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民国旧事（3）

“水？哦，好。”清音起身走到病床前，看到床头柜上的水杯里还剩下半杯水，显然已经凉了，她提起水壶又往里倒了一些，有八分满，触之不烫，端起递给顾承光道：“不知还烫不烫，你先试试？”

        “好，多谢。”顾承光接过水杯，小口啜了，抬头看着她笑道：“正好。”

        清音觉得自己有些失礼，来时没有给他带些什么，这会只微微点头，见他又低头一口口地全喝了，想着他身边怎么连个端茶倒水的人都没有不成，怎么就渴成这样。

        顾承光把喝完水的杯子递给正胡思乱想的清音，又道了一声谢，清音又问他，“还要不要？”

        “不用了。”顾承光示意道：“你先坐下，陪我说说话。”

        “好。”清音放下手中的杯子，转身在床对面的沙发上坐下了，不知道他要同她说什么，微微有些不自在。

        顾承光却显得自在的很，他慢慢问道：“清音，你过了年就十六了吧？”

        清音不明所以，还是“嗯”了一声。

        “你很小的时候，我就认识你了，我还记得你三岁时，长辈们取笑我，说我有了个小媳妇，以后可要好好疼你……那时你正坐在一边吃点心，闻言一个激动，把点心直接戳脸上去了，长辈们又取笑你成了个丑媳妇，你气的大喊了一声‘我长大后会很漂亮的！’就跑开了……”说到这里，他看着清音笑得很开心，又顿了顿，凝视着她的眼眸，眼睛一眨不眨，语气中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道：“今日之言，或许唐突，但……倘若有幸，能得卿下嫁，顾某定会珍之重之，一生爱护！还望姑娘成全！”

        清音本来就有些脸红，这会听了他的话，不由诧异地看着他，她万万没想到对方一开口就放大招，他们好似没见过几面，并不熟？她压下心中想要表达的直接拒绝之意，委婉道：“你，我还没有想过嫁人的事。”

        “你是不是嫌我年纪大了？”顾承光面上的笑意慢慢消失，看着她，一动不动。

        这哪儿跟哪儿，要说年纪大，她……她也算活了好几千岁了，岂不是年纪更大？！只是……

        清音摇摇头道：“自是不会，我只是还没想过要嫁人。”

        顾承光顿了片刻，垂下眼看着自己的胳膊，道：“这不是我能决定的……”

        他比她大了这么多，任他再怎么强求，也是不可能改变的……想到这里，他也是很无奈。

        他比她大十一岁。

        即使他看上去再怎么年轻，这也是不能改变的事实。

        清音不明白他说的那句话的意思，她并没有嫌弃他比她大这件事，从头至尾，她在意的只是这个时代，这个时代让她没有想要结婚成家的想法，可是，这要怎么跟他说清楚？

        “我从未有过这样的想法。”清音强调。

        顾承光抬起头来看着她，道：“既然你不嫌我年纪大，等我好了，就上门去提亲，可好？”

        最后清音都不知道怎么离开的，她是真不明白怎么对方就对自己非卿不娶了，难不成这里边还有什么事她不知？

        ……

        回去路过百货大楼时，清音叫停了车子，离徐清骏家不远了，她想一个人走走，散散气儿，就叫司机带着秋儿先回去，她晚点再回，秋儿听话，司机只好带着她先回了，想着要是不行，待禀了大爷再回来接小姐不迟。

        却不想，清音才下了车，到了百货大楼的门口，就撞上了一个穿着素白长衫的男子，她本来是可以躲过去的，但对方明显不是个普通人，要是她显露身手，说不定会被人怀疑，故而受了这一撞，正揉着肩膀，这时又有一个穿着蓝衣黄裤的男人追了上去，一看腰间就带了枪。

        她立即反应过来，这个时期的特殊性，最近报上也在不断报导相关信息，guo党在到处围剿g党，那蓝衣男很像ly社的，几乎是本能的，她就跟了上去。

        前面穿着素白长衫的男子，明显在人群中快速穿梭，试图躲避什么，后面跟着的蓝衣男，脚步也不慢，一看就很有追踪经验的样子。

        清音暗道，看来不能不出手了，旁边小摊上有卖瓜子的，她随手扔了一个银元，拿了一包无味瓜子，示意小贩不用找了，不理后面小贩喜的不知如何是好的表情，紧紧跟上前去。

        从另一个方向，捏出一颗略微饱满的瓜子，弹指间，击中了蓝衣男的腿，因为力道大，蓝衣男踉跄着向前倒去，瓜子也被清音的内力所震碎，证据毁灭，她见那个穿着素白衣衫的男子很快就消失了，她也就趁乱离开了。

