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双生魔
待到暮里云归，残月悬空。许国十里外的村落桥上，落了位锦袍公子。
“寄明，前太傅…”
水光潋滟下，来人面若桃瓣，发如墨染。最叫人移不开眼的是那双凤眼，眼角天生便带了抹红痕，一颦一笑间，不自觉便生出一种惊心动魄的俊美。
加上云纹白衣玉兰簪，愈发衬得惊为天人。
白衣公子看向密林深处，眉心紧拧，叫人生怜。
下摆一撩，便朝林中升起炊烟的方向大步走去。
临近深处，果然得一茅草屋，屋中烛光若隐若现，隐约传出些低语。
“明达，陈先生上次要的册子，一会给他送去。”
“嗯，爷爷放心。我现在就去…是这些吗？”
稍年轻的声音，似乎来到了茅草屋的另一端，“吱呀”一声，便又听:
“爹、娘，我去村里一趟，你们和爷爷先吃，不用等我。”
“好，天暗了，早些回来。”
“唉，这个带上，路上饿了吃。”
“好，谢谢娘。”
“注意安全啊！”
“好的！”
又是“吱——呀”一声，门外踏出一双洗得发白的鞋头。
在那人完全出来之前，许幽提起一口气，跃身攀在了叶间，露出一双黝黑的眼睛。
依他调查到的信息显示，寄明告老还乡后，散尽家财救济贫民，如今一家靠著书写信为生。
此时屋外的年轻人是寄老爷子的孙子，寄晓漏，字明达。
他是当今探花，因老爷子日薄西山，自请留家尽孝。
才及冠两年，便美名远扬。不知待他上任，又是多少官家老爷心中的佳婿。
寄晓漏身形修长，依许幽估计，大概与林晚一般高。
可惜，看不到正脸。
听声音，当是个生得好的。
看着寄晓漏渐行渐远的身影，许幽感叹一声。
接着便靠在树上颇有耐心地等了起来。
人家吃着饭呢，总不能腆着脸蹭一顿吧。
但修练术法之人耳聪目明，他们的话还是落到了许幽耳里。
许幽赶紧捂住耳朵，默念:
“非礼勿听，非礼勿听。”
但很快就放了手，他听到了一个熟悉的称呼。
“爹，恕孩儿无礼。您不该与太子殿下说的！”
“无知！事关国家安宁，若我不告知太子，如何对得起许国百姓…咳！咳咳咳…”
“爹！”
“…行了！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
“我看呐…你就该少弹琴，多看些圣贤书。”
“…”
“唉…陛下从前一直谦虚守礼，我看着长大的孩子，决无可能看错。”
“临世寺本就是一个祸害！什么禁欲苦行，修来世福气，一派胡言！”
“吃穿住行就是人伦物理，世人就该多读书，经世致用。整天学和尚敲钟像什么话！”
“…咳！咳！咳咳咳咳咳…”
“爹！！鸿娘！快拿药来！！”
…
听见屋内老爷子肺都要咳通了，树上的许幽也不再躲着，敲了门，便以迅雷之速翻身跃过木桌，来到风年残烛的老太傅身边，将灵力渡了过去。
寄家夫妇皆是一惊，便见许幽掏出一个玉牌:
“许幽。”
“不必行礼。”
话落，三人便屏气凝神，将注意力放在生死边缘的老爷子。
良久，许幽呼出一口气，看了眼面前夫妇。
两人对视一眼，心下了然。
夫妻俩将老爷子扶到榻上，鸿娘便示意许幽借一步说话。
来到屋外，天已完全黑了下来，云层像一朵巨大的黑玉牡丹，将月亮包裹起来，只留些许亮光。
注意到天色有异，许幽手指在袖袍中不动声色地结了一印，建起了固若金汤的结界。
便看向寄夫人:
“请问寄夫人，何事？”
寄致远是老太傅的三子，与文成武就的两位哥哥不同，自小便爱抚琴。
寄夫人真名已难考究，只听闻是以翘袖折腰惊鸿一舞名动举国的舞姬，俩人便是因琴结识。
月下瑶琴，水袖起舞。
好几年前，在民间一直是一段风韵佳事。
据说还出了话本。
许幽是真没看过，但许言慎见许玥爱得死去活来，偷偷给她买了几本。
寄夫人虽已上年纪，但眉间仍有年轻时的风采，举手投足间皆是优雅贵气。
闻言，寄夫人眼中多了诧异:
“三殿下没有什么要对我与夫君说吗？”
？
许幽皱起了眉:
“太傅身体已转好，我示意了，寄夫人没瞧见吗？”
鸿娘:“…”
鸿娘行了一礼。
“瞧见了，多谢殿下。今日之事，寄家感激不尽。”
许幽连忙将她扶起。
看了眼天色，沉声道:
“寄夫人，等令公子回来后，即刻离开这里。”
鸿娘见事态严重，“噗通”一声跪下。
“三殿下，我求您件事。”
知若自己不答应，她就不会起，许幽开口:
“请说。”
鸿娘道了谢，也不含糊。
“若寄家真逃不过此劫，我希望您能带晓漏走。”
“好，我定竭尽全力。寄夫人请起。”
起来后，寄夫人擦了泪，便千恩万谢地进了屋通知自己的公公与夫君。
抬头见月亮开始泛红，许幽心中一颤，拿出了十成十的力量结印，便冲屋里喊道:
“来不及了！寄夫人，现在必须走！！！”
血月降临，来者必是个十成十的凶神恶煞。
这下别说救人，自保估计都是问题！
心底一沉，许幽飞身临空，咬破手指，点血飞速结印布下阵法。
