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凌云枝(十六)下
师父和丁晓甜一致决定要去找第三张照片上的人——也就是那个很有可能是朱康康的目标。
张桥生对他从何处得到这些线索做了说明——他真是有五花八门的“朋友”——最重要的第三张照片,他是通过观察组的小海总打听到的。
照片是一名路过葫芦地的巫师拍摄的,里面白乎乎的影子是一只名叫朽木蝉女的大妖怪,正匍匐在月夜下,它盘起的身躯似乎围绕着一个男子。但当时夜色太浓,妖怪就算是在休憩也十分诡异可怕,那位巫师不敢多看,匆匆拍下一张照片就离开了。
第二日白天,那位巫师又去查看,葫芦地已经空空荡荡了。他蹲守了一周,仍然没有收获,这才放弃。他将照片寄给了观察家协会,请他们辨别妖怪和人形。协会确认妖怪是朽木蝉女,人形则太过模糊,无法辨认。协会将照片收录进定期抄送给南珠野舍的档案,观察组的一位职员浏览后,认为人形有很大可能性属于失踪巫师之一,这才报给小海总知晓。
“这之后,朽木蝉女又被拍摄到过一次,是在小油野。”张桥生说。“白壳子的摄像机都被它的力量影响而清零了,但有人开车经过那里,行车记录仪记下了转瞬间的影像,并且保留了下来。那人查看记录仪时,以为发现了外星生物,立刻发表在社交媒体上,当地野舍花了些功夫才处理下来。”
丁晓甜沉吟:“第一次在葫芦地,第二次在小油野。它的活动范围很广啊。”
“这确实是目前的最大难点。”张桥生点头赞同。“我们初步判断,它是循着污染严重的区域活动,因为每次它出现又离开后,该地区都有所净化。我已经通知过观察组,紧密留意朽木蝉女出现的迹象,同时关注海花地区的工厂和矿区,等待它的下一次出现。”
“那得等多久啊?”李美黎忍不住问。
张桥生不慌不忙地说:“无法确定。
李美黎问:“那就是要看巫神的意思了?”
张桥生说:“没错,是要碰碰运气。”
他这位统帅似乎也没有更多办法,更令众人感到沉闷。
师父严肃地审视那胖子,似乎在考虑他有几分可靠。
张桥生并不介意。他喝掉鸡米花的汤汁,又说:“在等待期间,还请老师和晓甜小姐暂时协助观察组的工作。大家别太灰心,说不定很快就能有好消息。”
晚餐结束后,张桥生开车送我和丁晓甜,老胡开车送李美黎。师父说要独自走一走,便没有跟我们一起。
一路上气氛格外安静,似乎在听过那段往事之后、却又发现自己不能立即做些什么,没人能提起精神。抵达宿舍,我们正要下车,张桥生喊住我。
“小枝,你等等……老妈说有东西给你,你跟我回去拿一下。”
我盯着仪表盘上闪烁的时间:“现在吗?”
张桥生神情淡然:“嗯。”
丁晓甜冲我眨了眨眼,下了车。
张桥生启动车辆,开出小巷,驶入密集的车流。深夜里南珠市仍然车水马龙,从这里到曹阿姨家至少得半个钟头。
“是什么东西呢?”我这才发觉,刚才应该多考虑一下距离的。
“不知道,反正没什么特别的。”那胖子嘟囔着,接着说道。“唉,刚才在娉婷餐厅只顾着说话,根本没填饱肚子……小枝,陪我再去吃点东西?”
“……现在?”我第二次提这个问题了。
“对,饿着肚子不想开车。”
其实我也没吃饱。那种高档餐厅的食物不适合我这种山猪的胃口,一小碟一小碟的靓丽菜品完全及不上一碗能够大快朵颐的面条。
但是跟张桥生单独去吃东西?
我有点儿犹豫,但从后排看着他壮硕如野猪的肩膀,羞怯少了一大半,答应了:“好。”
那胖子从后视镜看了看我:“想吃什么?”
