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chapter7
虽说是让谢褚做菜，但这么晚了，他不可能再劳心费力准备一大桌子菜，本打算着随便炒两样再在外面买些熟食带回去的，谁知道陈既安听了他的想法后忽然提了一嘴：“那就吃火锅呗。”
“……不行。”
谢褚也注意到了摆放着大堆火锅料的地方，他眼神游移了下。
难以避免地想起来了昨天和季杉从的一聚。好像都还历历在目。
此时两个人正好逛到了卖火锅料的地方，陈既安很奇怪道：“就吃呗，反正今天正好降温。”他又接：“去年不是也到你那儿了吗，我记得有火锅的啊，又省事又方便，你爸妈特意给你带过来，不吃不是傻子吗。”
谢褚面色古怪，迟疑了一会，“那……也行吧。”
终于一切都架好。
雾气袅袅升腾在二人中间，谢褚拆开牛肉丸袋子包装，往红汤锅底那边投，陈既安原本在对面吸溜着自己的冰棍，忽然想起了什么似地开口：“哎，清清快过生日了，你说我给她送什么礼物好？”
谢褚目不转睛看着入水的丸子，随口回：“我哪知道，你看她喜欢什么就给她送什么呗。”
“靠了。”陈既安暴躁，“我不就还没有摸清楚所以才过来找你支招吗。”
谢褚投完了牛肉丸，正襟危坐，他知道清清是和陈既安一个大学一个绘画系的同学，不过俩人不在一个班。陈既安对她有好感很久了，但最近追人的架势才摆到明面上，这次的生日是一个难得的感情突破点。
他憋了好久后开口：“口红？鞋子？她要爱打游戏就送皮肤……实在不行送绘画工具……？”
谢褚越说越词穷，脸上发烫，严肃的表情不改，但窘迫都快要摆到明面上。
陈既安露出真实面目，身子往后一倾，抖个二郎腿，得意洋洋道：“唉，我就知道，没追过人的小屁孩连送什么礼物都搞不明白。”
“星星灯，够不够有创意？！这可是我自己亲手做的，她只要每天晚上打开这个小夜灯，一下子就能想到我！”陈既安快乐起飞，嘴咧得快到天上。
虽然么，目前还是八字没一撇的事，但这种私密的话对别人说出来——就有种莫名的喂狗粮一样的快感！
谢褚一针见血：“你不前两个星期才加上人家微信号吗？”
陈既安咳嗽一声，“那个，这些并不重要。”
那好吧，谢褚低头微微笑了下，也不再说什么了。对面陈既安气哼哼地夹了个煮好了的牛肉丸吃，刚刚的爽感褪下去，现在脸红的要命。
谢褚深谙陈既安这种和名字极其不符合的既傲娇又暴躁的性格，不过他有些好奇：“她对你也有好感？”
“有的吧。”陈既安表情不自然了一下，不过还是红着脸说出来了，“我送她到宿舍楼底下好几次了，每天晚上我俩都还聊天聊到半夜，每次都说晚安。”
他也有些迟疑了：“总不会是我普信了吧？”
“不过再怎么着礼物也得送出去。”
原来这样，谢褚凝重地点点头。
他吞咽了下，喉咙些许干涩，问出自己的真实意图：“如果，我是说如果。”
“如果有一个人……你和他不熟，他可能对你这个人都没什么印象，但是你对他很有好感……”
“哇，”陈既安没忍住先感慨了一下，“男的女的啊？”
谢褚：“男的，不过是超级学神。”
“哈？因为成绩好才崇拜的吗？”
“……长的还帅呢。算了，别说这些了。”
他没把酒窝的事说出来。
谢褚一鼓作气：“总而言之就是你俩在都不熟的情况下出来吃了顿饭，但是全程气氛都很尴尬，最后你还出糗了。你觉得那个人对你会是什么感官？”
陈既安摸摸下巴，“就那样吧，能有什么感官，反正也不熟的。”
谢褚哦了声。
其实这个回答他也有想过，但是在听到之后还是有些无端的失望……仿佛是通过陈既安的话，得到了季杉从的答案。
不过问出来这件事本就是一时兴起。
就像陈既安刚刚说送礼物这件事一样的一时兴起，大概都只是想把心里憋了挺久的一种很难言的情绪宣泄出来。
但进退两难，好像说不说出来都有些难受。
陈既安嘿嘿笑了下，“不过要是清清的话，那我肯定日思夜想、彻夜难眠了。”
陈既安长相偏孩子气，眼睛也比一般男生大一些，闪着鬼精鬼精的光，嘴一勾，痞气十足，笑得像清清就站在他面前，然后他俯低做小去哄生气的女友似的。
他笑的十分闷骚：“怎么着我都得哄好她。”
谢褚表示有被骚到。
刚刚无由联生的淡淡酸楚都被陈既安这一下子全骚走了。
“论强还是你强。”谢褚抱拳表示敬意，从大红塑料袋里又掏出一根雪糕拆开包装填他嘴里，试图堵住这张嘴。
嗨呀，怎么吃的还主动给我送上门了呢？陈既安喜上眉梢，咬了一大口，还是奶香味的，他咬着冰棍，含混地说：“害！你说你担心那么多有啥用呢。俩不熟的同学之间哪来那么多明确的讨厌和喜欢，你搁这想这想那的，估计人家都没往心里去。他有明确说烦你吗？”
