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不巧
两个月后，期中考试结束。十月底的校内桂花飘香，秋意盎然。
林落用事实证明她的学习能力不差，把第一夺了回来。
没多久，学校难得提议要重新做优秀学生排行榜，打算就从这次期中考试开始。
于是，学校请来摄影师专门为前二十名拍照记录，并且请求优秀学生写好座右铭和理想，以此激励更多学生的积极性和主动性。
一旦排榜出现，林落无疑又将成了学校的关注对象。她不是介意别人夸赞或者关注她，而是这对她是一种压力，来源于她要长期保持这份最好成绩。
这天，云淡风轻，秋色正浓，一排排的杨树发出稀疏的秋鸣。
就在这时，林落被人通知教导主任找她帮忙确认排名榜的信息是否有误。因为最初是她负责收集优秀学生的全部信息，包括她自己在内。
她刚转弯来到门口外，就发现一排被罚站的男生，一共五个。听到有脚步声，他们就齐刷刷地转头看她。
她尴尬又无语，但随即惊了一下，苏彻也在。但疑惑的是许崆不在。要说是许崆惹麻烦被罚，她毫不意外。
那时候的少年，虽然毒舌，狂拽，但不喜欢麻烦。他放荡不羁也知道底线，不会做过分的事，更不会违纪违法。
他不是给自己找麻烦的人，怎么这次被主任抓现行罚站了？
林落看着一脸疲累的苏彻，满是疑惑。苏彻起初慵懒靠墙，发现林落时，背脊一凉，挺立站直，他疑惑她怎么来了，但更多的是对自己燃起一股不争气的火。
随性而为惯了，其他老师都不管他，偏巧今天遇上教导主任较真，被罚了。
林落千年不遇，偏偏在自己被罚时碰到了，这种感觉真的不好，面子上就过不去。
“哟，美女，你好呀！”其中一个陌生男想林落吹了一个口哨，调侃道。
又是那个令人厌恶的称呼。林落警惕地上下打量那个人一圈，站没站姿，被罚了还洋洋得意地抖腿。
林落向来不解，为什么男生老喜欢装出一副痞坏的样子？做个老实人，不好吗？
她实在没心思附和，直接无视，绕过他们去找主任。
想来教导主任刚训完他们，火气应该没消散。
林落吸了一口气，轻手轻脚地敲门报告。教导主任看见是林落，笑脸迎人，语气都变轻柔：“林落呀，你快来对照一下排名榜上的信息，没错误我就安排张贴。”
说完，他把整张印刷好的无纺布硬纸展开在办公桌上，拿出信息记录册，招手示意林落过来比对确认。
“好！”林落点头，认真对照检查。
主任边喝茶边询问：“林落，这次考得不错，我看好你，你再接再厉，争取下次取得更高成绩，没问题吧？”
林落慢吞吞地点了点头：“嗯，我争取。”
安静了一分钟后，教导主任又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还有进步空间，要戒骄戒躁哦。”
“明白。”林落一边回应教导主任的絮叨，一边重复比对信息。
没一会，林落抓住教导主任停顿喝茶解渴的机会，自己先发话：“主任，我比对了三遍，打印出来的没问题。”
“行。那你把它卷起来，去找几个你认识的男生，帮你张贴到外面空的那个玻璃榜里。我一会还有会议。这是张贴工具。”教导主任把一个黑塑料袋递给林落。
林落怎么都没想到，教导主任这么信任她，榜单都能放心让她弄。与其说受宠若惊，不如是哭笑不得。
她半犹豫地接过装工具的黑塑料袋，客气地回答：“好！”
应得倒是爽，没那能力还揽活，她找谁去？
教导主任交代完就直接往外走，林落就把一整张硬纸从桌上拖到地面，打算卷曲起来。
刚卷没多少，教导主任半脚跨进门槛，突然出声：“林落。”
“啊？”
林落被吓了一跳，刚卷的硬纸被她一松手，重新舒展开了。
“你不用找人了，外面这几个家伙帮你。干活的事让他们来，你负责监督就行，他们要是不愿意，回来告诉我，我亲自收拾。”教导主任指了指外面的一排人，特意拖长了“收拾”的尾音。
“啊哈？”她不敢质疑，答应了下来，“哦，好的。”
“苏彻，你带他们帮一下她。将功补过。”