“额……吃碗面?或者披萨?或者……还是看你想吃什么吧,我都行。”
他笑起来:“面和披萨先选一个。吃完还有胃口,我们再去吃第二个。”
我想了想:“那就披萨。”这样还有咖啡可以喝。
张桥生很爽快:“好,福字街那家巫师披萨店还不错,我带你去试试。”
不久后,节节车停在一间小小的披萨店外面,复古灯箱上印着橙黄色的招牌名,两侧分别是一家改装车行和一家理发店,都还在营业。我们下了车,一只通勤幽灵过来引着节节车去停车场。
进入混合着肉饼、蛋糕和咖啡香气的室内,落座,点单。
我忽然有点好奇这是不是他曾经跟东方红叶见面的地方,但想了想又觉得不是——小报上说那里离野舍只有两条街,而我们少说也离野舍□□条街了。
披萨店的开放式厨房正对客人,幽灵和跳蚤在里面忙忙碌碌处理食材,还有一只猫脸妖怪挥舞着锅铲。
很快铺满芝士的披萨、高高拱起的汉堡和香喷喷的咖啡就送了上来。
“吃不了这么多吧?我们真的该点小号的。”望着大盘大盘的食物,我有些瞠目。
“你先吃,吃多少算多少,还有我呢。”胖子不客气的捡起汉堡大嚼。
我无奈:“你太看得起自己了……反正吃不完打包。”
张桥生笑盈盈的,含混地说:“打包也行。”
食物松软可口,让我的胃感到非常舒服。对面的人举手投足都轻松自在,让我的心灵也感到舒畅。
如果说,像阿金和徐藿这样的人是“健谈”,那么张桥生就是让人如沐春风。我们边吃边聊着一些小事,我逐渐打开了话匣子,跟他谈起灰掌、水痘还有其他伙伴……
与其他人聊天时有所顾忌的事情,与张桥生却可以畅所欲言。
我完全信赖他,他也认真对待我。
从小时候开始就是如此,这真是非常奇妙……
然后我想起一件事。
“到底你在发给师父的照片里加了什么魔法?”我问。“什么隐秘通信的方式?”
“那个呀。你先打开那张照片,我再跟你解释。”张桥生吸着一杯冻椰奶说。
我拿出手机,翻到跟师父的微信,点开那张火锅合影。
张桥生稍微向前倾身,凑过来了一点:“这里——看到我面前摆放得像平行线的筷子了吧,你点一下。”
果然桌上有三根筷子头对尾,尾对头,以相当精确的间距摆放着。我用食指轻轻点了点,本以为照片会缩小回对话框中,没想到一串亮斑突然出现在屏幕上,明亮的字体像水波一样晃动着,歪歪斜斜组成一句话:
结庐巫师敬启
我或许能找到
你们想见的人
文字浮在屏幕上大约十几秒,然后缓缓消失了。
我低声惊叹:“这是怎么做到的?”
张桥生靠回椅背上,笑着揭秘:“其实很简单,这个叫三行暗号,上面附有三行二意咒语,是十几年前海屋卫兵部常用的隐秘咒语之一,但最近不太流行了。我考虑到新磨子小队的年代,特意去学了一下这个咒语,只需要把想说的话写成三行就行,透过屏幕、照片等东西仍可以起作用。不一定用筷子,只能能摆成三条平行线的东西都行,显示次数和对象都没有限制——这是这个咒语最大的硬伤。”
我试着又点了一次,果然如此。
张桥生一边在对面看我尝试,一边说着“知道这个秘密的人一般发送以后都会把照片删除”。
忽然他又倾了倾身。
“我能看看吗?”
“什么?”
“你的——嗯,你手机上的这张照片。”
我递给他,他点了一下屏幕,上下划拉了一下,面无表情地把手机还给我。
“你师父不怎么用微信聊天啊。”他说。
“不止微信,他就不怎么聊天。”我收起手机,对着桌子上的空盘子叹了口气。“我们真的吃完了啊。”
张桥生没有说话。
我抬头一看,他正在沉思,似乎没有听见刚才的话。等到发现我望向他,他愣了愣,随后笑起来。
“那应该不是你喜——”
他打住自己,抬起手抹了一把脸,然后别过头看着一旁。
“……小枝,吃好了?吃好了我们就走吧。”
我点头,看着他结账,忽然想起此行的目的:“啊!忘了去你妈妈那里取东西了,怎么办?”
“嗯?哦,那个啊。“他笑得很柔和,声音也很柔和。”今天太晚了,改天再去吧。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那——我给阿姨打个电话说一声?”
“还是我去说吧,我正好有其他事要打给她。”
我们一起走出披萨店。
二月底的深夜里,我站在张桥生旁边等着节节车,春寒料峭,暖意却从我的心底涌向四肢百骸。
该怎么办呢?
我又开始思考这个对我而言似乎要成为永恒的难题。
巫神啊,我到底该怎么办?
“还去吃面吗?”那个“永恒的难题”却无知无觉地提问。
我拒绝:“不了,我撑得都不想坐车,想走路回去了。”
节节车出现在拐角,隔壁改装车行正落下卷帘门。
“那就下次吧。”那胖子说,注视着缓缓开到近旁的节节车。“反正机会很多……明天也行。”
他又说了那种会让我害一场慢性心脏病的蠢话。
“某些方面你也不是很聪明呀。”我像蚊子咬一样低声自言自语。
“你说什么?”
“呃,没什么……”
他耸了耸肩,走向驾驶室:“小枝,上车,坐副驾。”
我打开车门时,听见他又说:“回去路上我要请教一下我不够聪明的方面是哪些。”
……这家伙有时候又真的很讨人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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