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云梦深处
洛邑北邙,泪雨浥尘,不哀天子哀罪臣。
千人一梦,梦一人亡魂,虽功罪难论,也不枉此生。
《春秋?含文嘉》:天子坟高三仞,树以松;诸侯半之,树以柏;大夫八尺,树以栾;士四尺,树以槐;庶人无坟,树以杨柳。
《吕氏春秋?孟冬纪》:司徒饬丧纪,辨衣裳,审棺椁之厚薄,营丘垄之小大、高卑、薄厚之度,贵贱之等级。
发妻下葬时,吕不韦预留一个棺位,那时他是十万户侯,墓冢是诸侯规格。
临死前,他将子女姬妾一一看过,最后一眼万般舍不得却还是不得不舍。
一门傲骨,父亲以死回护儿女性命,儿女也冒死周全父亲尊严。
削官夺爵的罪臣,依旧葬进王侯墓地。
可怜亦可喜,文信侯不仅有几十儿孙,还有三千门客。
一人一捧土,墓高堆到三仞;一人一株树,墓上松柏夹杂。
朝中多人告假,政事贻误,就连赏赐新将王翦宅第奴隶都一再耽搁。
秦王大发雷霆斥问御史:一个个都不干活干什么去了?!
一声狮吼吓得长史李斯将告假私疏换成为桓齮老将军请赏的公奏。
李斯曾是吕不韦舍人,入侍秦王是因一卷《谏逐客令》,入秦为官须深谢文信侯。
曾受吕不韦蒙荫的朝官纷纷披麻戴孝东去,与自己的伯乐道别。
知晓底下人跑去送葬的时候,秦王已经蓄起满腔怒火。
听闻吊丧的司徒回禀丧葬规格,整个人化作雷神噼里啪啦到处放闪电。
他大踏步跑去甘泉宫跟母亲“问安”:呵呵,你旧情人死了!跟他大老婆埋一块的!
母亲恨不能把这个儿子塞回肚子:“他跟谁葬一起,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以天子仪礼入葬!母亲你告诉我为什么?!”
“他怎么葬我哪里知道?!”
“他是无冕之王,你是加冕之后!呵——好一对不知廉耻的窃国鸳鸯!”
“你……你……他野心勃勃!可我只有你!你以为娘就被嫪毐脐下三寸收买了?!嫪氏是大族!娘真的想帮你!不想你一直被他攥在手里!人尽可夫,可你是我儿啊!”
“母亲顾念我,是因为与他没有子嗣吧。”
母亲怔住,她心惊于儿子的可怖,他总能从细微之处发现潜在危机。
以她对两位幼子的疼爱,若是与吕不韦育有子嗣也定会分出一半心去。
吕不韦能扶持毫不起眼的异人继位,若与太后联手,废君自立不是没有可能。
田氏能篡齐,韩赵魏三家能分晋,党羽遍布贤名远播的吕不韦为何不能篡秦?
“母亲可以有很多儿子,而我只有您一个母亲。”
望着儿子离去的背影,母亲泪眼朦胧,不知该为自己伤心还是为死人悲哀。
有限的阅历告诉秦王,女人以情误国,亦会因情误家。
因此,他颁下一道口谕:国中女子,有子而嫁者,视为不贞。
谕,没有入律法,世人知道便可,毕竟禁止改嫁太过灭绝人欲。
若前夫之子被后父侵吞家产,恶首是男人,该重罚的是男人以及男人帮凶。
窃葬一案移交廷尉法办,早前被李斯劝下的逐客还是不可避免地上演。
这一场驱逐规模小得多,临丧的韩赵魏三国人轰出境,六百石以上的秦人贬官夺爵,五百石以下贬官不夺爵。
秦王唯一的良心就是承认仲父是侯,封土被削回到一仞半,拔松留柏。
尚书司空马替吕不韦鸣不平:两朝功臣,死都死了,陛下您何必?
