癸水(2)
李含章柔肩一颤。
梁铮的指尖瘦、硬, 覆着薄茧。
像块滚烫的烙铁,摘走她的食痕,刻下他的印记。
明明已经分开了——他吻上的是自己的指端。
可他在她面前, 毫发无遗地侵吞她的气息。
轻而易举地掀动她的心潮。
麻痒爬过脊骨,李含章面颊烧红。
难以言说的怪异感蛰着她, 心跳声格外清晰。
有什么情愫正在躁动。
很陌生, 仿佛是某种隐隐的期盼。
期盼什么呢?
她……可以期盼吗?
李含章瑟缩榻上,想移开目光,可眼眸不停使唤。
她的视线紧紧地贴着梁铮的指与唇。
还有,他上下滚动的喉结。
野性的狼迷人又危险,而小兔柔弱无依。
“不、不准……”
她气势绵软, 毫无力量。
梁铮轻笑,放手抱臂胸前, 懒散地倚靠榻尾。
劲瘦的腿自如交叠,靴尖上翘。
“好卿卿, 都依你。”
他沉沉地望她,目光亲昵又玩味。
“但……你不准什么?”
修长的指毫无节律地叩击上臂,梁铮微哑的嗓音夹杂其中:
“不准我喂你?”
“不准我看着你?”
“还是, 别的什么?”
别的……什么?
他与她, 还能做什么。
厚实的貉裘正笼罩在肩头, 温暖又宽阔。
梁铮身上的清爽气息残存其中。
如同……拥抱。
被有力的臂膀紧紧环抱。
突兀的念头令李含章心口一灼。
她突然回过神来, 惊讶、羞赧于这种遐想。
可是,莫名生不出恼怒。
李含章红着颊,垂下湿润的桃花眸, 藏起那些青涩的心事。
她娇娇地斥他:“不准你喝汤。”
像是情急之下憋出的一句。
梁铮忍俊不禁。
他好喜欢看她这样。
明明节节败退, 仍要负隅顽抗。
“好啊。”他笑道, “照这样说, 你准我搬回北堂了?”
李含章没回过神:“什么?”
这两件事哪有关联。
梁铮松臂,垂手榻间,与李含章藏于被褥下的足踝相隔几寸。
他缓声:“你只不准我喝汤,没有不准我伺候你。”
言之凿凿。真诚又动听地蛊惑。
李含章迷茫地眨眼,细长的睫打落一片软光。
好像确实如此。
她的确没说过不行。
眼看李含章游移不定,梁铮忽然另起话题:
“卿卿,你痛不痛?”
“嗯?”李含章微怔。
她还在思考搬回北堂的事呢。
梁铮低眉,隔空点了点李含章的腰腹。
他道:“听说女子月事时,会隐生坠痛。你也是如此?”
李含章闻言,下意识抚过小腹,指尖所及之处遍生酸麻。
他不问便罢,一问就疼起来了。
都怪这个大笨蛋。
她蜷起纤指:“你问这个作什么?”
不满又委屈,有几分埋怨。
梁铮不着痕迹地挪动手指,隔着被褥,将掌侧挨上李含章脚踝。
“推拿足底,可缓解腹痛。”他眸光深沉,“不如试试?”
推拿足底——梁铮要碰她的脚?
