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生死契(下)
寂静,虚无,雾霭茫茫。
江澈睁开眼,发现自己站在白茫茫的水面上,脚下似乎是不见底的深潭,像是一面没有边界的浩大琉璃镜,倒映着茕茕孑立的身影。稀奇的是他脚踩在上面看得见一圈一圈漫开的涟漪,却轻悄悄的如履平地,甚至没有湿鞋半滴。
江澈眼前是丝丝袅袅的白气,他伸手去触碰,那丝丝缕缕雾气穿过手掌,既没有想象中彻骨的寒意,也没有任何暖意。
这个地方没有一丝人的气息。
原来黄泉是这般模样,无风无雨,寂静无声。
江澈心想,这也没有传言中那么可怕。只是也没有瞧见牛头马面、熬汤的孟婆是什么模样。
江澈走了两步,忽然听见一阵浩浩荡荡的马蹄声,似乎千军万马奔袭而来,仿佛下一刻他就要葬身于铁蹄之下,被碾成碎片。可江澈环顾四周,并没有看到这震耳的马蹄声的来处,四周的雾气依旧凝滞于空中,静止了一般。
或许这九泉之下能听见人间的声音吧。
江澈抬头一看,头顶虚空之上一副活灵活现的画卷徐徐展开,好似人间的皮影戏。画卷上是两军对垒,一面大红的旗帜上书“天军”,一面墨黑的旗子绣着“魔族”二字。
天军的首领是一锦衣华服的白袍青年,虽看不清面目但光看身影就透着豪气干云。魔军为首的则是一个头顶龙角的狠辣角色,周身散发着乌黑骇人的魔气。
为首两人说了几句,江澈听不清,只听见魔族大佬仿佛称对面的人作“孟章神君”。
江澈心想这难道是神魔界的哪段往事?如今自己成了鬼竟也有了这作壁上观的眼福。
面前的画卷徐徐展开,不断变换着剧情。一会儿是孟章神君率天兵大战魔族,一会儿是神女表白孟章被拒,一会儿是天庭宴饮孟章被训斥。眼前的剧情如走马灯般一段段闪过,一会儿又变换到了一个昏暗的屋子里面,晦暗的光线,冰冷的石壁上面有着斑斑血迹,生锈的铁链、可怖的刑具这是一间施刑的屋子,比起江澈如今身处的境地,这才更像真正的地狱。
屋子的正中央燃着熊熊篝火,这画面却没有丝毫暖意。
那硕大的柱石上面,赫然捆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一众锦衣华服的仙人正居高临下的对着他审判。继而一个身形高大的神举着粗壮的铁链子制成的鞭,一下一下抽打在老者身上,每落一次鞭,那老者便如被抽筋骨的苍龙震动着身躯,灵力、性命和尊严就这样被强取、鞭打。
老者满身血痕,却一直不肯屈膝,不肯低头。
“住手!天帝不公!你们凭什么这样对他”
喧闹的人群中是孟章声嘶力竭的吼叫,他在反抗,为那老者鸣不平,却生生被压了下去
那一声声震耳的鞭打声,让江澈如身临其境,连心中竟也泛起了一阵深深的酸楚。
画卷中的人乱作一团,一闪一闪的变化着画面,究竟那老者为什么会被绑在天柱上示众鞭打,又有没有得到赦免。江澈的心莫名跟着提到了嗓子眼,他自己也很奇怪自己的怪异反应。
就在这时,像是夜里突然被谁吹熄了蜡烛,江澈眼前漆黑一片。
他从一片开阔无垠的虚空之地仿佛突然被塞回逼仄的瓮中,他脑中一片混沌。
忽然天旋地转,他感觉身体像是一块石头不断下坠。
难以呼吸!
“呵”
天旋地转间江澈忽的睁开眼,眼前是一片刺眼的亮光。
众人只见刚才凉透了的人忽然坐起身,大口大口吸着气,皆是又惊又喜。
“阿澈你醒了!太好了!”