“嗯。”苏彻应得敷衍，语气慵懒，他似乎很疲倦。
这次，教导主任叮嘱完真的就潇洒走了。
林落本来觉得张贴不是什么大事，回班里找路汐就行。结果，教导主任直接安排了人，还是他们，一堆刚被教导主任训话的违纪学生。她怎么敢使唤他们？
还监督，简直社死。
林落卷好整张硬纸，找来塑料绳捆扎好，站在原地发呆。
她希望路汐能来救急。但是，路汐最怕教导主任，不会主动来的。
她又没胆量主动让外面的苏彻他们帮忙。进去的时候就没搭理，哪有反过来求帮忙的道理？这场景搞得她里外不是人。
“你收拾好了吗？”苏彻先进来问她，但表情冷漠，语气也没多温顺。
“哦。好了。”她回神，拎起工具袋，打算同时抱起硬纸。
苏彻一把夺过那一米多宽的大硬纸，单手提了出去。
他回头问林落：“去哪张贴？”
林落不禁拧眉，才一个学期没见，苏彻冷得可怕。林落再也找不到之前他们半开玩笑的感觉。苏彻给她的感觉，他似乎很讨厌帮她，甚至连她一起讨厌。
“阶梯下面，教学楼b栋旁边。”林落故作镇定，指了指教学楼，面无表情地回复。
他不想说话，她也不想。
苏彻不忘回头对站在原地的几个人说：“走呀。磨蹭什么？”
路上，刚调侃过林落的男生主动靠近她问：“美女，你叫什么？刚才没听清主任说的。”
林落强忍不爽，没有回话，刻意躲着那个男生走。
苏彻瞥见了她的不自在，但心里有气，不想说话。
“美女，你哑巴了吗？”那个男生不甘示弱，再次找话聊。
苏彻实在不耐烦，忍不住出声：“你烦不烦？安静会！”。
林落真的被吓到，这暴躁的声音如雷贯耳。现在的苏彻就像一座火山，滚烫的岩浆随时能喷涌而出。
林落握紧双手，掩饰心里的害怕，提胆问了他：“苏彻，你……为什么被罚？”
苏彻冷眸微动，感受到她的小心翼翼，语气还算平和地回答：“睡觉。”
林落松了一口气，总算没那么暴躁了。苏彻要是不回话，她大概就知道今天的他惹不起，她能躲就躲。
“你俩认识呀！”男生又冒头接话，“你说怪不怪，之前我当着主任面睡觉他都不理，这次却被训话了，不知道他是不是吃错药了。还有呀……”
苏彻一脸嫌弃地瞪他，说：“就你话多，这么有精力，一会你就多干点。”
苏彻最清楚，再让他说下去，打牌，玩手机，爬墙翘课等事都能抖出来说给林落听，而这些事，他猜测林落还不知道，不然就不会问他为什么被罚，而是直接说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男生直接在嘴边比划拉拉链的手势，闭嘴。
“上课很无聊？”林落郁闷又别扭地问。
“嗯。不像你好学生。能听得下去。”说完他不着痕迹地扫了她一眼，随即别过头看着前面走。
对话进行不下去了，林落选择安静。苏彻刚才的话里，有意将自己划分为坏学生。他在向她强调他们的距离。他在避讳什么，林落清楚又不清楚，她烦乱得很。
成绩是评判一个人好坏的标准吗？他们为什么就不能友好相处了？这个问题，林落一直都没有答案。有些明明很简单的事，到最后变得繁复，混杂的因素越来越多，就像一瓶掺杂泥沙的水，浑浊不清，也解释不清。
来到文化墙前，发现玻璃橱窗是锁着的。林落一整个呆住，找了找塑料袋，发现也没钥匙。
这就尴尬了，教导主任也没给她准备。
旁边的男生们各自嘲笑道：“服了，贴什么贴。”“让我们砸窗吗？不用赔钱我就敢砸。”“说得你很厉害一样。”“干活都不靠谱些。”
苏彻觉得他们聒噪，厉声说：“少说话没人当你们哑巴。没钥匙去找不就行了？”
几个男生知道苏彻不好惹，停止了抱怨，但眼里尽是不平。
林落感受到浓重的火药味在蔓延，而这局面有她的责任。
“我去问问主任或者校长。”说完，林落就匆忙跑回去了。
林落先回主任的办公室桌面找，没发现有钥匙。于是，跑到会议室，看到会议已经开始，她不便打扰。只能试着找校长问问，去到校长办公室被告知，校长在教学楼a栋二楼，她又冲着去。
结果才赶到楼栋附近，就看到校长往外走的身影，林落冲上去拦路。
