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第90章

夜深，千面和衣而睡，浅眠间，忽闻房顶传来窸窣的声响，似是有人走动，倏然睁眼，直觉有危险而闪身下床。在其做出动作的下一秒，一道锋利的剑光直向她刚才躺过的地方劈去，径直将结实的床榻劈成了两半。

        千面心有余悸，余光瞥见潜入房中的两个蒙面人持剑向自己杀来，剑光闪烁，当即闪躲。仓皇间千面抓到自己的剑去抵挡袭击，却不敌，勉强接了两三招后便被震得剑脱了手，步步后退，狼狈地从房里退到院里，利用院中栽种的巨树抵挡蒙面人挥出的凌厉剑式。

        千面并不擅武艺，只能躲闪，这两个蒙面人却仿佛抱着逗弄的心思，没有急着将其前后夹击置于死地，而是处处留手，猫捉老鼠般一点点断其退路，慢慢将其逼至院中角落处。

        千钧一发之际，居于左侧院落的两位神君现身，一剑破空，手上蓄力震开两个蒙面人，让千面趁机脱了困。

        两个蒙面人见援手出现，杀心再起，双双持剑袭去，一人拖住两位神君，一人则去杀千面。他们遮住了容貌，顾忌动用神力会暴露自己的身份，故而只是以剑招相逼，一时间两方僵持着分不出结果。

        很快，蒙面人口中念念有词，院落中立刻出现了第三个蒙面人，绕开两位苦战的神君杀向千面。

        剑至跟前，千面仓皇后退。眼见那剑将刺中千面，一道寒光闪过，承影剑以破竹之势破空而来撞开蒙面人手中的长剑。宿戈飞身握剑反击，一剑破江流，两剑破长虹，以剑势将蒙面人击退。

        宿戈再挥剑，剑光击中挡在千面跟前的蒙面人，后者竟如幻影消失，不远处的一位蒙面人浑身脱力片刻，被交手的神君抓住了机会，胸膛中剑，黑衣被晕湿。

        两位神君趁机反攻，接连创伤两个蒙面人，欲将这两人留下探知身份。

        蒙面人早有准备，挥手制造出浓雾，想要借黑夜与浓雾的掩护脱身，然而跟随宿戈来到此处后躲在暗处的孔时清趁机发出手上的暗器，淬了毒的铁箭穿过浓雾没入蒙面人的体内，瞬间起效，令其麻痹不能动。

        千面和两位神君目睹铁箭效用，都对孔时清高看一眼，围向蒙面人。

        蒙面人身份即将暴露的时候，脸上戴着面具的凤姒和褚容踏风而来，含光剑瞬间出鞘，一剑扫开院中众人。

        “竟然还有同伙。”

        神君语气不善，示意同伴将新来的人一并留在这里，两人便齐齐向凤姒和褚容攻去。

        浓雾已消散，蒙面人身上的麻痹却还没解除，像两个躺在地上的活靶子。凤姒手持含光剑迎击袭来的两位神君，磅礴灵力与剑气相融，褚容屈身展开折扇挡住孔时清趁乱发出的暗器，抓住两个蒙面人的后衣领，示意凤姒撤退。

        凤姒发现宿戈和孔时清在这里，惊诧之余顾虑他们认得九问剑法，进而怀疑自己的身份，出手时便没有使用九问剑法，而是以寻常剑招逼退两位神君，依法炮制造出浓雾，和带着两个蒙面人的褚容飞身跃向屋顶离开。

        眼看夜袭的人即将脱身，宿戈手上的承影剑忽然脱手，径直向凤姒背影攻去。感应到有危险袭来，祝融离剑现身，含光剑随其意志从剑鞘中飞出，挡住了承影剑攻击，再自行凝聚剑气将承影剑劈落，确定危险消除之后才回到剑中。

        一切尘埃落定，孔时清从暗处出来，走到千面身边，小心翼翼地询问:“你有没有受伤？”

        千面晦暗的神情在瞬间转晴，笑容灿烂如初，“我没事，谢谢你。不过你手上的东西是什么？很厉害，我看见有铁箭从里面飞出来，一下子就让蒙面人没办法活动了。”

        孔时清撩开衣袖，露出绑在手上的梅花袖箭，表情间有些小小的得意，“这叫暗器，意在让人出其不意。你喜欢吗？我把这个送你。”

        千面有点意外:“可以吗？这个不是你的武器吗？”

        孔时清立刻解下手上的梅花袖箭交到千面的手里，说:“我还有别的，这个就送给你了。”

        “那谢谢你了。对了，我还不知道你跟那个人的名字，可以告诉我吗？”千面笑着说。

        “我叫孔时清，那位是宿戈。”

        两人说话的时候，两位神君过来了，脸色都不太好，其中一人向千面告罪:“我等无能，未能拦住蒙面人，请降罪。”

