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二十第一次出院

趁着林爸爸休息的这周，林茉莉每天都带他去不同的地方转悠，她知道父亲喜欢到处看看，他没别的喜好，就这点追求了。现在身体不好，也不能去远的地方，只能带他就近看看这座城市了，好在现在的一座城，就是一个小的世界，新奇的、新潮的，应有尽有。

        以前的事业单位，都会组织职工旅游的，林爸爸早些年间，就去遍了祖国的大江南北，退休后，也是跟着旅游团，跑遍了想去的地方，可以说叫得上名字的景点，都去过了。他跟的都是些便宜的老年团，林茉莉想，爸爸心理素质可真强，那种明显的购物团，他不管导游怎么说，都是只玩不买，这么下来，也没花费多少。

        就这样过了一个周，又到了林爸爸回医院放药的日子，一早，林承政就过来了，林茉莉毫不意外，因为昨晚她听到爸爸给哥哥下达的命令，“不管怎么样，你都得过来”。

        林爸爸想到上次用药后，自己呕吐不止，他不想让女婿跟着伺候自己，只能要求儿子过来，他跟林承政说的很明白，把为难之处和自己的痛苦，都摊给儿子。

        林承政自是无法拒绝，他的脸皮还没厚到如此程度，且他私心里想着，这次放药后，就会出院了，也住不几天了，回家前，他还得好好表现表现，至于以后能不能回来住院，还得另说呢。

        这次用药，林爸爸还是吐个不停，直呕的心肝脾肺肾，俱不在五内似的，才算罢了。林承政看着老父亲受的痛苦，不觉有些心酸，也跟着掉了两滴泪，谁知这鳄鱼的眼泪还没干透，他便坐不住了。

        林爸爸输液后，脸色有所松快，眼见最后一个吊瓶要输完了，林承政看了眼躺在病床上的老父亲。

        “爸，现在好多了吧。”林承政收起手机。

        “恩，这药就刚放上，反应大，倒是好的快。”林爸爸睁开眼睛，空洞的看着前方。

        “我想着以后不用这药了，太折腾人了，要是上次我知道你这样，这次我就不能让用！”林承政貌似痛心的说。

        “唉…治病不得听大夫的，”林爸爸低语着，“早晨查房的时候，我听见大夫说可以出院，我感觉我也好了，肚子也不涨了，身子舒坦多了。”

        “对，大夫说这就好了，等再过一个周，回来复查看看，肚子里有水的话，就接着放水，不多就不用管了，到时候再拔管。”林承政转述着医生的话。

        “今天还不给拔下来啊？还要再过一个周…”林爸爸重复着。

        “估计没问题，回去我们再吃了中药，调理着。”林承政看着父亲，又望了眼吊瓶。

        “那你看，你现在能走动？”林承政掏出手机看了看。

        “能，回去吧，你该忙了忙。”林爸爸怎会不明白儿子的意思。

        “我没事，你要是不舒服，就晚上住这，我都好说。”林承政满不在意地回道。

        “我跟你回家吧，不在你妹妹那住了，”林爸爸动了下腿，“在外面这么长时间了，得回去看看。”

        “跟我回去？”林承政略一犹豫，“那也行，等会咱直接走就行，反正今下午也办不了出院手续了，等会我跟大夫说说，明天我再过来。”

        “嗯，跟你妹妹说声儿，”林爸爸转头看向儿子，“别忘了把我的东西捎带回去。”

        林茉莉接到哥哥的电话时，还以为又出什么事了，哥哥自从吵架后，便不会主动给自己打电话了。等哥哥说了一通，她才知道，爸爸是打算直接回家去。

        “还用得着这么急吗？”林茉莉不免一阵不悦，她以为是哥哥没时间，“你就忙成这样吗？”

        “我不是跟你说了嘛？是爸爸想回家，他老住在外边，能不惦记家里？”林承政不耐烦了。

        “那个插管的地方最少两天消一次毒，药和营养粉，还在我这呢。”林茉莉听见外边这个词儿，就觉得心里一刺，她还想嘱咐些注意事项，可哥哥不容她多说。

        “知道了，明天我办出院的时候过去拿着，没事挂了。”林承政显然不想听妹妹唠叨。

        放下电话，林茉莉抱着孩子一阵空落落，按理说，爸爸能出院，是病情有所稳定，她该高兴，自己也终于不用这么累了。可显然，爸爸他们是把自己这当“外面”的，那她自然就是外人了，真真是有事靠女儿，无事亲儿子，林茉莉不无自嘲地摆了摆头。

