,眸子里有几分怜惜,”小小年纪就没了娘,后来我那兄长也没了。“
何妩久在京城,只是过年的时候难得回来一次,她也只是十多年前的时候偶然见过冯氏一面,当时就觉得惊为天人,因而现在印象还是很深刻。
听完弟妹的话后,她有几分惋惜,落到李阳春的目光上也带着几分同情。
老太太正和儿子搭着话,似乎是在讨论正月过后举家迁往京城的事宜。
随后不知怎得,老太太的视线冷不丁落在了儿媳妇李氏的身上,随后又落在了孙女的身上,若有所思。
过了一会,老太太让木妈妈去拿了包了金银裸子的香包来,随后挨个分给晚辈。
两个孙辈是被叫到她跟前,由她亲自发。
老太太把沉甸甸地香包塞到孙女的手上,随后爱怜地握着她的手,柔声说道:“夭夭,想不想让你阿娘给你添个弟弟啊?“
许清眉被这冷不丁的一句话怔住了,何老太太怎么会问她这个问题。
“要是想的话,一定要多督促你阿爹阿娘睡在一个屋里头,不要总赖着你阿娘。”老太太凑到她的耳边说着悄悄话。
小清眉虽然与李氏何临分了院子,但是从前她总是时不时地想赖着李氏一屋睡,何临只能无奈地跑到别的屋去。
许清眉突然意识到自己过完年就九岁了。何家人丁单薄,何老太太只有何临一个儿子。
何临除了李氏外也没有通房妾室,因而何家只有她一个孙女,老人家这样说恐怕是想抱孙子吧。
李氏正巧站在一旁,隐隐约约听到了老太太说的话,顿时羞得满面通红,走上前扯着老太太的衣袖道:”母亲,怎么能在孩子面前讲这些东西。“
“那还不是你肚子不争气。“老太太佯嗔了一眼儿媳,话虽然不中听不过语气诙谐。
儿子洁身自好,从不纳通房妾室,这点他是满意的。她也不喜欢一屋子莺莺燕燕勾心斗角的,搞得家里没有安宁。
但儿媳自从进门生下孙女后,那么多年,肚子里也没有动静。
起初有了乖乖孙女,她倒也不计较,可是孙女没几年总归是要出嫁的,况且她何家的香火总要有人继承。
李氏低垂着眸子,咬了咬唇,没有说话。
何临走上前去,握起妻子的手,把她护在身后。
老太太见儿子如此行事,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说:“你总是这样,生怕我刁难了你媳妇,我又不是那等恶婆婆,这十几年来我哪天不是把她当作亲生闺女看待。
“母亲,儿子不是这个意思。”何临解释道。
“你什么意思我会不知道。”何老太太笑了笑说,“我也不能赶着上吊去逼你纳妾吧,我只是想着让夭夭以后有个亲兄弟可以相互扶持,我们总归要先她一步走的。”
老太太说完,慈爱地摸了摸孙女的发顶。
李氏的眼眶微红,走上前,半蹲着身子,伏在老太太的膝上,轻声唤了句:“娘。”
老太太是打心底喜欢这个儿媳的,虽说初嫁时瞧着有些大大咧咧,老太太还曾担心过她是个不会体贴人的。
但日子久了,他们夫妻相濡以沫,儿媳为人也和善,还给她生了娇娇孙女,何府里头又从来没有其他大户人家一样的腌臜事,她也乐得自在。
“明天去文峰寺,你可得好好地拜拜那送子观音。“
看着儿媳,老太太柔声说,随后眼眸垂了垂,语气渐弱,”实在生不出来的话,大不了去旁支里过继一个,何家就我们这支最有出息,过继给我们,想必他们也是愿意的。”
李氏没有答话,一旁的何临则是顿顿地点了点头。
此时,房间里就剩下老太太、何临、李氏、许清眉和几个婆子了,其他人都已经先行回去了。
方才何妩见母亲要和弟妹说着体己话,便拽着女儿走了。
严清雪一脸闷闷不乐,她还想再同表妹玩一会呢,但是母亲态度强势,不容她违拗。
酒足饭饱后便是守岁了,许清眉跟着母亲来到了她的屋子里。
何临则是走进了书房,毕竟迁官事宜众多,他需得忙上好一阵子。
院中的白梅开得正盛,一朵一朵地傲然挺立,清冷的月光透过云层,细细碎碎地洒落在花瓣上,白梅仿佛氤氲在一层亮闪闪的薄雾中,更衬托出它们的风姿。
李氏有些蔫蔫的,许是晚上这茬让她心里有些不好受,她倒是知道老太太待她如亲女。但老太太的一番话让她不得不考虑起了女儿的将来,连手上绣着护膝的动作也是一顿一顿的。
许清眉挨着母亲坐着,手里拿着一本话本子,这是李氏怕她无聊给她的。
许是知道母亲心里不好受,许清眉把话本里看到的故事绘声绘色地讲给她听,想逗她笑一笑。
李氏知道女儿是个贴心的,放下手里的护膝,把女儿抱到膝上,和她脸贴脸地亲昵着,还不忘戳戳她的胳肢窝,逗得她直乐。
许清眉喜欢极了这种和母亲亲近的感觉,从前姨娘可从来不曾和她做过这般的举动,她像是有些贪恋般地希望时光永远地驻足在这一刻。
不知何时,何临进屋来了,静静地看着妻子和女儿嬉笑,眸色中溢满了宠溺和温柔。
过了一会,严清雪寻到了舅父舅母的院外,同她一起来的还有何妩。
严清雪拿了一大堆小玩意来找表妹,何妩则是带了一副叶子牌。
随后,两个小丫头在一旁开心地玩起了九连环,这个九连环比较精巧,两个小丫头琢磨了许久也没解开。
“要不,我们去把表哥找过来吧。”清眉提议。
“表哥?”严清雪思索了会说,“我方才去找过他,本想同他一起过来,但他说要温书,就不过这边来了。”
当时李阳春刚从屋里走出来的时候,她看到他的眸子中闪过一丝光亮,但看清来的人是她后,那亮光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她也没多想,既然人家不愿,她就知趣地回来了。
但随后想了想,借了表妹的名义让丫鬟送了一盒消夜果儿给他,但她没跟表妹提这茬,因为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其实这个年纪的小姑娘隐约是知事的,不过大多随心而为,以后就会慢慢明白了。
许清眉若有所思地瞥了一眼表姐,随后一想到表哥一个人在院子里,心里就有点不是滋味,便让琥珀去包了盒消夜果儿给他送去。
所谓消夜果儿就是专门给除夕守岁的人解馋的,有十般糖、澄沙团、韵果、蜜姜豉、皂儿糕、蜜酥、小鲍螺酥、市糕、五色萁豆、炒槌栗、银杏等,大户人家往往是早早就备下的。
而严清雪则是专注地解着九连环,没注意到表妹和丫鬟说了什么。
李氏和何妩则是盘腿坐在了罗汉床上,玩起了叶子牌,李氏的牌艺不精,输了好多钱。
还没熬到凌晨,两个小丫头就困得睡了过去,李氏和何妩也只能无奈地看着她们,摸摸她们的额发,替她们掩掩被角。
远处传来一声声的击鼓声和炮竹声,击鼓声喻示着驱逐“疫疬之鬼”。而炮竹声则喻示着旧的一年即将离去,新的一年即将到来。
何府西院里,李阳春独自站立在院中,抬头望着清冷的月亮,目光幽幽。
院中的石桌上摆着两盒消夜果儿,他垂眸,定定地看着刚送过来的那一份,拿了一个蜜酥放进嘴里,眸色变得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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