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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第七十章


第七十章/2022710

        高长松听黄千里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说顿时无语,  听听这都是什么,不过喝杯小酒就宿醉头疼多日,  竟以为自己患头风,  亏你还自称酒豪!

        他又觉着黄千里为此惶惶不得终日,十分可怜,打断他的诉苦道:“并非患不治之症,不过是喝醉后头晕罢了。”还好心递台阶道,  “我那酒你也是知道的,  香味醇,  劲儿大,  甭说是你,我头次饮后还在榻上歪了三两日呢!”高长松心说,  哎,我如此抹黑自己,  也够给面了。

        黄千里愕然,酒香醉人他也不是没说过,常有友人喝两斤清酒同他告饶,  说自己不胜酒力,  黄千里还笑他,说自己千杯不醉,  对方酒量怎如此之前,  堪为大丈夫吗?

        眼下风水轮流转,  给一杯放倒的变成自己了,黄千里赧然,  身边无人胜似有人,  他鬼祟地凑近高长松问:“其余人饮这酒……”

        高长松从善如流道:“自是不如黄四郎的。”

        黄千里这才松口气,  问高长松此酒如何卖。

        他也不问怎样产的,  这可是人家的机密,只问:“此酒价钱如何,可产多少?”

        高长松掐指一算,其实唐代酒价还是很高的,以粮价做对比,一斗米大概是十五青铜钱的样子,酒是粮食酿出来的,又有清浊贵贱之分,目前最便宜浊酒,一斗是五十钱到一百钱的样子,而清酒最低也要一百五十钱,多至三百。

        如此看来,酒价可高。

        浊酒高长松是看过的,酒液浑浊,有的甚至是绿色的,表面飘着让他望而却步的微生物,至于味道,他没尝过,只听高澈砸吧嘴道:“有些齁,有点酸,还没有茶水好喝。”

        高长松听后整个人都斯巴达了,这是搜了啊,这玩意喝下去真不会窜稀吗?!

        浊酒质量如此之遭,是不能做酒醅的,高长松只能买清酒来蒸馏。

        他计算了一下成本,试探性提出数字道:“一斗一千百钱?”

        这价格其实是很高的,一千百钱,那都能买一头老驴子了,其实高长松选用的是一百五十钱一斗的廉价的清酒当原料,按先前算,五百钱的清酒能提纯出一斗的蒸馏酒。

        高长松苍蝇搓手:天呐,这真是暴利行业啊!

        哪知黄千里听后瞪大眼睛,脱口而出道:“不可!”

        高长松:???

        太贵了?

        他脑中灵光一现,立马懂了黄千里的意思,果然听他忧心忡忡道:“价贱如此,倘若卖了,就是明珠蒙尘啊!”他诚恳道,“我家卖酒水多年,哪怕是大食来的素酒,那可供王公贵族的,也不如此酒,劲儿大是大,但口感醇厚,回味悠长,堪称绝品。”他一拧脖子,以痛苦眼神道,“两千,不可再低了!”

        这酒本来就不是卖给平头百姓的,普通老百姓哪怕是浊酒都买不起啊,否则高澈也不会只在逢年过节时喝过。

        既然是卖给富户公子哥,那价格不亲民也是可以的,只要物有所值就可。

        黄千里也帮家采买多年,清酒浊酒葡萄酒各质量的他都品过,否则也不敢自称酒豪了。

        他对高长松侃侃而谈:“这酒且别说是在乌斯藏内买卖,哪怕是卖入长安,给王公贵族引都是可的。”

        黄千里家卖香料,有上家也有下家,上家原料中有几味都是大食那产的,那都是走丝路送来的,黄家把香料卖给走到长安的胡商,对方转几手,价越转越高。

        他想高长松这酒给他要两千文,等到长安,怕不是要四五千一斗了。

        卖贵了高长松自然是乐意的,问题就是产量

        了,他跟黄千里一五一十说了:“我虽能做这蒸馏酒,酒坊却没搭好,自个儿连酒曲都无,酒醅就更没了。”

        所谓的酒醅,就是没经过提纯的酒。

        黄千里福至心灵道:“那……”

        高长松点头道:“酒醅还得从四郎那购得,也不买太贵的,一百五一斗的便行。”

