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三林家

林妈妈七十岁了，比林爸爸小六岁。年轻的时候，也是吃过苦，出过力的，典型的农村老太太，外强中干，不至于打滚，但绝对能撒泼，会胡搅，更会蛮缠。

        林爸爸是个小学老师，林妈妈却是没什么文化的，那个年代的老师是不吃香的，没工资没待遇，又加上家里人口多的负担，林爸爸这种低价股是找不上老婆的。

        在林爸爸三十多岁的时候，经媒人介绍，娶了当时已经算是老姑娘的林妈妈。在林茉莉上小学的时候，林爸爸争取到了学校分房的资格，东拼西凑，咬牙借钱买下了小套二。从村里搬到了镇上的小楼里，后来经济飞速发展，市区大改造，加之教师改编，他们算是彻底成了城市人。

        林妈妈是识不得几个字的，用她的话说，小时候也上过两天学，可是穷啊，家里兄弟姊妹又多，便轮不到她这个闺女上学了。为此她很是遗憾，所以她便很想让自己的孩子都好好读书，期待知识改变命运。

        可惜的是，儿子对读书是毫无兴趣，从小为学习挨了不少打骂，好不容易在林爸爸的帮助下，混下一个高中文凭。女儿嘛，倒是从小努力，可天资摆在这，熬了个三本大学，也算是给他们长脸了。

        林茉莉的记忆里，爸爸妈妈总是在吵架的，一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原因无非就是经典的婆媳关系、妯娌小叔子、家庭琐事等等。吵的凶的时候俩人会对着头，冲着脸，挨着鼻尖地嚷嚷，像极了两只炸毛的斗鸡，俩人本着能吵吵绝不动手的原则，就这么磕磕蹭蹭地过到了头发花白。

        吵架归吵架，对孩子的感情确是实打实的，林茉莉觉得自己作为他们的老来女，还是备受关爱的，在那个物质还是匮乏的90年代，她并不觉得童年受过委屈，爹疼娘爱，还有个大自己十岁的哥哥，自小也是被宠的有些坏脾气，记忆里，即便爸妈小事上总是偏疼小女儿，这个哥哥也总笑呵呵地。

        林妈妈总告诉茉莉，“你是哥哥从小看大的，他为你吃了不少委屈，以后要好好对哥哥。”当然，她也会对儿子说，“她是你妹妹，你大，你让让她。”

        林茉莉和哥哥其实是玩不到一起的，年龄相差太大，彼此上学、工作的时间都是整好错开的，但这并不妨碍从小的血缘感情。

        林承政退伍后，会拿着津贴，带妹妹去市里买好看的衣服，买了第一辆摩托车，也会带着妹妹去兜风…林茉莉也会在哥哥当兵的时候，想念地默默哭泣，会把省下的生活费给哥哥充话费，给小侄子买零食…

        林茉莉心里唯一有阴影的便是，婚姻和婆媳关系。林妈妈每次和丈夫吵完架，都会对着女儿哭诉老公的无能，痛斥婆婆的不公，那诅天怨地的样子…林茉莉从小便对“婆婆”这个词儿有着深深的恐惧，以至于长大后的她，一度的理想就是，要找个没爹没妈的人结婚。

        因为林妈妈的邋遢，林茉莉从小就知道收拾家务。林爸爸是个整齐人儿，年轻的时候更爱干净，西装上衣和白衬衫，黑色的皮凉鞋里，也一定要配着深色的凉袜，自行车把上挂着黑色的皮包，只是这几年老了，慢慢维持不了年轻时的体面了。

        林茉莉有时发现，爸爸外出穿的衣服竟带着脏点，这是以前绝不会出现的，那会儿她意识到，这是爸爸力不从心的表现了，他已经老了吧。

        林茉莉一直很崇拜爸爸，她自小体质差，一年到头经常感冒生病，她总记得爸爸带她去打针的情形。去诊所的时候，她用一只小小的拳头，紧紧攥住爸爸的食指，一路忐忑地跟着走过去，在爸爸的怀里哭闹着打完退烧针，回家的时候，因为挨了针的屁股疼的慌，爸爸便会背起她，晃晃悠悠的回家，就像她每天去学校似的，坐在爸爸的自行车后椅上，摇摇晃晃……摇摇晃晃……

        现在的林爸爸，和林妈妈带着15岁的孙子一起过。因为林承政离婚好多年了，孩子扔给爸妈，他自己且逍遥的很。林爸爸总是早晨先去菜园子打理一下，回来再做好三个人的早饭，白天收拾好家里家外，便去理发店守着。

        他退休后开了一个理发铺，镇上附近的老头儿都喜欢去那喝喝茶，理理发，刮刮胡子的。空闲的时候，林爸爸还要去镇上的戏曲队排练节目，他吹拉弹唱懂一点，自己也好这一口。

        林茉莉每周末都会带着老公孩子回家看爸妈的，每次回家，妈妈总是爱唠叨的，说说这一周发生的事，抱怨抱怨儿子不回家，埋怨埋怨老头儿总出去瞎忙活，说道说道孙子不听话……林茉莉总是和她一起抱怨，向着妈妈说话，她觉得妈妈过的挺苦的，年轻的时候吃苦受累，还不受婆家待见，看爸爸也不是个疼人儿的丈夫，儿子离婚后更肆意了，也不回来看看她……所以但凡两个老人有什么病痛，这几年来，都是林茉莉带着他们去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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