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阅(4)
李含章丰盈的唇紧紧地贴合着。
她绵软地偎在梁铮的怀里, 好似一根毫无重量的羽毛。
挠得梁铮情难自抑。
他俯首,屈下颈项。
甜软的暗香很快漫入鼻间。
是李含章的气息。
梁铮并不喜欢胭脂水粉,从来都只觉得呛人。
但李含章的香与脂粉气不同, 很好闻,让他很心痒。
想埋进那白玉似的颈间、咬上一口。
现在似乎就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娇滴滴的小孔雀敛起了倨傲又漂亮的羽毛, 毫无防备地沉眠着, 好像在这时能任他欺负。
梁铮心潮翻涌,渐渐地靠近了李含章。
近一些。
再近一些。
他已能感受到她呼出的轻小凉气。
二人的唇相隔不过一寸。
只差一点,梁铮就要亲到李含章了。
可在鼻尖相蹭前,他停下了。
他终究还是没这么做。
梁铮直身,向旁偏首, 强迫自己去看远方的树林。
他徐缓地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直至心绪逐渐平稳。
他是真心喜欢她、真心疼惜她。
所以,他不会这样。
更何况, 万一将李含章惊醒了,定会适得其反。
不过——只要不干坏事, 那对她做什么都可以吧?
梁铮的眼眸闪过刹那的狡黠。
他抬臂,倾斜拇指,抚向李含章的唇间, 轻轻盖住那两片柔软。
梁铮的指腹是粗糙的, 带着薄茧, 些微发硬。
一道刀尖划破的旧疤横亘其上。
他微微揉动拇指。
去搓李含章翘起如樱桃的唇珠。
真可爱。
李含章似乎觉察到异样, 小山眉轻轻颦蹙。
她没有醒来,只流出细细的嘤咛声:“唔……”
双唇轻颤,不经意间嚅动着。
对拇指浅浅一吮。
梁铮默然, 太阳穴猛地跳了一下。
李含章的动作毫无意识, 却像在吻他指上的疤痕。
梁铮恨不得把所有粗话全都掏出来骂自己。
他妈的。
这就叫玩火自焚。
这小女人, 连睡着的时候都如此勾人。
梁铮咬牙切齿地望向李含章。
他撤回手, 对着她吮过的痕迹,用力地吻了一下,才勉强捱下躁动的心火。
“乖卿卿,记住了。”
在抱她回主营之前,他同她低哑耳语。
“这次是你欠我的。”
今天没亲着她的账,以后得让她狠狠地还回来。
-
李含章饱饱地睡了一觉。
她做了个梦,梦到自己变成了一只羊,被一匹狼叼着到处跑。
那狼的脑袋上有撮断毛,看着不聪明,目光却闪烁着难填的野心。它不光没凶她这只小羊,反而还哈赤哈赤地拱她,看着讨好又可怜。
这个好笑的梦,最终以狼用爪子摸了她嘴唇为结尾。
李含章睁开眼,茫然地看着帐顶。
周遭静得只能听到浅薄的呼吸声,除她之外,帐内再无别人。
营帐外头隐隐有些吵闹。
似乎有人正在说话,但又与主营保持着距离。
因着那个梦,李含章一度怀疑,梁铮趁她睡着时偷摸地使了什么坏。
她动动手臂,摸索周身。
被褥温暖,绵裙妥帖,连袄子都没脱。
看来没什么事。
应当只是把她送回来了。
一股胜利般的得意油然而生。
给梁铮十个熊心豹子胆,也定不敢对她胡来!
她自榻上起身,活动脖颈,准备下榻。
“长公主?”
帐帘外传来一声试探似的呼唤。
轻轻柔柔——是肖氏。
李含章理了理微乱的衣襟,才应:“进来。”
肖氏得允,手捧铜盆,走入营帐。
李含章坐在榻上,半身栖在被褥里,偏头向肖氏望过去。
肖氏仍着了昨日的粗衫裙。
领口并不厚实,半截颈子冒在外头。
三五朵红痕尤其显眼。
像开遍山野的杜鹃,将李含章的双眸烈烈地一灼。
她飞快地转开头,耳根迅速发起烫来。
抚着被褥的手也不自觉地揪紧,指尖隔着棉絮压往掌心。
李含章当然知道那些红痕是怎么来的。
她昨夜可是亲眼所见。
难以形容的羞赧自她后颈爬向脊骨,令她僵坐在榻上、无法动弹。
不过,她虽然羞,但并不恼。
毕竟楼宏明与肖氏成婚多年,二人又都是西北出身,她倒还可以理解。
但、但是……哎呀,真讨厌!
这些西北人也真是的!
怎么做了那事儿也不遮掩一下呢!
肖氏不知李含章所思所想,将铜盆放在案上,又取来一片绵布。
“长公主。”她温声向李含章搭话,“我来伺候您梳洗。”
李含章细细地嗯了一声。
没回头。
她不敢看肖氏,怕再瞧见人颈上的艳色。
李含章只伸出一只手,指尖下垂。
声音都有几分局促:“本、本宫……自己来。”
肖氏惊讶,对李含章的回避不明所以。
长公主这是怎么了?
头也不肯回,这么不高兴?