        之后又谈了一大坨骡子,进价几何啊,能不能便宜些啊,每月能送多少给黄家啊等等,念得口干舌燥,太阳西落才回去。

        ……

        许是见貔貅后沾了财气,高长松的事业迎来了小爆发,染坊开得好,酒水也要挣一大笔了,就连腐乳面筋等豆制品,也卖得很好。

        这卖得好还多亏赵德斌。

        赵德斌也是一奇人,他本就有江湖杠把子的气魄,三教九流之人无一不结交的,昌都一带的货郎隐以他为首,落他人情,听他调度。

        这几日,他来拜访高长松,当时高长松正在煮汤饼,他家前日吃了半只鸡,鸡汤留了起来不大得劲,发出了叭唧叭唧的声响,乌云还鄙夷地看了他一眼,转而优雅地舔爪子。

        论理说驩头是鸟,乌云是猫,他们当水火不容,可谁叫驩头这鸟太大也太憨,乌云不跟他一般见识,二者井水不犯河水,过得还挺好。

        赵德斌见高家吃午食挺诧异,他家一日只吃两餐。

        高长松请他吃,赵德斌推辞三轮还是坐下了。

        吃饱喝足后赵德斌跟高长松说,他准备把古格南部的一块地包下来,组个市场卖货。

        按他的话说:“北至突厥,南达南诏,市场上都可见我乌斯藏的货物。”

        看他那意气风发的模样,高长松不得不抚掌赞叹:“赵郎好志向。”却不免问道,“你欲在市场上卖何物。”

        只见赵德斌勾唇道:“自是什么都卖,十二郎家的腐乳、绢布、面筋,但凡是能往外走的都要卖,消息、口信,哪家的货价最贱最好也是能卖的。”他话锋一转道,“可论卖最多的,定是琉璃。”

        高长松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乌斯藏唐风盛行,若论经济发展,是不如大唐的,可这有一项物件在唐卖得却很好,那就是琉璃。

        古法琉璃,是在“琉璃石”中加入“琉璃母”后烧制而成的装饰品,在大唐很是风靡。

        你若说唐产不产琉璃,那是产的,可唐地界上的琉璃原料并不多,且较之西域,手艺较为落后,比起本土的青瓷白瓷,唐产琉璃很不能打。

        因此大唐的琉璃,十有八/九都是丝绸之路沿途国家产的。

        乌斯藏就是产琉璃大国。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越是推崇佛教的佛家,用琉璃之风便越盛。

        在佛教中,琉璃被视为“七宝”之一。《药师琉璃光如来本愿功德经》中说:“愿我来世,得菩提时,身如琉璃,内外明澈,净无瑕秽。”

        琉璃,是身心澄澈的代名词。

        乌斯藏是佛教大国,修行者不少都求洗尽铅华,练成一颗琉璃心,在此风气下,他们的琉璃件需求很大,匠人心向佛法,打造出来的作品精美,寄托着他们的佛心。

        赵德斌解释道:“我观东部诸国,欲购琉璃之人多矣,可买卖起来却都是东一榔头西一棒,有的商队有,有的无,有的货好,有的捞,我们货郎人少力微,想跟大胡商一样什么都卖是不可能的,只能捡一件。”

        “买不起好货就告诉那些家境富裕的郎君哪儿能买到,他们若想要小琉璃玩意儿,就由我们送上。”

        高长松听得不住点头,赵德斌这法子好,高长松游长安时将东西市都逛了一

        遍,不曾见过琉璃专卖店,东市收奇珍异宝的铺子里倒会有些,跟百越的珊瑚、南海的珍珠放一块。

        可在信佛的大家中,琉璃饰并不少见。

        赵德斌这行径,说白了就是垄断销售途径,操作好了很能得利。

        其实,等到开元年间,唐代就冒出一个叫王元宝的人物,做了跟赵德斌一样的事,只是对方的店开在长安西市。

        不出十年,王元宝就富庶到令唐玄宗侧目的地步,唐玄宗甚至感叹:“我是天下最贵的人,王元宝是天下最富的人。”

        听见这话,王元宝不仅没有得意,反而想起了自铸钱币最终饿死街头的邓通,与跟王恺斗富,最后落得个身首异处的石崇。

        胆战心惊的王元宝次年就散尽家财,跑到乡下教书去了。

        高长松与赵德斌交情不错,听他说此壮志,自然要请对方喝一杯,他将腐乳等物在赵德斌那寄卖,只说祝他能如愿以偿了。

        ……

        高长松这事业节节高,他的腐乳也终于经二道贩子卖入长安。

        说二道贩子,其实中间转了不知多少手,价格也翻了五倍不止。

        钟离珺吃腐乳也是偶然,他时常在西市转,那些卖吃食的商贩都认识他,毕竟不是每位仙人都像他一样接地气,也不是每位仙人都能吃二十三碗馄饨的。

        此时胡风盛行不假,可西域来的新吃食、新玩意,也不是人人都敢吃的,总要有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才行。

        钟离珺修行多年,不说百毒不侵,食物中毒却是不怕的,他碰见新吃食,会率先尝试一番。

        腐乳说来也有趣,是跟葡萄酒一起卖的,胡人的店铺连成一片,金发碧眼的胡姬看见钟离珺眼前一亮,以生硬的汉话招呼他,问他要沽酒吗,还说店里来了乌斯藏的新玩意。

        钟离珺听见乌斯藏眼前一亮,见那大胡子的大食人掌柜从店里走出来,爽朗地招呼他说:“此物名为腐乳,是那儿传来的新物,闻着有股酒香,夹在蒸饼里吃再合适不过。”

        钟离珺:“!”