        千面挥挥手，“他们既然敢来，自然早准备了退路，无需在意。不过……”

        千面欲言又止，眯起眼，不知想到了什么事，只是看着凤姒和褚容来时的方向出神。

        片刻后，姗姗来迟的堇临带着鸾鸟族的一众士兵出现，向千面道歉:“今夜之事是我族中防卫疏忽，让贼人钻了空子，实在抱歉，让神女受了惊吓。”

        “道歉就不必了，只是希望鸾鸟族能尽快查清贼人的身份，给我个交代。”

        “这是自然。”

        堇临回答完后转身吩咐士兵们:“神女是我族贵客，为避免今夜之事再发生，尔等就留守于此，保护神女安全。”

        鸾鸟族士兵齐声应是，迅速将联排小院围了个水泄不通。

        堇临来得慢去得快，安排完士兵之后立刻告辞离开。

        两位神君神色不虞，愤然道:“神女，鸾鸟族的态度实在是轻慢，贼人都跑了才姗姗来迟，我看今夜的事说不定跟它们也有干系。”

        千面示意两人噤声，说:“隔墙有耳，没有证据之前一切都只是猜测，这种不利于两方和谐的话不必再说了。好了，夜已经深了，有鸾鸟族的士兵守卫，应该没有贼人会来了，都去休息。”

        “那我们告辞了。”宿戈说。

        千面点头，说:“今夜还要多谢二位仗义相助。”

        “神女客气。”

        宿戈和孔时清离开之后，两位神君也相继返回住处。千面返回房中，却未立刻入睡，而是思索起今夜发生的事情来。

        千面心里清楚今夜不该如此，正常的发展是龙族暗示朱厌族派出的两个杀手闯入自己住的地方，自己与他们周旋拖延，然后两位神君赶来救援，最后那两个杀手因不敌而离开。

        可是事情却有了意料之外的变数。第一个变数是两个杀手打算借浓雾的掩护撤退时，孔时清用暗器伤了他们，梅花袖箭发出的铁箭上抹了毒，让两个杀手没办法顺利离开；第二个变数是两个戴面具的人的出现，他们十分厉害，顺利救走了两个失利的杀手，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倒是让事情的发展回到了正轨之上。

        但是千面感到不安，这种不安更多来自于第二个变数，也就是本来不应该存在于这个地方的凤姒和褚容。千面无法确定他们是龙族或者鸾鸟族这边安排的接应，属于计划中的一环，还是像宿戈和孔时清这两个人一样，不属于这个地方。

        这说起来或许会让人惊讶，因为千面知道这所谓的蓬莱天界是虚假的，这里的一切看似在重演万年前的事，实际上被两种意志影响着。

        万年前的一战，蓬莱天界覆灭，无数怨念留存天地间，最终被封于星梭中。龙族将星梭置于天池由烛龙守护，而烛龙本身就是由星辰之力凝聚的，故怨念与星辰之力两种力量共同作用于星梭本身，在万年时间里逐渐催生出了类似剑灵的存在，简言之就是星梭有了器灵，器灵具备了自我意志。

        万年后，星梭被人盗走并丢弃，坠入蓬莱岛上，平衡因此被打破，封存在其中怨念不再被星辰之力克制，瞬间爆发，少数化为怨灵作恶，多数却是纠结在一起于星梭内自成一方与结界相似的世界，也就是万年前的蓬莱天界，不断重演那时发生的事。

        千面是器灵的化身，所谓“千面”，是因为她不像祝融或者离歌那样先为人而后为灵，而是从始至终就是灵体，因此其容貌在旁人眼中乃是千人千面，别人觉得她应该是什么模样，她在那个人眼中就是怎样的模样。

        身为器灵，在不能离开这个被构建出来的蓬莱天界且怨念主导世界进程的情况之下，千面的意志所影响的乃是一些细枝末节的地方，譬如今夜发生的暗杀事件，这在真正的万年前是不存在的，只是千面觉得有趣，安排了这样的事。

        这一切看起来似乎是没有必要的，但是对千面来说，她太寂寞了。

        因为这样的寂寞，千面在发现宿戈和孔时清这两个外来者时，主动跟他们打了招呼，让他们跟自己一起来了鸾鸟族。

        但是……

        千面叹息一声。宿戈和孔时清不是第一个外来者，实际上珈楠曾派出后失踪的手下也来了这个地方，但是长久呆在一个满是怨念的地方，仅凭半神之躯，在神力耗尽后，那些手下都已经死了。不过宿戈和孔时清是幸运的，因为他们遇到千面，跟在千面身边，那些怨念便被隔绝，无法再影响他们。

        千面看着璀璨的夜明珠出神，今夜之事带来的不安感一直萦绕心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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