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第84章
从西城到南城,日夜兼程,宿戈一行四人终于在离开西城的第二个白天抵达了南城。比他们更先到来的是关于西城的诸多消息,譬如雷云筝被人发现死在房中且是死于中毒;譬如城主夫人消失不见;再譬如齐进威联合叛乱者清扫云卓的势力,最后关头叛乱者却倒向云卓一方,原来花卧卿与云卓早有联系。
不过这些消息对于已经离开的宿戈他们来说已是不太重要了,顺利进城之后,孔时清对于这座名副其实的“女儿城”感到惊奇,也想起了自己来蓬莱岛的初衷,一种近乡情怯的情绪缭绕在心头。
宿戈瞥见孔时清脸上怅然的神色,略一回想,自然也想到了孔时清最开始说过自己是为找哥哥孔青石而来,便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小胖,这里或许能够打听到你哥哥的事情。”
冬忍好奇地眨了眨眼,“哥哥?你还有个哥哥?他在南城?似乎从来没听你说起过。”
冬忍和时留都是后头加入的,孔青石的事情在向青风和庄蒙打听过以后都没有再提起,他们的确不知,孔时清便简单说了一下始末:“我跟兄长差了五岁,本来是跟父母一起住在一个村庄里,后来父亲服徭役,没能回来,母亲就带着一笔钱和我们两兄弟改嫁给了村里的一个猎户。后爹对我们还不错,只是没过多久就进山打猎死了,后爹的两个兄弟侵占了本该属于我母亲的财产,我们寄人篱下,总是有上顿没下顿,母亲被磋磨得生了病。我哥那个时候就想带我离开,结果我没能走成,他走了,最开始一两年杳无音讯,后面才开始来信说自己到了蓬莱岛。一晃十几年,我在那家里实在是待不下去,就偷偷跑出来了,想来这个地方投奔兄长,后来的你们就都知道了,我、宿戈和惠茗在渡海的船上认识,我们就一起走了。”
冬忍了悟地点头。
高兴之后,孔时清面露担忧:“不过,庄前辈曾经说过,我哥的名讳乃是珈楠城主亲自下令不允提起,我们大张旗鼓地打听也好,私下里询问也罢,绕不开名字,若传入珈楠城主耳中,岂不触怒?”
冬忍有些吃惊:“你哥跟珈楠城主有什么仇怨吗?”
孔时清将从庄蒙那里得来的零碎的信息说出。
“听起来真像有仇似的。”冬忍泛起了嘀咕。
眼见孔时清脸上的忧郁之色加深,宿戈开口:“庄前辈说过,你哥哥以前跟珈楠城主在一起,就像我们一样,有一些经历是重合的。直接打听你哥哥的事不容易,但是在南城里打听珈楠城主的事情就简单得多。”
孔时清猛地点头,甩开忧郁,“你说得太对了,城主的事是最容易问到的。”
“不过……”宿戈想起一件事,“有件事我没有告诉你们,是在北城的时候,离舞死后,我和惠茗曾去祭拜。”
冬忍瞪大了眼睛,惊讶到说不出话。乍然听闻这件事后她的确不能理解,毕竟离舞是死在他们的手上,以这个人平日所为种种,也并不值得他们去祭拜。
宿戈并没有解释原因,而是将那日发生的事情简单说了一下,尤其重点提到遇见珈楠的事,“我和惠茗去时,珈楠城主也在那里,她帮着处理了一些事,所以她们应该私交不错。离舞有一个徒弟,叫什么我不知道,但是他知道离舞的死跟我们有关,所以珈楠城主也知道。”
孔时清倒吸一口凉气,推己及人,如果是他遇见害死自己朋友的人,别说好果子了,连好脸色都绝不会给一个,更何况他们一行人里,珈楠讨厌的男人有三个,占了半数多,简直是雪上加霜。
冬忍显然也是想到了珈楠的作风,彻底不说话了,白色豹尾耷拉在身后。
时留抬手摸了摸冬忍的头,“既然来了南城,总是要去见珈楠的,这与她是什么态度无关。该发生的已经发生了,与其纠结懊恼,不如想想后面。”
“我们先住下。”宿戈说。
四人走进一间客栈,也是巧,这正是凤姒和褚容来过的那一间。挂在大堂的鸟笼里悬着根木条,鸟爪勾着那细长木头,身体荡秋千似的前后晃荡,嘴里不时发出婉转的啁鸣,黑豆眼一动不动地看着向自己走来的冬忍。
“好漂亮的鸟。”冬忍说。
那鸟像听懂了一般,横向往笼子边缘挪了挪爪子,歪着头用柔软的羽毛去蹭了一下冬忍的手指。
冬忍笑眯眯的。
一人一鸟亲切的互动吸引了孔时清的目光,然他惊叹之词还未说出,这鸟却忽然大变脸,声音由清婉转为尖利,引得后院里本来忙着的伙计都丢下手头的事情出来看发生了什么事。
年龄最小的伙计来得最快,只不过看见大堂里杵着三个男人不免吓了一跳,往后躲了躲,跟后来的人站在一起。
今日掌柜出去商谈生意了没在,客栈里能做主的人就成了呆得最久的账房。账房虽然干的是用脑的活计,其身材在女人当中而言却是最壮实的,手上拿了个厚重感十足的铁制算盘,气势惊人。
冬忍知道南城的特殊,见账房以及周围伙计的脸色不好,主动上前道:“各位,我和我的朋友初来乍到,想在城里找个落脚的地方,不知客栈房间可有剩余?”
