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看上他了（下）

许太后又训了几句话，大殿上的人就都各回各家了。

        许长青提溜着许文心骂骂咧咧地出宫回府，人前带着金甲羽冠，威风八面的羽林军统领，此刻耷拉得似只拔了毛的公鸡。

        周洛城缓缓踱出大殿，心事重重。今日这一出，被高想三言两语，四两拨千斤，算是糊弄过去了，可他心中还是疑虑不安。

        按说他从前久居深宫，只知北晟有‘玉面狐狸’这号风云人物，不曾与她有半点交情，她几次三番出手相救，到底所求为何？

        都说玉面狐狸高瞻远瞩，在战场上总能出奇制胜，突然跳出来这么一号人物，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高想与高患并肩走在出宫的路上。

        周洛城一抬头，正好望到不远处高想的背影，也不知是出于什么样的想法，就鬼使神差地赶了上去，刚要到达她身后时，他脚步一顿，又迟了下来。

        高想似是察觉到身后的动静，一回头，正对上周洛城欲进不进局促的脸。

        她先开了口，“质子有事？”

        周洛城愣了片刻，一时也想不起自己跟上来要做什么，但既然来了，什么话都不说，好像更显尴尬。

        人在处于劣势时，往往喜欢先发制人，以振振有词伪装自己的心虚。

        他冷漠地问道：“方才，高大人为何又要那样说？”

        “我说什么了？”高想玩味一笑，反问道。

        她当然知道周洛城指的是什么，可她就是觉得这面皮薄的南晏质子也太好玩了，有意捉弄。

        高想见他憋了半天没再言语，“质子可是觉得，‘我看上你了’”她故意一顿，“这招我用了好几回，难免显得不入流？”

        周洛城抬眸对上那双狐狸眼，所谓的‘第一军师’难道只是个满嘴扯谎的丫头片子，还就会一招烂棋吃遍天下，什么场合什么浑话都敢说，她也不怕有损高家玉面狐狸的名声。

        这些话他一句没出口，高想却似是看透了他的心思，满不在乎道：“烂招也是招，管用就行。”

        是啊，烂招不入流又如何？在战场上，要的不是一个高风亮节的神算军师，只是一场战事的胜利。

        周洛城望着眼前个头堪堪到他胸口的丫头片子，虚眼打量许久，“我看得出来，今日大殿之上，陛下和太后都想拉拢高家，处处给你台阶下，你本可全身而退，却和我扯上了关系。人人都说玉面狐狸聪明绝顶，这可不太像你。”

        高想轻挥折扇，扬起半边嘴角，“聪明人当久了也是会腻的，你就当我偶尔想犯一回傻。”

        闻言，周洛城怔在原地，心中反复回荡着高想的话，救我是因为想犯傻？这算什么理由？又见她唇边浅笑，手中挥扇，引清风于袖，藏明月入怀，活脱脱一个不羁的风流名士，哪里似个玩弄心计的军师谋臣。

        片刻后，高想道：“我倒也有一事想问质子，昨日许文心的那支毒箭，到底是谁想杀质子？”

        按照周洛城的性子与心思，本不会与一个还没摸清底细的初识之人说太多，可他这回也不知是怎么了，话出口未及过脑子，实打实答道：“大概是因为芊芊吧。她之前是我殿里的宫女，照顾我的日常起居，如今在北晟已没有亲人，所以便想与我一同去南晏。”

        高想凝眉若有所思，压低声音，“你是说，要杀你的，是陛下？”

        周洛城点了点头。

        【系统：爸爸，你们在说啥？，许文心是太后的人，他的箭上有毒难道不是太后授意的吗？】

        （高想：人工智障，许太后是北晟最不想杀周洛城的人。你想啊，历来为质都有一个规矩，你可以打可以骂，却唯独不可以杀。质子若真有个什么好歹，不是平白给了南晏一个发作的把柄吗？

        作为北晟实际的掌权者，许太后一定不会做这种蠢事。而刘嗣和就不一样了，周洛城觊觎他的心上人，自己又常年被垂帘听政的许太后压制，手上没有实权，若是在许太后执政期间，质子被杀，可是个够她头疼的事。）

        【系统：那周洛城现在不是很危险？许太后怎么会让燕段二人去保护周洛城？他们可是刘嗣和的人。若是刘嗣和想对周洛城下手，不是轻而易举？】

        （高想：正因如此，若是质子再出事，刘嗣和便脱不了干系。燕段是先帝的人，就连许太后也不可轻易动，可若是质子在他们手底下出事，许太后就可以处置燕段。如此对刘嗣和便是自断臂膀，他也就不敢再对质子下手。）

        不多时，刘嗣和也从大殿出来，走到二人跟前。

        “高爱卿，朕近日睡得不好，宫里的太医除了风寒什么都不会看，你给朕瞧瞧。”

        刘嗣边对高想说话，边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了周洛城一圈，不知情的人瞧起来，还以为他那眼神是见到高想与周洛城在一块儿吃醋了，实际上，他是不满秦芊芊总跟着周洛城吧。