        遇上这事，清音就没打算再在外面逗留了，叫了辆黄包车，回了徐清骏家。

        没跟徐清骏说顾承光“求婚”的事，只简单说了下情况，就说累了，徐清骏自然是不再追问，忙让秋儿伺候着她去洗漱休息了。

        次日，清音婉拒了徐清骏夫妻的殷殷挽留，带着秋儿回徐家去了。

        ……

        “妹妹，你可算回来了！昨天爹娘还说呢，你要是再不回来，就让我过去接你，你去了有几天了吧，怎么，乐不思蜀了？”

        徐清骥逗着妹妹，他现在年纪也不小了，还没成家，徐父徐母常常念叨他，平时有清音在一旁劝着，他压力还没那么大，哪想这次清音一出门，徐父徐母可算逮着机会说他了，也没有妹妹在中间为他周旋，父母的话可以不听，但是不能顶撞，他要面对两人的念叨，是一个头两个大，这不，好不容易把清音盼回家了，就忍不住逗她，换来清音好大的一个白眼。

        “哈哈哈哈哈……妹妹，你翻白眼也好看，爹娘那边可就拜托你了，二哥这几天可得好好洗洗耳朵根子，唉，你不知道你不在这几天，爹娘有多啰嗦……我跟你说……”

        清音没理会徐清骥的碎碎念，亲自下厨给徐父徐母做药膳去了，这几年她借着看书，找了不少医书做幌子。时间久了，在徐家人眼中，她不说精通医术吧，也算略知些常识，尤其这几年，随着徐父徐母年纪越来越大，吃了清音做的药膳确实松快了不少，也就由着她发挥了。

        这才一回来，清音见了徐父就觉得他的精神不太好，虽然因为女儿回家而高兴不已，但也不能长时间地说话，说久一会，就有些犯困，清音悄悄给他把了脉，发现也不是大问题，就是上了年纪了，精力有限。她随后调整了药膳方子，使唤二哥去抓药，这一次就让他多抓些，时局动荡，药品和粮食等方面的管制也越来越紧张，不得不多备上一些，所以这会虽然家里还不缺这些药，她还是让徐清骥多买一些回来，以防万一。

        徐清骥虽然心大，但妹妹吩咐的事，他向来都是不打折扣的超额完成，这次也不例外。

        要说徐清骥这些年也长进了不少，因着不喜欢读书，徐父也没有逼迫他非得出国留学，但在国内还是得正经的上大学，所以这会是他从平都大学毕业后，没有出去工作，就选择回来打理家中庶务。

        徐家家业虽算不得太大，但自己人管理和外人管理到底有着明显的不同，对此除了徐清骏对他有些怒其不争外，其他人包括清音都觉得没什么，对徐父徐母来说，长子徐清骏因军中事宜不能常伴身侧，但二子徐清骥虽然不长进了些，但也孝顺体贴，留在他们身边时时照应，倒也颇为安慰。再加上有个更加孝顺体贴的小女儿陪伴他们，都很知足。

        清音不干涉徐清骥的事，也是因为他的这个性格确实挺让人不放心的，她觉得暂时还是先放在眼皮子底下比较好，而且他本人对回家打理庶务也是没有意见的，她尊重他，至于以后，她也有了打算。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眼下不提也罢。

        只说当下，从每天越来越密集的枪炮声中，可以极其明显的感觉到局势越来越紧张了，清音不是没想过劝父母暂避沪上，但家里祖祖辈辈世居平都，又拖着徐氏这样一个庞大的宗族，哪里是那么好一走了之的，再加上族里不少年轻一代都任职于guo党机要部门，是想走也走不了。

        徐清骏也提议让徐父徐母带着徐清骥和清音一起先搬到他那边去，徐父也没有同意，到底不想离开自己家。

        这日，一身风尘从东陵赶来的表兄亲自前来报丧，说是姑母病逝了，徐父咋听之下伤心得一下子就晕了过去，徐母照料着他，也好不到哪里去，家中上下忙作一团，清音赶紧叫人请了大夫过来。

        因嫁去东陵的姑母是徐父一母同胞的亲姐姐，惟一的亲兄弟不能不去送这最后一程，可眼下徐父病的起不了身，徐清骏身处军中，敏感时期也不能到处走动，能去的只有徐清骥和清音。可家里眼下这个样子，清音也着实放心不下，让徐清骥一个人出门，家里人更是跟着提心吊胆的。

        实在是没办法。这些年，家里的主心骨慢慢变成了清音，尤其大哥徐清骏不能住回家之后，家里事事多是清音拿主意，不光徐清骥依赖她，连徐父徐母也极为倚重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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