李含章眸光微颤,想将伸展的两条腿缩回来。
才动膝,就撞到梁铮的手掌。
被他反手握住。
长指轻轻扣上脚踝。
被褥绵软厚重,相碰之处却卷起一股麻软的战栗。
李含章呜咽一声。
眼眶泛红,泪光又沁出来。
梁铮见她如此,心头化成满腔柔。
他还没怎么她呢。
倒先跟个小水人似地掉泪了。
他揶揄道:“那时踩着我,可不见你怕成这样。”
“那、那时候是……”李含章哑然。
她无从反驳。
为了试探梁铮的伤痕,她确实踏过他的腰腹。
但那时候,他是蒙着眼的呀。
虽然让他瞧见她的脚,倒也不是不可以……
可双足是立身之底,多脏啊。
李含章讲不出话。
不想当着梁铮的面嫌自己脏。
她只好咬唇,用阑珊的泪眼瞪他。
梁铮被那两片软酥酥的眼刀磨得难受,低下头,投降似地笑了一声。
他面庞暗落,眼神叫人看不清楚。
嘴角却显然是扬起的。
“是我甘愿的。”梁铮口吻认真。
他从前没有过女人,自然不会怜香惜玉。可如今栽在李含章手里,半是受本能驱使,半是他主动摸索,恨不得一点委屈都不叫她受。
别说被她踩几下、为她捏个足了。
哪怕是被敲骨吸髓又如何。
许是从梁铮的话中觉出几分柔软,李含章转开了目光。
她想问些什么,可犹疑朦胧未明。
令她不知该问什么内容。
颊边仍在烧着,温温烫烫,有暖流融往心头。
李含章松指,握住软被的边沿。
“好罢。”她轻声道。
他在一点点地将她牵出那无人造访的领地。
她胆怯,只敢一点点地向外探头。
可她并不讨厌。
她……不讨厌和他这样。
榻尾处的被角稍稍提上来了一些。
白嫩的小脚冒了出来。
“就一会儿。”李含章埋着头,“一小会儿。”
梁铮轻轻一笑。
将那对雪足纳入掌中。
李含章的脚很小巧,细腻莹白,趾如珍珠,摸着却有些寒凉。
二人都没再开口。
她红着脸,而他专心致志。
谁也没有去问那一小会儿究竟是多久。
随着梁铮逐穴按捏,李含章的腹痛竟当真减轻不少,连最初的紧张也逐渐消弭。
这人一舒坦,就容易胡思乱想。
望着被上的绣纹,李含章出神凝思。
梁铮这个大坏蛋,手法虽然生涩,但确实有些作用。
可是……他又是自哪里学来的?
还与月事相关。不是说他干净得很吗?
小孔雀顿时被醋溜了一遭。
李含章颦起小山眉,恼恼地盯着榻尾的男人看。
梁铮头也没抬:“同魏子真夫人学的。”
他倒是很懂她的心思。
“今日在西市碰上,就说了两句,道是魏子真常为她推拿,疗效很好。”
李含章一怔,目光软和下来。
原来是同虎娘学的。
咦,等等——她还没问呢!
梁铮主动交代,好像她可在乎了似的。
李含章高抬下颌,娇矜道:“本宫又没问你这个。”
梁铮没答话,极勉力地忍着笑。
压不住上翘的唇角。
李含章见状,心里又羞又急,将双脚挣出梁铮的大掌,缩回被褥里。
“不准你捏了。”
她的小脸漫着粉,像迎着晚霞的桃花。
“你出去,本宫要喝汤了。”
-
当晚,梁铮搬回了北堂。
他再入内时,李含章还没睡。
那碗当归乌鸡汤倒是被喝了个干净。
梁铮一进来,李含章就钻回被褥里,躲着不理他。
只有乌黑如云的长发留在外头。
乍看还怪渗人的。
梁铮没点破她。
他心里高兴都来不及。
求爹爹告奶奶,可算跟小妻子睡回一间屋了。
趁着梁铮背对她、往地上铺被褥,李含章掀开一道小缝,躲在被褥里,悄悄地打量他。
但不论如何窥探,她到底没有将梁铮赶走。
李含章次日睁眼时,梁铮已不在屋内。
反而是元宁氏,在前厅抱着一摞柴,轻手轻脚地往燎炉里加。
李含章刚醒,脑袋还有些懵。
她昨夜睡得早,却在夜半朦胧之间,隐约觉察到光亮。
像是自书房处传来的、如豆的灯光。
李含章正好不愿让元宁氏伺候,索性躺在榻上装睡,静静地想了一会儿。
那是梦吗?
