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初相遇

宫锦不记得自己怎么出的石室的，他两脚发虚，恍惚着回到住处，坐在廊下发呆，嬷嬷们送来晚膳他也不应，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天彻底黑下来了，月亮高高挂起，映在积雪上泛着蓝光，周围再空无一人。隐隐的光华中忽然闪过一丝绿萤，他定睛看了看，居然是只会发光的蝴蝶，在寒冬的夜里映雪飞舞着，那蝴蝶似乎知他有心事，还蒲扇着翅子绕在他头顶飞了好几圈，在头上洒下粒粒晶莹，宫锦一时迷茫，隐约觉得着这蝴蝶很通人性，大概有意来寻自己，于是迷迷糊糊踏着雪跟着蝴蝶往前走去，也不知道走了多远走了多久，爬了几处崖头，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身处一处陌生的雪野，夜幕深沉，积雪如海，冷风刺骨，他已然独自走进了这处冰冷的死亡之谷

        忽然林中一阵劲风吹过，接着是嚓嚓嚓的积雪被踏破的声音，眼前有一片参天的玉树枝干在月色下哗哗响动起来，树顶的积雪在这片响动声中簌簌落下，大块大块砸到地上，宫锦飘散的意识陡然重聚在一起，本能的警觉起来，他伏在地上动弹不得，耳边贴着冰冷的积雪，听着那由远及近，越来越迅猛的穿梭声，心口狂跳起来，有野兽！一群迅猛凶残的野兽！正朝着自己逼近，他惊恐的竭力扭动着身体，想要摆脱即将被野兽分食的厄运，那血腥的气息越来越近，越来越狂躁，忽然一生尖利的长鸣划破夜空，宫锦生生的被定在那里，是狼！最狡猾嗜血的狼！他把头重新靠回地面，听着周围哒哒的四角生物的奔走声，此起彼伏的狼嚎声，血腥味很快在鼻端弥漫，他被包围了。

        那一刻，意识似乎被抽离了，极度恐惧之后，居然是极度的平静。他从前读过很多书，地质，天文，动物，卜算，然而从未有过一本是关于人的。因而他从不知道，人之将死竟是这种感觉。他静静的等待着，等待着属于他的尸骨无存。

        朦胧中，他感到群狼中，有一只正呼着沉重的气息朝他走来，近了，一股腥热的气息喷在他脸上，他咬着牙紧紧闭上眼，等待脸上的皮肉被撕下来的一刻，如果这一口他还没断气，那还要承受几口这样血腥惨烈的撕咬呢，他绝望的想着。然而意料中的剧痛迟迟未来，他紧闭的眼睛抖动着，煎熬着，只一瞬他却觉得像是过了许久许久，忽然有什么温热的东西划过自己的鼻尖，带着湿滑的腥气，是什么呢？他惊骇万分，难道那是狼的舌头！这个认知让他愕然睁开双眼，然而令他不敢相信的是，在他面前的，不是张着血盆大口的野兽，而是一张人的脸，确切的说是一个跟自己年龄相仿的小孩的脸…

        背着月光看不清小孩的面容，而且因为距离太近，借着月色只看到小孩四肢都匍匐在地上，很好奇的在自己脸上身上细细嗅着什么，忽而又抬起头，用舌头轻轻舔几下，似乎再确认他这个猎物可不可口，又或者从哪下嘴。

        宫锦被眼前的景象惊呆在那里，许久都缓不过神，若不是呼吸间胸口针刺似的疼痛，他真的以为自己在做梦，梦醒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然而他竭力的抬头看到这个孩子周围一双双发着绿光的狼眼，以及龇在月光下闪着寒光的尖利狼牙，那一声声凶狠的呜咽，都提醒他这一切的真实，他正深陷狼群，被围猎住很快成为他们的今夜的盘中餐食。

        他竭力的强迫自己镇静，眼前的僵持让他稍稍找回些理智，他不禁好奇，这个孩子是谁，为什么她/他会和狼群一起出现，还是她/他本就是它们中的一员，否则为什么狼群都不曾伤害她/他呢，他试图躲避这个孩子的试探，用力往后仰了仰头，也想借此看清楚一点，不想这个举动却惊道了专心嗅闻的孩子，只听一声狂躁的呜咽在耳边炸开，宫锦骇然紧闭双眼，方才这声音与狼的呜咽几乎无异，但宫锦却看的清清楚楚，是这个孩子发出的，她/他似乎被自己忽然的举动惊到了，十分不悦的在警告自己。这个认知让宫锦分外惊奇，他竟然能读懂这个孩子的举动

        他再次小心的睁开眼睛，确认那个狼孩没有要攻击自己的意思，才就着月光细细打量起来，狼孩的身长似乎比自己短一些，这让宫锦有些放心，至少单论武力，这个孩子还是好对付的，只不过，除了这个孩子，剩下的这十几匹狼就困难了，狼怕火他从前读地物论的时候读到过，可惜眼下根本没有生火的条件，难道自己真的只能等死？这个认知让宫锦复又落入绝望，看来唯有从这个孩子入手了。

        宫锦观察到，有这个孩子在，群狼再凶恶的想攻进，却都守在几丈之外，似乎是惧怕这个孩子，难道这个孩子是他们的首领？看了看孩子瘦小的身躯，这个结论很快被推翻了，或者这孩子身上有狼惧怕的东西，如若我得到这个东西，或许就会逃过这一劫，想到这儿，宫锦飞快的从孩子身上找寻线索。可惜他观察到，这孩子身上除了一身兽皮做的衣裳，似乎什么也没有。不过借着月光仔细看这裘衣，却是宫锦从未见过的款式，也不像是一整张随意包裹的，反而一看就是经过工艺制作的，就像从前在镇上看到的供给都城贵族才有的那种成色。难不成这孩子的父母是个贵族？那她/他又怎会在这里呢？不知道他是否会讲人话？想到这宫锦不禁小心翼翼的抬起头，用尽全身的力气，试探的问了一句：你是谁？

        不想就在这一瞬间，趴在地上的孩子却陡然呜咽的冲自己扑了上来，宫锦只觉得脖子上传来一阵撕裂的剧痛，意识开始渐渐抽离，很快有股腥热的东西顺着衣领淌下来，又湿又粘，那是他的血，他迷迷糊糊的想着，终于再没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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