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针对

青禾镇属于南方零榆市的一个小镇，坐落在某一不知名的山脉脚下，不同村庄围绕集市区域呈现辐射式聚居，镇上的人们长此以往过着淳朴的农作生活，错落的梯田如同在乐谱上跳动的音符。

        青禾最悦人的景象莫过于五六月的稻田，站在平阔的屋顶向后山极目远眺，皆是满青色的稻海，风动即浪涌，迷离中泛起青葱涟漪，仿佛大地母亲在亲切安抚自己的孩子。

        一望无际的稻田从房屋脚下蔓延至不同山腰上，青色中闪动着不同的芒影，那是光照耀下的水波。目之所及，心之所想，皆是一片祥和温柔。

        生长于斯，林落深爱着这一片青禾之景，闲来的时候习惯在屋顶独处，这一隅承载着她过去不曾言语的喜怒哀乐。她也曾猜想，会不会这里取名青禾镇也有这一片景象的缘由。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黄昏时分，林落听到了楼下母亲余念的呼唤，她知道又到了和妈妈赶集买食材的时候，于是急匆匆地跑下楼梯汇合。

        自从林落记事起，余念就常常带她赶集，教导她作为家中长姐，她要有担当，独立自主。林落也记在心里，她从小就能敏感地察觉到生活最本真的样子。

        她知道余念作为母亲一直都在尽力给她的三个孩子最好的物质生活。但家庭条件有限，贫穷终究还是贫穷。余念给林落最大的期望就是以后不要跟她一样让生活磨平棱角，而是好好学习，走向更大的舞台。

        林落深谙其道。

        今天赶上的是青禾镇三天一遇的集市日，当地称为“圩日”。许多小摊小贩都会抓住市场机遇做生意，其中特色小吃是最诱人的，有云吞、腐角、黄糖饽等，

        林落最喜欢的就是加冰的烧仙草，在夏季尤为清凉可口。不过，她从来不敢跟母亲余念提及，每次都是偷偷瞟一眼，她知道说出来余念会尽量满足，但这会是一种经济负担。

        这次，余念经过小商店时，却主动问她：“落落，我记得你喜欢喝烧仙草，要不要来一杯？”

        林落眼神错愣了一会，随即垂下眼帘拉着余念继续往前走，“不了，如果你给我买，弟弟妹妹没有又该对你发脾气了。我们走吧。”

        余念反拉林落的手，弯唇笑了，“虽然钱不够买三杯，但是可以买一杯大的，你们分着吃怎么样？”

        林落还在犹豫着，余念直接拉着林落返道，进店点单。

        出商店后，余念直接帮林落插入吸管，将烧仙草递到她面前：“你先喝吧，走了这么久一定渴了，你看你的嘴唇都干了。”余念摸了摸她的高马尾，继续说，“而且呀，你可以悄悄喝多些，弟弟妹妹不会知道。”

        林落领会了母亲的意思，爽朗地笑了，“妈妈就是聪明”。不过林落没有直接喝起来，她希望跟母亲一起分享。

        她把余念拽回来，踮起脚，把烧仙草举高递给她，“可是呢，好东西要分享，也不能少了母亲大人，您说是不是？你先帮我们试试口味吧。”

        余念摸了摸林落的小脑袋瓜，甚是欣慰，“好！”

        余念抿了一小口，点点头，把林落举着的烧仙草推回给她，“很冰，冻得我牙齿都有点疼了，你肯定喜欢。我们边喝边走回家。”

        “好！”

        街上人来人往，留下一对母女相携远去的身影。

        第二天，又是周一。林落早早地收拾书包去学校，当她独自走在晨曦一点一点亮起的马路上，看着车来车往，羡慕起了那些可以骑自行车上学的孩子或者有家长接送的孩子们。

        一直以来，只有她一个人，拖着落寞的身影，独行四十分钟的小路去学校。

        等林落走进教室，她感受到了一阵诡异的氛围，大家看她的眼神很奇妙，就像众人审判罪犯，居高临下，让人浑身不自在。但她故意不去探究他们的表情变化，装聋作哑地掏出作业本走到前排去交。

        突然，她听到了苏彻跟同学们谈话内容：“讲真的，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一杯奶茶都要分着喝，不嫌恶心！我要不是亲眼看到，都没发现这稀奇事。”紧接着，一片笑声和唏嘘声不绝于耳。

        站在旁边的许崆还挑衅地大声问：“林落，真的吗？”生怕林落不知道他们今天的取乐对象是她。

        林落将本要轻放下去的作业本直接重摔到桌面，不发一语，淡定地走回座位。

        不料，抬头对上苏彻。他看着她，一脸期待，就像在等着看小丑跳梁。

        她莫名怒火在烧，但还是强忍，耍了他一个白眼。然后拿出课本预习，不作任何反驳，低垂着脑袋，不敢看任何人，随意他们怎么想，怎么说。

        可林落也有自尊。众人拿她取乐，笑声背后尽是嘲讽和歧视。原本拥有烧仙草是一件快乐的事，早上她的心情都还是惬意的。直到，经苏彻这么取乐，她感受到了窘迫和侮辱。

        或许在当时，他们并不懂得跟珍惜的人分享会是什么感觉。没有嫌弃，只是满足。

        许崆、苏彻和林允晗是五年级一班的“刺头”，三人都挺瘦高，平均身高168cm，除了许崆稍矮。苏彻沉稳冷淡，许崆张扬傲慢，林允晗活泼搞笑。三人只要聚在一起，就能兴风作浪。向来我行我素，张扬跋扈，连温和没脾气的班主任吕歆都因他们屡次违反纪律暴躁起来，却对他们无可奈何。

        见惯了他们欺负其他同学的样子，林落对他们今天的行为不足为奇。只是没想到有一天矛头指向了故意降低存在感的她身上。

        林落不是班里成绩最好的学生，成绩水平在中上等，乖顺也高傲，不善言谈，跟同学的相处都是若即若离。到点放学就回家，因为家远偏僻也不主动融入任何课外小团体活动。所以也很少素材供同学私下讨论。

        如果换做班里其他女生遇到他们的挑衅，多半已经暴跳如雷，或是直接追着他们打，实在不管用就委屈地哭一场，到时班主任吕歆一定会让惹事的男生们主动道歉，并且深刻检讨。

        但林落并不想多费口舌，多花力气。她不是会示弱哭泣的人，他们越是享受激怒别人的快感，林落越不想搭理，以冷制暴。

        可林落的不动声色一定程度上激起了许崆他们的好奇心和胜负欲，他们变得格外“关照”她。

        时有昆虫出现在林落的桌面上，但林落都是沉默地用书把它们拍到过道，许崆会吹着口哨说：“哟，这么凶。虫都不怕。”。

        时有他们使绊，拖延林落值日，林落就绕道避开他们打扫，久了他们也没有再来。

        时有许崆故意拿走林落的文具，举高刺激她自己拿回去，林落做好了干脆把文具送给他们的想法，最后他们也会还回来，说了一句“不逗你了”。

        ……

        当一直总是一方挑起事端，但另一方不做回应时，主动的一方终归有厌倦的时候，也知道没什么意义。渐渐地，他们来找林落麻烦的次数减少了。

        他们会找她麻烦，却不会做过分的事。很大程度上是享受别人的关注，只不过方式让人难以接受。林落就是笃定他们不会太放肆，才不想跟他们周旋，直接不理会他们几个。

        林落以为她跟他们这辈子或许是结下了仇怨。就算不是仇家，也会是形同陌路。却不曾想，有些渊源是从这里开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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