肖氏记起李含章与梁铮抵达营帐时的情形,当即恍然大悟。
八成是长公主想将军了,正生闷气呢!
西北之地远离王权,民风淳朴,尊卑观念相对淡薄。肖氏本就是西北人,又对李含章有如此推测,瞧着人的目光便逐渐爱怜起来。
跟看自家妹妹似的。
虽然肖氏家中并没有妹妹。
肖氏放下手中的绵布,走上前去,热络又温柔地握住了李含章的手。
李含章惊讶地回过头来。
连手都忘了抽走。
“长公主,不必担心。”肖氏宽慰道,“将军就在主营北侧,教将领们击刺呢。”
突然提到梁铮,李含章怔愣。
很快,她意识到肖氏误会了,粉唇当即一抿。
“本宫不是在想他!”
真的不是啦!她明明是因为……
是因为楼肖二人才害羞的好不好!
李含章心里有苦难言,气鼓鼓地将手一抽。
肖氏也不恼,一壁重拾绵布、将其浸没于水盆之中,一壁柔声道:“好好好,是将军想您呢。待会儿教习结束,他定会来找您的。”
听到梁铮要来,李含章一双水眸隐隐发亮。
“真的?”口吻倒是矜慢如常。
“自然是真的。”肖氏拧动湿津津的绵布,话音夹在淋漓的水声之中,“这么多年来,我没见过将军对谁有像对您这样上心。”
李含章冷脸:“噢。”
微翘的嘴角折出浅浅的梨涡。
这就对了,这才像话嘛。
伺候她本就是梁铮身为驸马的职责!
不过,职责……
这个词好熟悉,让她突兀想到什么。
李含章轻咳两声。
嗯,驸马的其他职责暂且不提。
她稳稳心绪,先下了榻,赧红薄薄地挂在白净的耳后。
那莹白中的一点红,自然被眼尖的肖氏瞧见了。
肖氏虽已嫁做人妇,但从前也是怀春少女,见李含章如此,心下对她越加怜爱疼惜,便不顾她推辞,留在帐内、帮衬她梳洗更衣。
李含章看着硬骨头,实则软柿子。
虽然不好意思让肖氏伺候,却也架不住人亲切温婉。
末了,肖氏抱起盆,又将一只金丝锦囊放在帐内的案上,道是楼宏明让她送来的,便穿过帐帘、离开主营。
营帐内再度陷入安静。
甚至连外头那遥远的喧闹也平息下来。
肖氏走之前,替李含章卷起了帘帐。
清明的日光落进来,为帐内的羊毛毡涂抹一层暖白。
李含章背着手,走到案前。
她低头,观察起案上的那只金丝锦囊。
那锦囊选用上好的桃红绢帛,绣有精巧的鎏金纹线。
一卷红绳缠在锦囊口,松松地扎着。
当真是她这两日瞧见过的最精致的玩意儿。
应当是送给梁铮的。
但,这里头装着什么呢?
李含章眨眼,好奇地盯着那锦囊看。
如是楼宏明传给梁铮的军讯,犯不着用上如此好看的锦囊。
那会是什么奇奇怪怪的物件?
反正梁铮不在,她偷偷打开看一眼,也不要紧吧。
说干就干。
李含章拾起锦囊,将它拿在手中掂量两下。
指尖缠上红绳,松开细口。
她半眯着桃花眸,向里头瞄过去。
身子立时一僵。
李含章几乎凝固在那儿。
她的掌心迅速发烫,好像手里正捧着燃烧的火苗。
李含章极慢、极慢地抬起头。
顶着一张绯红的脸,沁出些不知所措的羞恼。
怎么又是……
怎么又是这个玩意啊!
她心里发慌,没由来地想起梁铮昨日的言行。
——小了点。
所以、所以楼宏明才专程送个大点的来?
大……什、什么大啊啊啊!
混账!流氓!登徒子!
北府军里怎么都是这种臭流氓啊!
李含章羞得手指打颤。
她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
现在立刻马上把这该死的混账玩意扔了!
李含章当机立断,紧闭双眸,使劲儿把锦囊往身边一抛。
“啪。”
很轻的声音。
丢出去了……吗?
好像没有。
那声音不像是绢布落地,而是砸上了什么硬实的物体。
李含章仍未睁眼。
砰砰的心跳声止不住地喧嚣。
要不……看一眼?
若是没丢出去,就捡起来再扔远些?
她深深地吸、深深地呼,稳住心神,向抛出锦囊的方向转过头。
先打开一道缝。
坚韧的革裤映入视野。
李含章慢慢地睁开双眼。
梁铮就站在卷起的帐帘之下,双手垂于身侧。
他才亲身演示完击刺,因惯例而未着上衫,只在进帐前随意套了一件大氅。
大氅很薄,对襟未扣,懒散地敞开。
精壮紧实的腹腰半隐半现。
分明的流线好似山棱,遍布的伤痕错综如河。
连其中的阴翳也满溢着男子的刚强。
那金丝锦囊就挂在梁铮的腰间——是红绳套上了犀角銙。
梁铮低头,摘下锦囊,打开看了一眼。
“这就丢了?”
他勾唇,长眼弯起明锐的笑弧。
“不用用多浪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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