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那天发生了什么

当王虎他爹回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场景，随后屋子里只能听到一阵阵咆哮，一阵阵绝望的哭喊……

        村里依旧如往常一样，大家都乐呵呵地见面聊天，乐呵呵地告别，仿佛那一日根本就没有存在过，只有一些人家里突然多了几挂肉，一些人家里多了几床被，一些人家里多了好些粮食和银两……没有人觉得奇怪，仿佛这些就本该属于自己一样。

        王虎他爹问了村里的所有人，得到的答复只有一个——我那天没在家，不知道！

        自己的妻子自从那天之后就有些癔症，不能见生人，如果家里有其他人出现，就会惊声尖叫，浑身发抖，问了妻子那天发生了什么，更是疯得厉害，躲在墙角瑟瑟发抖，没有办法，王虎他爹就只好带着妻子和孩子到了风吼林的另一处安家，离得人群远些。

        有好心的村里人会送来米面，王虎他爹问当天发生了什么，不出意外，也是同样的回答——这个我真不知道，说完就赶紧起身走了，不愿多留。

        自此后，王虎他爹再也不去询问被所有人避之不及的那天。

        在王虎过完十二岁生辰后，王虎他爹就带着王虎进了山林里捕猎，并且告诉他所有捕猎的技巧，又在自家房子周围开荒种地，一年下来，吃喝刚好，不多一文，不少半分。

        由于早年的心病，和多年辛苦的捕猎劳作，终于，在王虎十六岁的时候，他爹也熬尽了最后的生命，在床上躺了几日，去了，去时，嘴里还不住地念叨着：“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王虎的娘也在丧夫之后，把所有的目光都看到了王虎身上，总让王虎别出门，说外面很危险……

        但是实在没法了，王虎出门狩猎时，她自己就躲在家里不出去，只有李家嫂子经常上门看望，说说话，聊聊今日家里的鸡又多下了两个蛋，地里种的菜长得又大又好，找日子再给她送来……

        王虎他娘的眼里也渐渐多了几分色彩，有时候听得多了还要回几句话，一时间也是相处融洽。

        王虎母子俩已经很久没有跟村里的其他人有过来往，即便是路上遇到，也是装作陌生人，擦肩而过。同岁大小的人自然是气不过，觉得王虎目中无人，作为这个村的外来人，巴着村里活着，还装什么清高，看不起人，每每一见就是一场风波，唯有闹得大了，惊动了长辈，对方长辈赶紧把那几个小子拉走，不让继续争斗，而被拉走的年轻小子，心里总是邪火直冒，大声叫嚷：“凭什么拉我走，这小子目中无人，我这是教训他，好教他知道好赖！”

        而最终，这些小子总是被狠狠掐几下，斥责以后不准去找王虎麻烦。

        问长辈原因，大约又是——那一家子孤儿寡母的，我们心肠好，不跟他们一般见识！

        王虎母子总是被无视和悄渐排挤的对象，所有人都默契地维持着这么一个现状，生活总是平静且无常，直到那天……

        王虎从坑里爬上来后，正要谢过恩人，却发现，自己手里握着的人形手掌空无一物，或者说，摸着恰似个人的手，而自己手里确实是什么都没有！

        三日来的饥饿和疲惫，加上连日来忧心在家的母亲，情绪崩溃之下，只记得呼喊着有鬼便奔逃离开，跑到半途，就晕了过去。

        等醒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在自家床上躺着了，母亲坐在床边，捏着被角，双眉紧皱忧心忡忡，而房间里竟然有其他人，两个村里人，一个不熟，但是知道是住在哪家的，一个是隔壁李家嫂子的儿子，李家嫂子，如今称呼为伍李氏，她儿子名叫伍壮，人如其名，宽头大耳，体格健壮，见王虎醒了便开口说道：“是你娘让我去找你的，我又去寻了几个村里人，但是找了好几日都没找到，大家都默以为你已经在山里出不来了，昨日你娘又来敲门说找到你了，让帮忙抬一下，居然在林中大路上看到的你，那这几日你是去了哪里？对了，你回家后躺床上也是嘴里一直在说：有鬼，有鬼！这个是怎么回事？”