        看他的表情,胡商还有甚不知道的,赶忙道:“速速夹块给郎君尝尝。”

        钟离珺在隔壁的胡饼铺子买了块胡饼,他先观其色嗅其味,扼腕道:腐乳味重,合该吃蒸饼配,可眼下他急着品一番,也来不及换了。

        就着腐乳,三口两口胡饼便没了。

        他干脆利落买了一坛走,胡商看他这不高兴吗,大胡子都遮不住他的笑意,只说若他喜欢就再来买,他这腐乳可不多。

        哪想到第二日,平日里不怎踏入胡商店的道士竟堂皇地出现在此。

        葛巢眼神乱飘,都不敢看那金发碧眼的波斯女,哎,他本就不大敢看妙龄女子,这酒肆的波斯女又豪放,跟唐的仕女还不大一样。

        葛巢死盯墙角闷声道:“听闻高十二郎的腐乳在这有卖的,给我拿一坛。”

        波斯女汉话讲得不好,什么高十二郎,她听得一头雾水,叽里咕噜吐出一连串土话,葛巢也听不懂,最后还是商贩出来,他本就是二道贩子,怎可能知道是高长松做的?但腐乳这两个字他听得懂,虽奇于崇虚观的道士都来买,却也没说什么,干脆利落地给人包了。

        葛巢扒拉铜板:腐乳……好贵……

        他跟孙元翔等人都听过高长松寄给钟离珺的信件,也知他弄出了腐乳这新物食。昨日孙元翔当值,此人惯会用上班时间摸鱼,宵禁时溜进崇虚观,专门跟他们播报说高长松弄的腐乳在西市波斯酒肆中有售。

        他说这话时还老砸吧嘴,像在回味什么。

        孙元翔那嘴实在是太叭叭叭

        了,跟小喇叭似的,修道人又耳聪目明,他在跟葛巢说话,可前院后厅的道士都听到了。

        葛朝阳比较有攀比欲,他拍板道:“去买,十二郎做得的吃食,我们这些作师傅师兄弟的怎能不支持一下。”

        葛巢弱弱举手道:“师傅,这都是转手几道被胡商带来长安的,我们支持了十二郎也拿不到铜板。”

        葛朝阳瞪他一眼道:“狗才啊!狗才!”这个词是他用来骂人愚笨的。

        葛巢委屈,我没说错啊,师傅!

        见他还不悟,葛朝阳只能嫌弃道:“你可知怎样的西域货能源源不断来长安卖?”

        葛巢诚实地摇头:“不知。”

        葛朝阳脸上写着“我怎么有你这么笨的弟子”,他说:“只有卖得好了,卖得空了,才会源源不断地进货,我等现在去买腐乳,就是帮高十二郎打开销路。”

        葛巢:“买太多也吃不完啊……”

        葛朝阳怒道:“我送人不成吗?!”

        成当然是成的,可腐乳真的卖得好贵哦,比酱瓜贵多了。

        崇虚观不说财大气粗,这点小钱还是有的,而且说贵,毕竟是酱菜,也贵不到哪里去,葛朝阳等人品后又觉着滋味甚美,不愧是高十二郎做的。

        葛巢又去了两回,干脆吧腐乳包圆了,还听葛朝阳的,将其分成一小块一小块,密封入小坛中,逢人就送上一块。

        “此乃我派高长松高十二郎所制,味甚美。”送人时总要严肃地加上一句。

        连茅山派的闵小贤都因跟高长松有旧,而得了块。

        闵小贤:“……”

        这腐乳难不成有延年益寿、强身健体之功效?

        他百思不得其解,若非如此,灵宝派怎会遍地送人?

        不对不对,要真的有此效用,送人也不大划算,可若只是酱菜,又何必到处送?

        闵小贤在风中凌乱了。

        等钟离珺吃完一坛再去买时,就见大胡子商人笑眯眯道:“都卖空了,这腐乳卖得很好,听说为仙人所赐方,有强身健体之功效,这些时日连那些王公贵族都来我这小店问可否有卖哩!郎君若要,得等下一批了。”

        钟离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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