        其实林爸爸住在女儿家，还是第一回。林茉莉结婚这几年，他只是来看过几次，也就吃个饭的功夫，便走了，林妈妈更是没来过，她晕车厉害，不喜出门。

        林爸爸生病，初来住的时候，就掏出了五千块钱，硬塞给女儿，扬言“你如果不收着，我就不在这住了，不登你的门了”。

        林茉莉原以为爸妈是为了自己的处境着想，他们本着不打扰闺女的心态，也是怕闺女受女婿和婆家的闲气，给了钱，别人便不好再说什么了。可这终归是见外了啊，林茉莉也知道爸爸不缺这五千块钱，当时便留下，给了赵言平。可现在她又想，难不成爸妈是觉得自己付费了，所以才理所应当的享受服务？林茉莉乱七八糟的想着，周身一阵恶寒，不知道是为父母，还是为自己。

        晚上赵言平带着大儿子回来，看到客厅桌子上摆着老丈人打包好的东西，也不见其人，便猜到了怎么回事。

        “这不是姥爷的东西吗？”大儿子首先冲到了侧卧，大声喊着，“姥爷呢？妈妈！妈妈！”

        “别喊了，姥爷回家了。”林茉莉抱着孩子从厨房出来。

        “他不用打针了吗？”大儿子疑问着。

        “对啊，姥爷好了，”林茉莉把老二放下，“喏，和爸爸带弟弟玩吧，妈妈去做饭。”

        赵言平带老大洗了手，便接过了小儿子，站在厨房门口说：“下午就回去了？我知道要出院了，没想到这么快。”

        “姥爷想家了呗。”林茉莉也没多言。

        “你等着吧，下次爸住院就难了。”赵言平不晓得老婆现在的心理。

        “怎么？他还能拦着爸治病？”林茉莉头也不抬，继续切菜，“他还左右不了爸。”

        “以大舅哥的心态，肯定不能安生的再把我老丈人送出来。”赵言平很自信的说。

        “我肯定不会同意他在家受罪的，他也在家待不了几天，停个两周，估计就回来接着用药了。”林茉莉直接说道。

        “那到时候，看爸听谁的吧，”赵言平扯了下嘴角，“我看爸很想治病，很配合大夫。”

        “我感觉他知道自己的病，”林茉莉看了眼老公，“他又不傻，又不是像你丈母娘似的，不认字，再说，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明白。”

        “早晚得说开，我觉得刚开始就应该告诉他，要不要治，怎么治，由爸说了算，就不用你和哥在这吵架了，”赵言平之前也提过，“爸得有知情权，说不定，我大舅哥就是故意不想告诉爸的，这样，他就能做主了。”

        “我不是没想过，有些事你不知道，在我老家，好多人，知道自己得了绝症，和农药就死了。人到了这种时候，但凡心理素质差点，就会想不开，我哪敢冒险呢，再说，大家的意思，都是想先暂时瞒着，以后再告诉他。”

        “你们都太不了解爸了，他绝对不是那种人，他坚强的很，否则…怎么过得了这几十年…”赵言平倒是直言不讳。

        “我烦死了，”林茉莉斜睨了老公一眼，“想起来还得和他闹那出，我就烦死了。”

        “你就是管的太多，你总看不明白，你自己的位置。”赵言平知道老婆还是摆不正自己的心态，认不清她自己的处境。

        “我知道他们看重儿子，也知道这个儿子不着调，那我能不管吗？那是我亲爸亲妈啊。”林茉莉也知道无从否认。

        “我们有多大的能耐出多大的力，你想全管起来，那现实吗？”赵言平明白老婆对亲情的不舍与无奈。

        “我晓得，我自己也累的慌，还得让你也跟着受这些没必要的累。”林茉莉一阵颓丧。

        “这个家业都是爸挣下的，他都这么对待，等妈以后老了，他更不可能管。”赵言平直言道。

        “肯定的，想到妈以后，还得来这么一出，我真是够够的了！说白了，我也不可能做得了这个家的主，爸妈不会同意让我这个外人管的。”林茉莉似乎想到了多年以后老母亲患病的时候。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这也不是办法。”赵言平一听，自己说了个白搭，只有让媳妇儿自己撞南墙狠了，才知道回头的。

        林茉莉没说话，此时的她还在烦忧爸爸后续的治疗，她一贯退让的性格，注定不是主动出击的猎手，能勉强应对敌人的招式，就已经是万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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