何必?有人睡你母亲,霸你家产还对你颐指气使的时候你何不何必?!
这些话秦王只能窝在心里,能出口的都是被理智裁剪过的客套。
“寡人不体恤功臣,你可曾体恤寡人?!他跟嫪毐以国谋私就该满门抄斩!寡人留了他儿女宗族已经仁至义尽了!”
“没有文信侯几十年经营,就没有今日大秦啊!”
“他拜相封侯十几年,秦国哪一年欠他俸禄了?!”
国家以俸养官,多大本事领多少钱,福也没少享叫什么屈?!
有功要我不吝封赏,有过却让我不多追究,什么狗屁道理?!
知趣就留,不服就滚,或留或滚,秦国的天终于只剩一个太阳。
这个太阳光芒万丈照得秦国半年都没下雨,山东诸国笑说秦王忘恩负义活该遭天谴。
所以嘛,太阳不好当,光照万物人当是你本职,出半点错都能咒成天煞。
独掌权柄,秦王施政能力臻至卓绝,忍骂亦然。
奇才尉缭嫌他长太凶,他将人接进宫同吃同住同衣同服:看,长得凶,人不凶。
纵横家顿弱骂他不跟六国角力只敢跟母亲发威,他就去给娘亲捶了一回腿。
他哪来心思捶腿,没捶几下就在想怎么灭赵,越想越激动母亲那纤纤细腿就遭了灾。
尽孝差点成了弑母,母子感情没能增进半分。
不过这对秦王来说已经没什么关系,别说母子情他就连父子情都顾不上。
自己下了多少崽儿从来记不清楚,朝中文武与诸郡守备名姓家世倒背如流。
自己后宫多少女人开始稀里糊涂,山东六国王后太后外戚豪门能如数家珍。
只有一点例外,他惦记邻居家国土的时候也清晰记得秦国多大疆域。
祖辈的理想,父亲的希冀,王者的野心,终于合成一场触手可及的梦。
梦深处,一人独立北风,笑意浓又转淡,泪珠聚了还散,烈酒和着月光饮,饮得寸寸肠断。
仲父——
有些话只能在梦里说,有些人只能在梦里见。
终是谁在少年心中种下四海归一的梦?呵——是那个“罪该万死”的人啊!
梦魇挥之不去,占梦的太祝夜观天象:怨从南方来,似是南方有冤。
南方?
南方有蜀郡,吕氏一族正在迁蜀途中,嫪毐舍人已经流放入蜀。
罢了,都赦了吧!
吕不韦死的这一年秋,嫪毐家臣被赦免,尘归尘土归土,恩与怨从此揭过。
然南方不仅有蜀,还有南郡,故楚郢都云梦泽,云梦泽外云梦山。
世人都知云梦山有鬼谷,可是云梦山遍布天下。
鬼谷远远不如儒家兴盛,原因大约在此。
儒家海纳百川,一师家中坐,门徒八方来,孔子一人就有三千弟子七十二贤士。
鬼谷呢?没人把传道当主业,个个满天下乱飘,落到哪儿哪儿就是云梦。
秦楚魏卫齐都有鬼谷传闻,五国的云梦山全部访遍都不一定能找到师门。
儒家弟子一人出仕,带一众同门得道。
鬼谷呢?跟谁玩都觉无趣,只好以弄死自家兄弟为荣。
但凡善终的鬼谷弟子,八成死前都被自家人玩残,比如孙膑。
鲁仲连是异数,少年师从鹖冠子,幼学启蒙却是儒家徐劫,故而亦儒亦道亦纵横。
天梯石道云生雾绕,古木横枝蔽日遮天。
那年与今日,俱是一翁两少年,只是当时少年人,已作今日白头翁。
来路艰险去路无边,老人修行辟谷之术,少年饥肠辘辘恨不能化身草木。
唯独崽儿趴在爷爷背上,摇罢春枝笑罢白狐,惊呼:“爷爷,良哥哥不见了!”
