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7章 王佐断臂
陈老板无法回应，他明明厌恶冯爷，但答应了对方，要尽力看护，那他就说到做到。
“陈老板，你有没有在天桥下听说书的，王佐断臂说文龙……听过这段吗？”
陈宝祥点头，他听过说书先生讲这一段故事，岳武穆在朱仙镇大破金兵，遇到金国小将陆文龙，骁勇善战，抵挡不住，王佐断臂，使出反间计，最终陆文龙投降，反杀金兵。
“老陈，你记住，如果有人问起今天的事情，你就告诉他们，这是王佐断臂。”
陈宝祥听不懂，但他还是点头。
陈宝祥越来越感觉，这件事有些蹊跷。
只不过他怎么也猜不透，到底出了什么事？只能够顺着冯爷的话说。
“老陈，你是个好人，如果不是你在这里，我谁都无法相信，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
陈宝祥只好耐心安慰，让冯爷安心养伤。
他也只能做这么多，其他的无能为力。
具老板的死，让他胆战心惊，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他也希望济南江湖朋友平平安安，互相给个面子，谁能知道。
和具老板这场酒，竟然喝成了这个样子。
冯爷努力支撑，把事情说完：“老陈，你一定记住王佐断臂的故事，只要说这四个字，那些打探消息的人就明白发生了什么？”
冯爷始终不说出事情的真相，陈宝祥也不想再问，在这个世界上，知道的事情越多就越危险，所以他还不如一直装傻。
冯爷休息了一会儿，又努力地睁开眼睛：“老陈，知道的事情就多说，不知道的事情就直接说不知道，不管谁来问，包括那个日本鬼子藤野一郎，你就照刚才这种话说，他也没有办法。具老板的死，一定会在济南掀起轩然大波，你作为老百姓不会受牵连，就算说错话也没人怪你，放心吧。”
陈宝祥守在床前一天一夜，整个人变得昏昏沉沉，头疼欲裂，但是冯爷的精神一点点好转，也熬过了最虚弱的时刻。
陈宝祥把他送回铭新池，继续静养。
巡捕房那边已经得出结论，两人互殴，互不追究，这件事就这样结束。
陈宝祥感慨，像具老板那样的人，作为南方军的钦差大臣，本来可以在济南干一番大事业，却因为自己过度谋财，变成多面间谍，到最后无法收拾，必须引以为戒。
陈宝祥回到家，柳月娥也知道了这个消息，脸色十分难看：“当家的，幸好你提前离开，没有跟他们搅在一起，听了儿子的话。如果你还在那里，也许今天躺在棺材里的就是你。”
这些话虽然不好听，但表达了柳月娥真实的想法。
她就是希望，陈宝祥把所有时间用在米饭铺赚钱，千万不要跟着这些人误入歧途，她平时知道自己不懂江湖事，当下跟传文合在一起，胆气壮了，就时刻想给陈宝祥提出建议。
陈宝祥无奈，如果他没离开宏济堂反而好了，至少能够劝说两人平息愤怒，千万不要到了互相伤害的地步。
“当家的，传文说的对，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咱们做任何事，都得想一想是不是白费力气？如果是，那就趁早别干。”
陈宝祥听着这些话心里不是滋味，柳月娥完全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他必须跟这些人成为熟人，或者朋友，未来才能无限发展下去，如果只是顾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没有任何朋友，那也没有前途。
很多话他不想告诉柳月娥，因为对方不识字，很多大道理无法沟通。
等到传文回来，陈宝祥特意问他王佐断臂的故事。
传文重复了一遍：“这段故事十分精彩，王佐断臂，用的是苦肉计，本来是刺杀陆文龙，后来发现陆文龙是宋朝大将的孩子，被金国人抓去认罪做父，于是王佐成了说客，策反陆文龙，最终大获全胜。”
陈宝祥又问：“冯爷说了一段话，只要有人来调查昨天晚上的事，就告诉他们是王佐断臂，你帮我想一想，这件事到底如何才好？”
传文也愣住：“爹，冯爷是个买卖人，说这些话有什么用？具老板已经死了，谁会来调查这件事？”
陈宝祥摇摇头，他只知道冯爷在极度虚弱的情况下，反复叮嘱的事情肯定非常重要，不能掉以轻心。
“传文，你尽量帮我想，王佐断臂，究竟包含了什么意思？”
传文回答：“王佐断臂是苦肉计，我只能判断冯爷说的话跟苦肉计有关，但具体是针对谁，我也说不清楚。”
陈宝祥只能把这件事憋在心里，他也希望能够解开谜题，不然，实在是太憋闷了。
陈宝祥并不觉得自己帮助冯爷是一件了不起的事，在他看来，冯爷心里藏着大秘密，跟具老板之间似乎达成了某种交易。
于是，事情就变得非常微妙，他知道一些事，也看到一些事，但看破不说破。
具老板的死，在济南引起了很大的危机，很多人认为这件事跟陈宝祥有关，来吃饭的老主顾总会问起这件事，看着陈宝祥，笑容高深莫测。
陈宝祥只能说自己一无所知，他甚至觉得，自己又陷入了另外一场危机。
不知道冯爷那边放出了什么消息，事情对陈宝祥很不利。
他有些恼火，意识到自己又被冯爷坑了。
对方说出王佐断臂那件事，等于是给他下了一个咒语，让他无法反抗。