        伍壮一顿询问之下，王虎才回忆起来，一五一十将自己掉进洞穴三日，最后被救出来的事情讲了，最后说道自己被鬼怪拉上来的时候，屋里其他三人莫不是背心发凉。

        屋内另一个人又接过话头：“那你有看到这个鬼怪的样貌吗？”

        “没有，只是摸着感觉像是人手。”

        “那你估摸着对方是个男鬼还是个女鬼呀？”

        “这……大概是男……这个，你问这个干什么？”王虎面色有些不太好，语气生硬起来。

        “只是问问，你可不知道，以前的时候，大家都是怕这些鬼怪邪祟，可现在不一样了，自从新皇登基，国师辅国，这邪祟可就消灭得快一个不剩，国师念民众惧怕，就派弟子前往鬼怪滋生的地方除鬼降妖，如今天下太平，可就属国师劳苦功高！”这人身材瘦削，一身粗布，说话间仿佛自己成了国师的手下，语气中不免带出些骄傲。

        王虎闭了闭眼，“如果现在赋税又添了两分是那新帝和国师爱民如子，那确实是劳苦功高了。”

        “你大胆！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还要不要命了！”那人一听这话，赶紧大喝一声，仿佛声音高些就能压盖住刚刚的话。

        母亲和伍壮也是一脸惊惧，两人齐声忙喊道：“嘘，这话不能说，不能说！”

        “这大逆不道的话呀，以后不要说！”

        王虎其实在话出口后便觉失言，但是说出的话犹如泼出的水，想收也收不回来，便只能被狠狠责骂几句，不敢多发一言。

        那人见王虎屏气凝神，一脸悔意，便昂着脖子继续开口：“你要知道，现在大家都是闻鬼色变，那些恶鬼伤人无数，杀人也无数，闹得民不聊生，只要哪里听说有鬼，哪里便有国师一派，为民做主，杀鬼灭鬼！我不说你刚刚的失言之举，你只需告诉我，你在哪里看到的鬼，对方是男是女即可，其他的你不必管！”

        王虎闻言，才又正色起来：“这人有好坏，这鬼也是人变的，自然也有好坏，他救我一命，让我现在可以好好躺在这里，对我有救命之恩，我怎么能把他当做恶鬼，找人对付他呢？”

        “胡说！”那人又是一声怒喝，“你这是被那恶鬼迷了心窍，都说那些邪祟要幻化成各种人，迷惑众人，你不知道，有个秀才，被那恶鬼迷了心智，竟然要杀了自己妻子，要不是国师弟子上门，灌了有法力的药水，贴了符咒，恐怕他就犯下大错了，就算是这样，那个秀才也凭一己之力掀翻了两名壮汉，呵！要知道，在平常，这个秀才那可是手无缚鸡之力！你还说这鬼是好鬼！即便是他把你从那个什么洞里拉上来，你怎么知道，他不是要害你，万一他要附你的身，然后操纵你的身体杀害别人呢！”闻言把目光投向了王虎的母亲，眼色一递，仿佛在说——杀害你的母亲呢。

        接着又说道：“你说那鬼是好鬼，但是，既然都变成鬼了，就不该存在这个世界上！”那人吐了一口唾沫，仿佛觉得自己多说一句关于鬼的事就污了自己的耳朵，索性不再多言。

        “鬼是人死后变的，那说不定有的鬼是好的，只是那个秀才遇到的是坏的罢了！”这说话声越来越低，王虎不知道怎么解释，只认为自己再解释一下，就能让对方认同，鬼有好鬼，这个救自己的是好的！

        “哼，我不跟你多说！我这次来也是来看看，是不是有这个鬼怪！既然有，那我也不多留，那国师弟子天下寻鬼而除之，我自然要为国效力！”说完转身就走，脚步加快，几步出门。

        这王虎一看那人做派，也是摸不定自己到底是该如何，只是那救自己一命的鬼怪，难道真的是准备要害了自己？

        伍壮见那人已走，这才开口：“这人是昨日遇到的，我背你回来时，被村里人看到了，当时擦肩而过，你口里喊着有鬼，大概就是那个时候被他听到，所以才来找你询问清楚。”