似乎又不像是梦。
北堂内除了她,只有梁铮。
若不是梦,是梁铮起夜点灯吗?
她一时没个头绪,又感觉这事无关紧要,就不再去想。
元宁氏走后,李含章下榻,如常更衣梳洗。
她来了癸水,连梳洗都多了工序,幸好有元青从旁搭把手。
直到用完早膳,李含章都没见到梁铮,问过元青,才听说他在厨房里头忙活。
也不知道梁铮又在弄些什么。
嗯……她才不好奇呢!
李含章坐在中堂,一壁倚在熏笼边暖身子,一壁看书。
没看多久,元青就入内回事,道是张家楼的张掌柜来拜访,还提着一笼点心。
“快请进来。”小馋猫双眸放光。
张虎娘被引入中堂,冲李含章盈盈一福:“长公主。”
“免礼。”李含章合上书,“坐。”
她轻轻叩了叩茶案,示意张虎娘到身侧来。
二人虽然只有几面之缘,但张虎娘热络开朗,生了一张平易近人的圆脸,还是张家楼的掌柜,不免令李含章对她心生好感。
张虎娘将食盒拎上茶案:“您这外头好大股辛味儿。”
没等李含章应答,她便坐到李含章身旁,又道:“您昨夜过得可好?”
李含章眨眼,不解道:“昨夜?”
“效果如何呀?”边说着,张虎娘的小胖手一顿推拉。
发觉那是揉捏的动作,李含章耳际发烫。
“还、还行。”她不自在,端起平素的倨傲,“勉、勉强过得去吧。”
张虎娘笑道:“咱们这儿没外人,您可别害臊。”
她俨然是一副是过来人的口吻:“正是不爽利的时候,不多用用自家的男人,那还说得过去吗?这时候不使唤,什么时候使唤他?”
李含章嗫嚅:“我……”
脸颊都沁着红。
与老道的张虎娘相比,她还是初识风月的少女。
娇滴滴的小孔雀哪儿知道这些呀。
张虎娘摆手:“您要是觉着揉足不好使,我还知道两个法子。”
二人正说着,梁铮迈入中堂。
他端着一只小盅,本是来找李含章的。
看见张虎娘,神情十分意外。
“你怎么在这儿?”他问。
张虎娘笑嘻嘻的:“我来和长公主说些体己话呗。”
李含章浅浅瞧了梁铮一眼。
没由来地有些心虚。
“不管他。”她捏捏张虎娘的手,“我们接着说。”
梁铮扫视案上的茶点。
当即啧了一声。
小白眼狼,这就被收买了。
他不恼,将那只小盅放到李含章手边:“卿卿,姜汤,趁热喝了。”
比起那一大桌子茶点。
简直是卑微可怜又笨拙的讨好。
李含章没看他,细细地嗯了一声。
圈过小盅,暖起手来。
张虎娘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流窜,闪烁着精明与狡黠。
“驸马来得正好。”她熟稔地指点起来,“长公主肚子不舒坦,给她捂捂。”
李含章指尖顿时一收。
神情又惊又赧。
“怎么啦?”张虎娘理所当然,“我夫君没事儿就给我捂,可暖和啦。”
她经商多年,本就雷厉风行,脸皮又厚过城墙,甚至连梁铮也自愧不如。
梁铮显然也没料到这码事。
惊愕之余,他眼神明亮,兴致勃勃。
用摩拳擦掌、蓄势待发来形容都不为过。
李含章缩回手,似是被那小盅烫着。
藏在袖里的五指戳往手心。
趁着梁铮还没说好,她抢先道:“不行!”
细白的颈子都羞得绷直了。
“不满意?”张虎娘脑袋一歪,“不打紧,还有个自我阿娘处听来的法子。”
她看看扭捏的李含章,又看看殷勤的梁铮,咯咯笑起来。
“你俩赶紧生个娃,指不定就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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