济南城的一切仿佛护城河的水，很快就新旧更替。
具老板死了，那件事再也没人提起，陈宝祥有时候坐在店里沉思，觉得这仿佛是一场梦，梦醒了，具老板没有死，冯爷也没有受伤，大家还是和和气气，共同生活在济南城。
他无数次问过传文，王佐断臂到底代表什么意思？
传文听过那段书，听了不止一次，但就是不明白。
为什么这么说：“爹,你去问问冯爷这四个字代表了什么意思？不要打哑谜了，你现在就像掉了魂一样，知道吗？”
陈宝祥摇头，他想远离冯爷，这件事越弄越复杂，都是冯爷搞出来的，他从泺源公馆把金顺姬抢出来，让田东流带走，给这场动乱埋下了祸根。
陈宝祥咬紧牙关，只想远离冯爷，
传文不明白，始终认为，只要找到冯爷，问清楚这四个字的意思，等到有人来探寻消息，陈宝祥也好对答，不然的话像个傻子，被人牵着鼻子跑来跑去，最后不知道死在哪里。
陈宝祥觉得自己病了，从脑子到身体，全都被蒙在一床棉被里，喘不动气，也伸不开手脚。
他想不通，具老板为什么要跟冯爷喝醉酒之后决斗？那里是宏济堂的地盘，他只要招呼一声，冯爷就死定了。
这是一个意外，冯爷失手杀了具老板，却没有人再追究。
陈宝祥觉得可气又可笑，不知道这些人到底玩的什么鬼花样？
唯一的解释就是，冯爷利用自己的人脉，又花了钱，把这件事压住，以后谁也不会追究了。
他转念又想到，如果南方军发现，派往山东的钦差大臣死了，杀他的人是冯爷，肯定不能善罢甘休，等到冯爷养伤好了，这又是一个难解的绳扣。
陈宝祥想到冯爷奄奄一息的样子，就明白，两个人一定是为了一件重要的事情才起了争执。
为了弄清楚王佐断臂，传文又去了一趟天桥，拉着说书的先生听了一遍，他回来告诉陈宝祥：“爹，说书先生说了，王佐断臂就是苦肉计，这在中国历史上太多了，苦肉计能够起到翻天覆地的作用，打入敌人内部，引发内讧，策反叛徒，最终反败为胜。”
陈宝祥听懂了每一句话，但就是不知道如何用这些话来解释眼前的问题？
具老板死了，这可不是什么苦肉计，而是人命关天，冯爷受了重伤，这有可能是苦肉计，但他到底是为了骗谁？
爷俩想了半天，还是不明白，王佐断臂到底代表了什么意思？只好放弃。
传文有些气馁，他觉得自己年轻聪明，遇到任何事情都能找出答案，帮助陈宝祥，万无一失。
可现在，冯爷只说出四个字，就让他们爷俩困在迷宫里面，再也走不出来。
陈宝祥准备放弃，他发现，自己跟冯爷他们这些人相比，实在太笨了，人家做的事，他得花好长时间才能看懂，看懂也学不会，看了也是白看。
就在他们觉得应该放弃追寻的时候，一天晚上，忽然有一个陌生的中年人从外面进来，手里拎着点心匣子，笑眯眯地向陈宝祥抱拳拱手：“陈老板，我是从很远的地方慕名而来，前一阵发生的那件事，据说具老板和冯爷这两个重要人物发生了火并，最后具老板死了，我就想问清楚这件事。相信我没有恶意，只想知道一个问题，那就是这场战斗结局如何？”
陈宝祥皱着眉，结局肯定是一清二楚，具老板死了，冯爷重伤，但这个人眼神温和，笑容可掬，让他无法拒绝。
“到底是谁让你来问的？我的确有些话想说，但不知道你的身份？”
中年人摇摇头：“没有关系，反正我从很远的地方来，问清楚就走，不会跟济南这边形成任何矛盾。你也放心，不管告诉我还是不告诉我啊，我都不会记恨你，咱们双方萍水相逢，只见一面，以后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了。”
陈宝祥烧水沏茶，请对方坐下，他已经猜到，这就是冯爷说的，有人来问，发生了什么事？
那个人很沉稳，只是笑眯眯的坐在桌边，等着陈宝祥开口。
陈宝祥憋了半天，终于说出，王佐断臂这四个字。
中年人笑起来：“我就知道这件事很复杂啊，普通人和报纸记者以为两个人为了钱打架，实际全都错了，他们从普通人的角度去看，具老板和冯爷势不两立，但这四个字已经说明一切。”
陈宝祥忍不住问：“王佐断臂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让我传达这四个字？”
中年人笑了：“咱们中国的文化博大精深，有时候无声胜有声，有时候几个字就能把事情传达的非常完整，根本不需要那么多废话，这四个字已经足够了，你告诉我这些感激不尽。”
陈宝祥忍不住，一拍桌子站起来：“朋友，你说从很远的地方来，我们萍水相逢，互不牵扯，我告诉你这个秘密，那你也得告诉我它代表什么意思？我们总得讲究交换扯平，对不对？”
中年人想了想，摇头微笑：“陈老板，这就好像你到庙里去抽签，每一根签上的话都不一样，你想知道背后的意思，就得找先生去解签。但是，更多聪明人，只要看到抽出来的这根签，就明白自己的命运，知道的永远知道，不知道的永远不知道，如此而已，你告诉我这四个字，一切不能说的秘密都在里面。”
中年人摸出五个大洋放在桌上：“陈老板，来的匆匆忙忙，没带太多钱，五个大洋略表寸心，望笑纳。”
陈宝祥根本不在乎这些钱，他想知道他们到底在搞什么鬼？弄得神神秘秘玄玄乎乎，但就是不说真正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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