香炉、经幡、庙宇、周函之的大脸、邈然的胡子一样一样映在江澈的眼帘。
“怎么回事?我好像做了一场奇怪的梦”江澈虚弱的喃喃道。
“你忘了吗,你被狐妖砍了一刀,怕是都到了轮回台上,又生生被山君给拉回来了。山君真是太厉害了,简直神勇无比、上天入地无人能及,从今日起她就是我的楷模!”周函之对穆清的崇拜之情溢于言表。
邈然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来,“醒了就好,臭小子,吓死老头我了。还好穆清在,不然真是赶紧回去歇着,好好补养补养。”
江澈这才看到,穆清倚在门上,在一旁静静看着他们。
穆清一向最烦人间这些纠葛和琐事,这场浑水,她到底还是趟了进来。
江澈起身走到穆清身旁,这救命之恩,不管用什么言语道谢都显得浅薄的很。
“山君,你又救了我一次。”
“是啊,照你们人间的说法,是该给我当牛做马几辈子的。”穆清懒懒的抬眼瞧着他,眼底是深深的玩味和无奈,“不过我要你也没什么用,往后就指望你一件事,希望少卿大人收收你的少年意气,遇事先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能躲就躲,不要随便给人家挡刀挡剑的。我纵是再长寿,也经不起你这么折腾!我今日是看你替我挨了那一刀才出手,往后你的命可就不只是你一个人的命,请你谨记。”
说完便化作云雾乘风而去。
江澈只道自己欠穆清一条命,但她话中的深意却没有完全明白。
周函之看着穆清远去的身影直赞叹,“不愧是山君,连背影都这么潇洒。不过,她这话是什么意思呀?我知道了,她救了你,是要你以身相许!”周函之激动地直嚷嚷。
邈然走过来敲了敲周函之的脑袋,“臭小子,尽瞎说!”
邈然捋着小胡子,看着江澈大病初愈苍白的脸,一脸吃了苍蝇的神情。纠结半天还是开口,“穆清为了救你,和你结了生死契。”
“哈?生死契是什么东西?歃血为盟拜把子?”周函之惊呼出声。
此言一出果不其然又挨了邈然一脑蹦子。
“生死契,是神仙、妖魔与人以鲜血为引缔结的盟约,此契一结,此后两人的生死便是紧紧相系,就像两株伴生树,你生她生,你死她的生命和能力都会受到极大的影响,除非有一方自然死亡,否则这契便是永久存在于你二人之间的。”邈然拍拍江澈的肩膀,“不过你也别有压力,我也只是道听途说,好在如今捡回来一条命嘛。而且以我对穆清的了解,这世上能打得过她的人没几个,她起码再活个千年万年,你与她祸福相依,到时候你也是福寿绵长,没什么坏处。”
江澈只觉得一阵寒意蔓延全身,僵在原地,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他知道邈然是怕自己心中愧疚这才这样说。
什么福祸相依福寿绵长,他是占尽了便宜,可穆清呢,她可是呼风唤雨自由自在的神仙,如今却被自己掣肘。
他欠穆清的,该怎么还才好。
“那阿澈你以后可就是与神同寿了!”周函之只知道傻乐。
江澈摸了摸心口的血迹,原本这里有一道狰狞的伤口,现在却连一点疤痕都没有。
死而复生,鬼魅的狐妖,法力通天面冷心热的山神,还有那虚空之地看到的幻象想到这种种,江澈只觉得头昏脑涨。
江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把怀里的羊皮卷交给邈然,“对了师傅,这个是山君从狐狸那里抢来的。”
邈然大喜,接过羊皮卷的手都有些颤抖,连忙打开一看,脸上的喜色渐渐僵住。
“这上面记载的确实是七煞引的来路和解法。难怪这臭狐狸竟肯乖乖交出来,即便有这方子,也解不了七煞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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