老人怒目而视让少年从头发丝茫然到脚趾头:我脸上开着花吗?
“良走失,怎不报与我知晓?”
“先生并未说过,此事在我份内。”
“你可知‘生死攸关’?”
“父亲只教过‘闲事莫管’。”
“闲事莫管?!”老人一把心火烧成七窍烟:“人命关天!”
少年名忌。
忌者,一己之心,心上只有自己,容不下别人。
“人生于世,没有一人能独生独死。你若能一人独活,也不用分心给别人,若不能,心里就得为别人想着点。”
此话不在少年认知内,作为楚公子与秦公主之子,从来都是别人替他着想。
君侯之子入山,原本就是误会,为此老人暗自咒骂过秦王一千遍。
少年在嫪毐之乱时提剑随父平叛,立志学“一怒而诸侯惧”。
昌平君不同意,觉得鬼谷手段卑鄙,儿子就搬出鬼谷门人苏秦震古烁今的一生传奇。
“父亲是秦国丞相,苏秦是六国相邦。秦国官学与鬼谷私学,孰高孰低?”
爹被儿子瞧不起,昌平君气得胡子抖上天,后来儿子不求爹直接进宫求表哥。
表哥阴险一笑,临别之际送老人一个车夫,一个宫女和一个侍童。
宫女和车夫化成鸳鸯飞走了,侍童却成了尾巴。
为了让尾巴心里能给别人腾点地,老人把另一只尾巴送到他怀里。
“她若有半点闪失,天门你就别进了。”
无功而返太不值得,少年点头算是成交。
“怀沙……唉!你父亲早早为你取下这两字,希望你沾染屈子遗风。可怀沙是屈子沉江前的绝命辞。心怀天下忧,身处凄绝地,怀沙之境是人世最苦之境。你愿入此境么?”
“不愿。”
“改一字吧。”
“何字?”
“心。”
“怀心?”
“有心便有情,无心则无情啊!”
老人隐没在暮云深处,流水猿啼衬得栈道死寂沉沉。
少年倚石盘膝,怀里一坨白肉烤来吃似乎味道不错。
然而不能烤,只好咽掉唾沫闭上眼,可惜关不上耳朵。
“忌哥哥,你冷不冷?”
……
“你不冷我也不冷。”
夜风沁骨,崽儿哆嗦着狠命往他怀里钻,找了个极舒服的姿势蜷成一团。
“树上长着星星!好大好亮,越来越大了!忌哥哥你快看!星星落下来了!”
忌一点都不想看,直到腥风涎水拂面。
绿眼,红头,朱赤身;火舌,獠牙,血盆口。
蟒首咬向清儿面门,蛇身缠向忌儿腰间。
天门路满布野兽石窟,为挡住有心拜访的世人和无心闯入的樵夫。
野兽是真野兽,石窟是假仙境,胆小定会不再往前走,胆子再小活该吓死没什么可惜。
小张良眉清目秀比他小孙女还耐看,想来会吓得不轻。
老人想错了。
张良误入梦窟,看见白骨头闪光以为入门修行开始,于是拔剑斩蛇杀鼠灭蜘蛛一往无前。
三岔口,他不知如何选。
孟子曰:“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我欲担大任,怎能选坦途?
于是他无惧无悔选了最窄最暗最崎岖那一条。
路尽头,有天光。
此峰形如人指直插云霄,石窟横贯山腰,四面悬崖峭壁,壁下是深渊。
这也是师父的考验吗?
韩非先生说鬼谷的锤炼从面师那一刻就开始了。
十里棠溪,韩非草庐,张良初遇黄衣翁的地方。
小张良一边研墨一边看韩非泣血成书:《说难》、《孤愤》、《五蠹》……
玉琢般的书童为口渴借水的风尘客捧上汤饮,问:“老先生是纵横家?”