        皇帝既然开了口，高想便答应下来，与周洛城简单道别，就跟着刘嗣和去了他的寝殿。

        窗下，高想凝神为刘嗣和诊脉。

        刘嗣和斜眼打量了高想半晌，“高爱卿，你当真看上了那南晏质子？”

        “陛下不信？”

        “只怕太后不信。太后一定又以为爱卿在变着法儿地拒绝许文心。高爱卿瞧不上那个憨憨也罢了，就连朕也瞧不上。朕有言在先，只要爱卿愿意嫁到宫里来，朕可以把其他宫妃都赶走，只宠你一个。”

        这深情款款的样子，要不是知道他别有所图，真要叫人动心了。

        高想顿了顿，“陛下当真是看上了微臣，而不是高家？”

        “爱卿与高家本就是一体，又有何分别？”刘嗣和呷了一口茶。

        “罢了，朕也并非是要逼迫爱卿。只是有一事需明白，爱卿可以拒绝一次两次，却不能拒绝一辈子，朕与太后，高家迟早要选一边，北晟的天下始终是我刘家的，容不下其他人翻过天去。”

        “又不是在朝堂上，陛下讲话这么严肃，微臣胆小。”高想讪笑着，把话题岔开，“微臣看上了质子，陛下就没有半分开心？陛下要纳妃，与其找微臣，不如找秦姑娘更合适。”

        “休得胡言。”刘嗣和皱眉，又长长叹了口气，“唉——，你们女孩子的眼光怎么都不好，总喜欢那种，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之人。

        你别看质子表面庸碌，其实最是心思深沉，不然你看他为何与芊芊走得近？多半也是察觉了朕待她与众不同。”

        高想沉思片刻，“他如今的处境，若真是有意利用秦姑娘，也无可厚非。”

        “啧。”刘嗣和苦笑一声，“也是，要说心思深沉诡计多端，谁能比得过你玉面狐狸？你们要真是看对眼，这世间便少了两个被你们祸害的倒霉蛋，也算是为民除害。”

        “那就一言为定，陛下助我们两个祸害在一起，这对你我本就是双赢的事。”

        高想收回了搭脉的手，“陛下春秋鼎盛，身体并无大碍，忌多思多虑。是药三分毒，能不用就不用，可焚些静心的灵香草助眠。微臣回府便去配，遣人递给太医院看了就给陛下用。”

        “辛苦爱卿。”

        高想起身退下，刚到门口，一个服侍的宫人走了进来，手里捧着东西，并未注意到高想，两人撞个满怀，手里的锦盒也掉落在地。

        这是一只金丝楠木的锦盒，做工考究花式繁复，上着一把精细的鎏金锁，所以虽然掀翻在地上，也未打开，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

        刘嗣和闻声走了过来，见这地上的锦盒，脸色大变，一脚踹开倒在地上的宫人，捡起锦盒，捧在胸口，揩拭沾上的灰。

        宫人吓得跪倒在地，不住地磕头，“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刘嗣和面露狠色，“朕有没有说过，这个锦盒谁都不能碰！”

        “前段时间连绵的阴雨，今日是个大晴天，姑姑嘱咐奴婢们把寝殿里的东西拿出去晒晒，去去潮气，以免衣物生了霉。”

        一个年长些的宫人进了寝殿，扑通跪下，“陛下，她是新来的，不知这东西碰不得，是奴婢教导不周，陛下休要气坏了身子，奴婢们这就下去领罚。”

        “滚——”，刘嗣和恶狠狠地丢下一个字，径自向寝殿内走去。他小心翼翼地捧着那只锦盒，不停地拿衣袖揩拭着它光洁的表面。

        高想也退了出去，高患还在宫门口等她。缓步在巍峨的红色宫宇间，高想心中胡乱琢磨。

        （高想：这刘嗣和还真像大家说的乖张暴戾，一会儿阳光普照，一会儿又雷霆暴雨。）

        【系统：爸爸，刘嗣和真的相信你看上了周洛城，要撮合你们？】

        （高想：他相不相信不要紧，重点是撮合我们既可以让高家和许太后无法联姻，又可以断了秦芊芊对周洛城的心思，这种对刘嗣和有百利而无一害的事，他为什么不做。）

        【系统：那下一步，爸爸是要帮助周洛城回南晏喽？】

        高想脑中闪过那个动不动就双耳染红的人，唇角扬起一个微妙的弧度。

        （高想：不急，人家也没什么表示，我干嘛上赶着倒贴啊。）

        【系统：嗯，爸爸说什么都是对的。】

        （高想：你现在的样子真像个舔狗。）

        【系统：甜狗？我喜欢这个名字，我们ai界的名人就是‘狗’字辈的，比如阿尔法狗（alphago）】

        （高想：是舔狗，形容你这样无尊严底线热脸贴冷屁|股。）

        【系统：可是爸爸，我喜欢甜狗这个名字。】

        （高想：-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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