        “我记得他是村里的一户人家，但只是打过几次照面，连话都没有讲过，他是做什么的，为什么这捉鬼也成了他的事了？”想起刚刚被那人一阵抢白，高高在上的态度让人心里极其反感。

        “他和我们一样也是个地里刨食的，只不过家里有兄弟是读书的，他自然说话也有些文气，说话都跟我们不一样，平常也说些之乎者也的，说这些，村里也没几个能听懂的，我们不跟他一路子，他也不是个安分做农的，平常没啥进项，但是现在有其他的挣钱法子，自然也不会放过。”

        “什么挣钱法子？”

        伍壮望向刚刚那人离去的方向，嗤笑道：“还有什么，听他刚刚那些话自然就是跟国师弟子捉鬼挣钱了。”见王虎不解其意，又压低声音解释，“你不常出门打听这些，现在那国师和那些弟子一直在寻鬼，刚开始那才风光，只要听说哪里有鬼，过不了多久，就说已经被收了，那些被鬼怪侵扰的人家自然是重金酬谢，没被侵扰的也是好话不断，就差把那国师当活菩萨日日焚香求保佑了，渐渐地，后来没鬼了，也没说哪里有鬼怪害人，那些弟子们反倒花钱找鬼，这可真是奇了！”

        “花钱找鬼？这可真是奇怪，只要鬼不害人，何苦要去专门找。”

        “这就不知道了，其实也不必知道那些，虽然国师跟你刚刚所说的差不大多，但是，这捉鬼一道上也是真的厉害，咱们离那镇子也远，但是，每次村里有人从镇上回来，总有那国师弟子捉鬼的消息，你以后也切莫说些胡话，到时候得些祸来！”看了王虎精神已经渐渐好了，伍壮就说要走，“我先走了，你以后也少去那林子，你现在种的那地也够你们娘俩吃了，要是少了什么，我给你带些来，我不方便的话，我娘来就是，这次你瞧他走了，估计下次就要看到那国师弟子来，你又是去过风吼林的，就怕来找你麻烦！你自己注意些，少说少做，如果让你一起去，你就稍稍躲旁边，更不要说些不着调的话，多说多错！”边说着边朝门外走去，挥了手才大步离开。

        等到伍壮走了，王虎这才注意到他娘，看他娘脸色发白，两眼无神望着一处，一动不动，王虎这才觉得不妙，怕是娘的癔症又发作了，也不敢大声喊，只能压低嗓门唤着：“娘，娘，娘你没事吧，娘？”

        王虎娘听着声音，眼珠动了动，这才有了点光亮，一把拉住王虎的手，急急说道：“有鬼，有鬼的，恶鬼要害人了，恶鬼要附在人身上害人了！”一边说着一边死死掐住王虎的手。

        王虎心道糟了，娘亲从没听过这些荒诞离奇的鬼怪事，现在只怕是吓到了,忙安慰道：“娘，没有的事，没有恶鬼，不会有恶鬼害人的，你不要听他们说，只怕都是些怪谈，娘以前也从没听过爹说这些，爹去过的地方不少，他都不知道的事情，这些村里的农人知道什么！”

        “不，不，不……”王虎娘拼命摇头，“真的有，娘不骗你，你要信我！”

        “娘，哪里有？真没有！你都没看见过，你怎么知道有呢。”王虎一边安慰一边拍着她的背，像是在和小孩子说话，“娘，你看，你都没看到过，你就不能说有，你去睡一觉，睡一觉就没事了。”

        王虎娘双眼发红，手也突然无法控制地发抖，忽地拔高了声音：“我看到过，看到过！他们活着的时候是人，死了他们就成了鬼，活着的时候他们不管是什么样的人，他们死了都会变成恶鬼的，那天他们就是被鬼附身了，他们附身到他们身上，所以，你爷爷才死的，所以，我，所以我，对了，我怎么还活着呢？我怎么还能活着呢？我为什么没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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