“算是吧。”
“非先生说‘纵者,合众弱以攻一强;横者,事一强以攻众弱:皆非所以持国也。’”
小娃娃的语气试探、尊敬却又疑惑,老人放下手中《五蠹》,面不改色心不跳:“没错。纵横家在你家非公子眼里,就是蠹虫,该被赶尽杀绝的那种最大的蠹虫。”
此话医好了韩非几十年的结巴病。
“你们……你们……你们!今日连横!明日合纵!三寸舌搅得天下鸡犬不宁!让我韩国在这夹缝里好生不生,好死不死!你说你们该不该死!”
“我们该不该死,你说了不算。你韩国要想好死,我可以帮忙。”
敏于心而讷于言的韩非,提笔能笑傲王侯将相,张口就是狼嘴里的羊。
“我……不想……跟……跟你说……这些!你走!走!”
老人没想到这么好运,能被荀子高徒连轰三次,就因为三句话。
第二句:“吾有屠龙之技,然世间难觅真龙可屠,与韩子之学何其相似?”
第三句:“不是写给秦王的?这连篇累牍都是帝王术,放眼天下谁人能用?还是你不甘为臣下,想一争韩王之位?”
“你……你……你胡说!咯咯咯咯咯呜呜呜呜呜嗯嗯嗯——滚!!!”
恰好清河与韩家云儿戏耍撞倒满屋书架,韩非责骂书童失职将张良与老人都撵出草庐。
“先生?先生……先生!”
少年叩门轻唤直至大呼落泪:“先生不要良了吗?”
门内,韩非偷飞一滴泪也不改嘴硬:“胡乱叫什么?!先生在你旁边呢!”
韩非子请曰:此儿天生美玉却不宜入法家之门,老先生做一回拂尘之人,是承天之德。
此刻小小少年站在悬崖面前喝着北风纳着闷:是师父指了错路还是我入了迷途?
“怎么不走了呀?”
“绝路。不知该如何走?”
“都绝路了,还不回头?”
是呢,到绝路就该回头,这么简单的事怎么想了这么久?
徒儿问师父:要怎么选才能不走回头路。
师父摇摇头:路啊,不自己走一遍永远不知道要不要回头,也永远不知道能不能回头。
世间路千万条,有人信步择路也能一帆风顺,有人千斟百酌还是万劫不复。
所以结论就是一句废话:想怎么选就怎么选吧。
随便选?!不知道那位二师兄会怎么选?
二师兄差点无路可选,因为老人把他与清河一同丢在了死路。
他要活很简单,但是她要是死了他就得滚回家,所以事情就不那么简单。
明月飞瀑,腥风血雨。
一臂护她在怀,一剑斩破艰险。
短剑刺穿蟒首,血柱喷上栈壁,血流铺作红毯。
巨蟒落地,惊漾起连天血浪泼了两人满身血污。
血颜犹如死水,夜风吹不起半点涟漪。
劫后余生不值得欣慰,累且饿,吃一顿饭比杀一头蛇更让人满足。
等等,蛇……
大血人抱着小血人吹了一会儿腥风又听了一回群狼嚎月,才想起来蛇是可以吃的。
而小血人早在蟒蛇咬住大血人肩膀的时候就尝了一回蛇肉,然后吐得爷爷心惊胆颤。
“蛇皮上都是虫,你也下得去嘴啊?!”
“它咬忌哥哥,我凭什么不能咬它?!”
“它咬人你就咬回去啊?!谁教的?”
“父王教的!”