做完后召出一把梧桐木长弓，搭上羽箭，对准寄明一家离去身影的周边。
月亮转眼变得血红，血色无边，树林更是像极了道道鬼影。
“咻—”
许幽对准血手，将它钉在了地上。
紧随着又是一箭，那鬼影像是感应到，侧身一避，从左肩到右胯便被划开了一个长口，露出铜绿色的丑陋皮肤。
画皮！
许幽心中警铃大作，箭便如雨般落在寄家一行人身边。
画皮，狞鬼也，面翠色，齿巉巉如锯。食心，披人皮于身，遂化女子。
画皮生前皆是苦命女子，死后也只向品行不端的男子索命。今日如此恶行，定是受了异象操控。估计，此地早己沦为鬼窟。
此时再逃，只会送死。
许幽刚准备将寄家人拉回，背脊一凉，迅速移位，转身又是一箭射出。
一只苍白修长的手接住那一箭，“咔”便将它折断，眨眼，手的主人便将箭尖吃了下去。
“好、吃”
来不及反应，许幽的胸口一凉，被一只漆黑的手瞬间洞穿！！
“噢～你就是许幽吧。”
许幽忍痛再次移位，远处惨叫声起，许幽却来不及多想，也不止住伤口，直接以血凝箭，分别射向两人。
至少看起来是男子的样子。
通体苍白的那位戴着黑长的斗篷，看不清样貌，四肢关结处被一条柔韧的细线牵引着。
而通体漆黑，像烧了几十年木炭的那位，反而穿了身白衣，左手手指抽动，像是在操控对面的人。
见箭穿透黑炭，许幽不敢停歇，凝神一瞬又是十几发血箭。
傀儡师吗？
随即很快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傀儡师不可能这么强，那位行为也不像傀儡，更像是…
伴生！
看到许幽的表情，黑炭露出一个笑容。这人似乎十八年没笑过，笑起来面部僵硬。
够难看。
“猜出来了？不错嘛～”
果然。
许幽并指点向眉心，刹那解开师父的封印。
浑身金光大作，半边脸生出凤凰纹路，刹那间黑发、瞳孔变为银白，背后有凤凰剪影升起，照亮整个村落，寄家一行人顿时被金光护住。
“果然…凤凰神骨吗？”
“有意思…”
黑炭左手使劲，将另一位拽过来，右手与他十指相扣。
“小真，我们杀了他们。”
小真“嘎吱”歪头:
“杀、光、他、们。”
带着魔气的黑雾很快弥漫，众鬼像是得到了激励，愈加疯狂地敲打金光。
许幽扑扇几下金翅，握紧弓箭，看准时机，一箭直取黑白二人。
黑炭、应该说是双生魔，黑白两人融合在了一起，现出一张五官深邃的脸。
面上生着繁杂又相互纠缠的黑白双焰纹路，一身玄色铠甲，手控傀线，宛如上古凶魔降世。
双方冲至高空，神魔两种力量很快便碰在了一起。
此时，谁都没注意到，早在许幽光幕冲天时，天边也现出了一道黑幕，与许幽遥相呼应。
许幽一弓十箭，十箭化百箭，箭如流星。
黑白十指十线，十线化百线，线若灵蛇。
双方可谓棋逢对手。
但很快，黑白两人便落了下风，许幽射出的箭羽是凤凰金羽，上古瑞兽之力，他们难以抗衡。
当金羽箭刺穿双生魔胸口时，他顿时分为两人，黑炭胸口正是那支金羽，白色的那位自后面抱住他，破烂的斗篷下露出双无助的圆眼，嘴中喃喃:
“诚、诚、诚…”
下一刻，便双双消失在了月色下。
待月亮褪尽血色，将月华重新撒向大地。
围攻寄家人的画皮也渐渐退去。
许幽心神一泄，胸口处开始渗血，翅膀也再支撑不住。
他感觉月亮越来越小。
“子瑾…”
“我在。”
许幽在半空停住，一股熟悉的味道将他牢牢包围。
林晚一身黑色锦袍，面色苍白，不似活人，眉间生出魔印，御风临空抱住收了羽翼但仍是银发银瞳的许幽。
若有幸得见十八年前的魔主滋事便会发现，林晚眉间魔印与那时的林雨的一模一样。
林晚在许幽额心落下一吻，伤口开始飞速愈合。
“殿下，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那个晚夜风很温柔，无论是临世寺后山，还是寄家村落。
村内
寄晓漏看着眼前貌美如花的女子，耐心教导起来:
“姑娘，夜间独自出门是不安全的，下次别再犯了。”
“还有，小生与姑娘素不相识，如何就能夜不归宿，与姑娘共寝一室？”
“男女授受不亲，姑娘万不可生出如此危险的想法！”
“爷爷从小就教导我，若倾心于一位姑娘，当三书六礼，八抬大轿，马虎不得！”
“小生虽生得有几分俊，但姑娘也当自重！”
“况且我娘说…唉！唉！你为何抓破自己的…”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有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画皮:“我！！！！！！”
“呸！晦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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