等林落找到校长解释缘由，好不容易拿到钥匙，已经过去半个小时。
她气喘吁吁地返回文化墙。
“抱歉，让你们等久了。”林落一边急促呼吸，一边打开橱窗，手都在抖。
苏彻看到冒汗喘气的林落，眉头紧皱，心情复杂，他也没想到她去了那么久。
“你一边待着去，接下来是我们的事。”苏彻扯着她的衣角，拉她到了一旁。
“行！”林落还是喘着气，往后退了几步。
站久了腿酸，她干脆盘腿坐在水泥地面，托腮看着他们弄。
苏彻认真做起事来时，少了不可一世的傲气和冰冷，莫名给人一种安全感和信任感。
要是他学习也是这样，他也不会差哪去。
林落出了神，余光逐渐转向别处，回想起过去她和苏彻相处的画面，有美好，也有遗憾。美好的是他帮过她许多，她可以撞着胆怼他但他不会计较。遗憾的是，六一过后，他们变得生疏，过去似乎都被抹杀了。
“你发什么呆呢？”苏彻蹲着固定板报的右下角时，转头问林落。
林落以为他需要帮忙，立马站起来，拍了拍背后的灰尘，走向他问：“怎么了？”
“你不是监督的吗？看看有没有问题？”他也不知道她对着哪个男的发呆，莫名地就不爽。
林落凑近，在苏彻蹲着的上方伸手试着掀了掀边缘，发现四个角固定得很牢：“看不出毛病，很好呀！”
突然，林落别到耳后的头发散下来，扫到了苏彻的右脸。林落急忙退后，局促不安地浅笑，满是歉意。
她从口袋里拿出橡皮筋，理了理披肩的头发，干脆扎成高马尾。
苏彻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她的一系列动作，像是避瘟神一样，他要生气也来不及。
苏彻挠了一些耳腮，刚想说“你没事这么大反应干吗？我能吃了你？”。
但被打断了……
“咦，这第一名是你呀。我看看，名字是林落……”原先闭嘴的男生才注意到板报上的图片和信息，对照了此时扎高马尾的林落，和图片的一模一样。
“哦，过去式。”林落不以为然。
“傲呀。”男生竖起大拇指。
“人家有本事骄傲，你管得着吗？两相对比，可笑的是我们。”苏彻的话里带刺。但厉声说出的是他这么久以来积蓄的自卑和烦闷。
林落的本意是，一次成绩而已。她要能一直第一才值得表扬。
但苏彻的话，让她觉得她是在炫耀自己，而贬低他们。
“我不是骄傲，也没有讽刺你的意思。”林落觉得自己说错了话，想解释清楚。
“我知道。”苏彻摆了摆手，“事干完了，我们先走。其它你处理吧。”说完，他搭着旁边一个男生的肩走了。
苏彻意识到自己情绪的不对劲，怕再待下去，话说得更过分，他需要冷静。
林落还想说清楚，他却没打算听，直接撂下她走了。
她什么都没干，却招他火气。
“我真的傲吗？”她反问自己，“招他讨厌了？他不是更傲？相比之下，小巫见大巫。”
可恶，自以为是的家伙。她一边愤懑不平，一边委屈自责。
苏彻趴桌，瞭起眼看向讲台上的横幅“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
话说的一时快，事后却懊悔不已，但又没勇气解释自己不是生她的气。他不想让同班人知道他们聊得来。这对林落没好处，林落的世界没有他的那么混乱复杂。而且排球事件后，她多多少少对普通班的学生存在阴影。他不想她过多了解他的事，甚至害怕她知道他这段时间的违纪行为。
林落并不知道。因为在那段时间她都在为证明自己的能力而苦学，因为吃过一次亏，她对自己的要求更加严格。以前她还会饶有兴趣地倾听同学的八卦，但现在她都闭目塞听，争取把所有练习册提前刷完，额外增加其他课外训练。如果不是重大违纪事件，如果不被领导在升旗仪式上特意点名批评，林落都不会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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