在父王为数不多的调教下,清河骑过禁苑的猪,咬过兰池的鹅,尝过菜园的蝈蝈。
不是亲生不心疼,所幸这一年她开始认字学剑,很快就把秦宫旧事抛向九天。
弟子入门,第一件事便是开宗明义。
鬼谷一门,天下为局;鬼谷弟子,苍生为棋。
一百三十年间,拨弄人间风云,搅动世事变幻。
坟场便是课堂。
第一座,祖师王诩,采百家所长,辟捭阖之道,开鬼谷之门,立纵横于乾坤。
第二座,孙膑,围魏救赵,策杀庞涓,齐国因之称霸,魏国闻之怯胆。
第三座,公孙衍,首倡合纵,任三国之相,连六国之兵,却强秦之众。
第四座,张仪衣冠冢。四海齐锋一口所敌,六国联军一言而退。舌剑骗杀楚怀王,唇枪破却百万兵。
第五座,苏秦衣冠冢。六国相印一掌之中,破西秦之连横,合六国之诸侯。十五年秦卒泣函谷,七十座齐城入北燕。
……
祖师爷的坟逛完,老人问徒儿有何想法?
二人面面相觑,想法俱都有二。
一、诸子百家无所不通,鬼谷真乃玄妙之门;
二、师父你是门中名声最小功业最弱的一个。
咳咳咳……
老人解释说自己不图名,本事不比师兄师伯差,他五年出师,庞煖可是花了十年。
当然甘罗例外,十二岁出师百年难遇,没练好防身本事就出去瞎蹦哒,活该死得早!
甘罗的事迹,师兄弟各自领悟一半:良对十二岁就才智卓绝的甘罗钦佩不已,忌却觉得练武很重要,没有命什么都白搭。
如此这般想,二人入谷第一天起就产生分歧。
文课,忌多半睁着眼睛睡觉;武课,良多半躺在床上养病。
廷论策论政论,良次次骂得忌口鼻生烟;剑术拳术刀术,忌回回打得良眼冒金星。
传道授业解惑,老人自忖已经尽力,可是清河都能烧火做饭了两兄弟还是这副德行。
“你们就不能学学老大,他怎么能文武并重,你们就这么难?!”
良埋首一驳:“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尺寸俱全不短不长。”
忌也顺着师弟的话抱怨:“大师兄是文武双全,可武不一定能胜我。”
“嘿!长本事了啊!出去有你们吃亏的时候!”
二人闻言欢喜:“师父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出谷了?”
“想出去啊?”
“嗯。”
“想得美!崽儿才这点大,老头子一个人带啊?”
兄弟俩他们觉得已经读完了所有的书,师父说:“有字书可读尽,无字书最难参。”
兄弟俩觉得师父已经教不了新东西了,师父说:“鬼谷门规:弟子下山,一次一个。”
一个早下山,就意味着另一个可以多学一两年。
谁都想走又谁都不想走,于是一年又一年。
爷爷的紫藤早就漫山遍野,良哥哥的白鸽已能遮天蔽日,忌哥哥的灰狼渐成山中霸主。
一人在谷另一人出山,继而另一人在谷又换一人出山。
二人轮番带回人间讯,风云迭起催动拳拳少年心。
忌带回的永远是秦国的消息,弱赵欺韩威楚,烈烈秦风已吹向函关以东。
良探听的永远是韩国的境况,秦国囚杀韩非,韩国向秦称臣,故国将倾。
幽谷虽好不可一留再留,山门千重不敌人间风色。
微微风来,清河目送落霞影里的少年郎并肩离去,渐行渐远渐渐无行迹。
她信了他们的话,所以一滴泪都没掉,没心没肺地笑到月牙儿弯腰。
那一天,她一个人从黄昏等到夜半。
松月落梢间,松萝垂满天。
他们没有再回来,也没有买回玉笛,只有骗过她才能骗过老人。
多年以后,白发苍苍的留候张良拂了满身伤痕归隐,在当年分别的地方落了两滴血泪。
一滴为师兄,一滴为清河,那一株青松就化作血色,后人唤作赤松。
未曾活到归来,血泪落在一处,能否勉强算作团圆?
一步踏入红尘,万事不由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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