谢褚没吭声，表情很罕见的是一些无措和茫然。
他并不是不想回答。
事实上是……他不知道怎么回答。
刚刚的他和陈既安一来一往的对话都没有季杉从的出现，现在一下子扯出了个“他”……未出场的第三号人物。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谢褚忽然察觉到一丝凉意，他怔愣，看向窗户，原来那儿没关严，现在被风吹开了一个缝。风漫进来，有些冷。
他就先走过去把窗户关严实了，往外远瞰，云消雨散，但天空披上一层难以言述的黑。
窗帘被拉上。
他忽然想到，还是不要跟陈既安说太多了，毕竟这本来也就是随口问问。
陈既安他没那么想深究季杉从的态度。
即使真正意义上昨天的季杉从算是有给出这个问题的“答案”。
……
谢褚之后有东扯西扯话题一大堆。
季杉从也都一一有回。
谢褚模模糊糊中有感觉到他好像无意中走进了季杉从心里的某一处地方，尽管那个地方可能很小，只够他一个人站脚，而他也离真正的终点还很远。
但他还是很开心……很开心很开心。
季杉从忽然说：“你之前问……我烦不烦你。”
话到这里他自己也停了，奇异而来的停顿。
谢褚突然被点到这样一个命门，手上动作一止，睫毛仿若平常地颤动两下，但他什么都没说。
季杉从眸色清冷，但却直白地盯着垂睫的谢褚。
眼睛藏住主人的想法，它们就从其他地方跳出来，腮帮子紧咬、呼吸声微重，谢褚白皙秀气的脸上有一丝难以察觉的紧张。
……是在等他的回答。
心脏迟缓地跳动。
但好像每次跳的都很沉重，坠得甚至有些痛。
他再次清晰地感受到……他们之间有些东西有悖常理，不对劲。
可他暂且还不想往什么过于明确的方面引。
季杉从目光不改，清俊的脸上神色莫辨，他看着谢褚才点过的左颊处，喉间突然逸出一声轻笑。
店里难免会有些顾客的交谈声，他方才笑得极轻，只有自己听到。
烦？讨厌？
这个问题很容易回答。
可是，谢褚。
你问的太浅显了。
你看着我的时候，有知道我也在打量你吗？
我想问的问题，你能给出答案吗？
“不烦，从来没有烦过。”他给出一个很肯定的回答。
谢褚像才犯过什么错似地头微微低着，他眼皮垂下的位置还没有变，可劫后余惊的黑瞳往另一个方向移，指节下意识抵上了鼻尖磨蹭两下——他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是某种直觉告诉他，此刻还是不要跟季杉从对视的好。
然后右眼皮突然传来了一点微凉。
是季杉从的指尖。
他被惊得下意识眨了两下眼睛，突然来这一下有些刺激，不过还不至于有什么流泪这样的应激反应，故他只是迷茫地看着季杉从的方向，也没有想着躲开。
季杉从唇边扯起笑的弧度很轻，是连那个酒窝都没出现的程度。
其实他刚刚只是忽然想到自己是不是该做点儿什么。
毕竟谢褚看着就一副想要躲起来的样子。
可心随意动一瞬间，他发觉事后一丝后悔的念头都没有。
“我可以给你摆出证据，不是吗？”
季杉从微微笑着，“譬如，我自己都不清楚为什么要走的那37km。”
“但凡换一个人，我都不会出现在这里。”
酒窝就这么明朗朗地摆出来，可竟然是在谢褚感觉季杉从最咄咄逼人的一刻。
季杉从气势太盛气凌人，他甚至有在被逼问着的错觉。
眼皮处的那根食指轻轻地往下按了按。
终究是有碰到眼球，谢褚不适地阖眼，季杉从感受到指腹下的细密颤抖。
他唇间笑意不变，眸色却黑沉，仿若极寒深海，里面或是藏污纳垢或是如瞳一般深邃沉寂，一无所知。
秀颀的少年自言自语轻声呢喃：“相比之下，其实我更好奇……”
“什么？”谢褚没由来的心里一慌。
“没事。”可谢褚却有感觉到那根食指力道的加重。
在他没注意到的时候，季杉从竟是挨得近了些，食指一点，笑意雅淡。
色若春晓，揽无边风月。
一尺之距，食指力道愈发重了，谢褚有一瞬间觉得季杉从是真的想让他哭出来。
谢褚不敢动，僵硬地开口：“这回的钱是你付的……”
季杉从低眸，嗓音冷淡：“没关系。”
“等到时候，我们再来算这笔账吧。”
季杉从移开了指尖，那股摄人的清冷气息也连带着离远了，意味不明地望着他，谢褚仿佛扑了个空，怅然若失，在季杉从的凝视下失了神，表情空白，久久没说出后面的话。
但其实他自己也没想好后面的话该说些什么好。
可他想……转移下话题。
可是……他没办法再忽略自己的心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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