与冬忍说话,账房的脸色不如刚才那般紧绷,“若只有姑娘一人,我们客栈自然还有剩余。”
这话听起来意指客栈里剩余一间房可供冬忍住,然而账房真正的意思是客栈只欢迎冬忍一个人。
孔时清品出这层意思,撇撇嘴。
冬忍自然也明白账房意指什么,只能拱手回道:“多谢告知。”
一行人离开这家客栈,孔时清吐出一口浊气,有些不满:“百闻不如一见,我原以为城主那样已经是很奇特,没想到城里的这些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冬忍知道他说的是北城斗场时,珈楠第一次见面就对宿戈露出不喜。固然宿戈无端遭受厌恶,有些无辜,但是对于孔时清的话,她还是哼声后驳道:“这也并不能说她们就是错的。我听别人说过,人间有些地方女子过得很不好,丢掉性命的不在少数,九死一生来到蓬莱岛,也比同为普通人的男子过得艰难,更别提有些苦就是男子施加在女子身上的。珈楠城主正是因为体谅女子遭受的诸多苦难,才会让南城成为一座‘女儿城’,以己之力为天下间所有需要一处归宿的女子提供庇护。”
“我们可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两人说不到一处,不欢而散,默契地搁置这个话题。
冬忍看见前面有间新客栈,说:“你们就在门外面等着,我进去问。”
这样是为了避免出现像刚才那样被扫地出门的事,宿戈点了点头,“好。”
等冬忍的空档里,孔时清找宿戈聊了起来:“你说,惠茗跟咱们分开得突然,后面虽然让人捎了个口信,可是到南城我才发现咱们之间未曾约定过联系手段。南城毕竟是一座城,来来往往不知多少人,咱们要怎么才能汇合?不能巴巴地等什么缘分吧?”
宿戈眉宇间笼上一层愁色,“我……亦不知如何能在茫茫人海中找到她。”
孔时清拍了拍他的肩膀。
沉默很快被冬忍打破,“问到了!咱们得去北边住,只有北边的两家客栈才做男人的买卖。”
“忒麻烦。”孔时清嘟囔一句,“那咱赶早的吧,笼统两个住处,去晚了岂不是要露宿街头?”
这一次比在北城时走运,北边客栈的房间尚有富余。他们开了四间房,基于客栈房间分布,冬忍住的那间在二楼左侧走廊最里面,左右挨着的房间都住了别人。她从房前路过时,觑见有间门虚掩着,不由瞥了一眼,瞧见房里有两个人,是一男一女,正在低声说话。
冬忍并非故意偷听别人说话,只是发现那女人的背影与惠茗极相似,就连头顶的钗子都是同样的款式,不由入了神,直到那两人起身向门外走来才回过神,猛地往后退了一步,不小心撞到对面的门上,忍着痛抬头时跟迈出来的两人对上眼。
这同行的一男一女赫然便是幻化了陌生模样的凤姒与褚容,不过因为凤姒此次未使用惠茗的相貌,故而冬忍看到正脸后感到失望,说声抱歉后匆匆离开,推门进了自己的那间房。
凤姒目送她仓惶的背影,直到那门关上之后才收回目光,听得褚容说:“我这脸有这么可怕吗?怎么刚看一眼就跟失了魂似的。”
凤姒心里因冬忍的出现想起自己因怨灵之事返回九天前曾托人带过口信,告诉宿戈他们自己已先一步前往南城。当时那只是她随口想到的托辞,仅仅为了不让人怀疑自己的行踪,没想到最终竟应了验,他们果然在南城相见了。
她的心情有些微妙,一方面心里有些想要见到宿戈他们,一方面却因为与褚容同行,一旦打上照面,褚容必然会认出宿戈手上所拿乃是凤族丢失的承影剑,细究下去自己在蓬莱岛的事会暴露,故而不想见到他们。
然直到凤姒与褚容并肩离开客栈,他们并未碰上另外的宿戈三人,生生地就这么错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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