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黑与白
楚淮一席白袍委地，头戴墨玉发冠，翩然落地，他施施然地收回了纵云，目光冷冽，宛如谪仙。
楚淮对着楚明璋道：“你已一错再错，适可而止，收手吧。”
楚明璋还未应声，一枚飞镖便朝着楚窈飞去，一柄长剑堪堪擦过飞镖，使飞镖偏离了方向，插进了身后的槐树干上。
段云澜站在城墙上，起身收了长剑，这才飞身落下。
玉面仙尊对着那几名携着飞镖的青衣客道：“不可伤及无辜。”
青衣客们屈身恭敬地回道：“是，尊主。”
楚明璋似是再也坐不住一般，他下马拉住了愣在原地的楚窈，轻声哄道：“小鱼儿，我们先走。”
楚窈这才回过神来，拉住了楚明璋的手，跟着他上了马。
楚明璋拉着缰绳，回头对曲渊说道：“这里就交给你了。”
楚明璋驾着马，带着楚窈返回了城中。
几人分庭对峙，曲渊轻摇折扇，身后是千军万马，大气滂沱。
对视良久，曲渊微眯了一下眸子，轻声笑道：“初见楚宗主，真是气度不凡，玉树临风啊。”
楚淮手持纵云，目光冷冽，他道：“阁下不必废话，正邪不两立，要打便痛痛快快的打罢。”
曲渊收了扇子，目光轻轻扫过楚淮，笑容更甚：“楚宗主真是清高，好一个正邪不两立，倒是让曲某受教了。”
楚淮不答。
曲渊喉结微动，宛如寒潭般沉寂的眼底滑过了一丝波澜，他挥手斥退了军队，勾唇笑道：“今日便不陪楚宗师玩了，来日再请教阁下高招。”
曲渊负手飞身上了城楼，身影隐入了苍茫的夜色里，大军退散，南阳城边的郊外又陷入了一片寂静。
纪远之道：“师尊，你怎么来了？”
楚淮目光扫过纪远之身旁的玉面仙尊，折身答道：“你们几月不回京都，我猜南阳自有变数，便过来看看。”
玉面仙尊把纪远之交给了楚淮，他屈身行了一礼，继而把腰间一个青花瓷做的药瓶扔给了楚淮，低声嘱咐道：“他受了箭伤，需每日在伤处涂抹两次，三日内便可痊愈。”
说完，玉面仙尊带着几名青衣客就准备离去，纪远之急忙喊道：“等等——”
玉面仙尊回过头，黑纱在月光下显得神秘又寂寥。
纪远之撇开目光，低声说道：“谢了。”
玉面仙尊轻轻的笑了一声，未答，蓝色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了城郊外的树林里。
楚淮问道：“沈如卿呢？”
纪远之道：“他在城南的茶铺里，我们先去寻他。”
段云澜扶住了纪远之，三人翻身上马，往城南赶去。
—
素云居茶楼内。
茶楼的院子中间有一颗紫藤花树，此时已是四月初，紫藤花一串一串的从枝条上挂下来，由深至浅，像一只只翩飞的紫蝴蝶。
沈如卿正坐下花树下斟茶，素净的雪青色长衫与紫藤花浓淡相宜，但沈如卿一抬头，眼底的那颗朱砂痣便又更明艳几分。
沈如卿上前关切道：“师兄，你怎得受了伤？”
纪远之嘴角勾起一抹笑道：“小伤，不碍事。”
楚淮道：“南阳城中已是危机四伏，不宜久留，我们等明日休整一下，便即可返回京都。”
沈如卿犹豫道：“可是纪师兄的伤……”
楚淮打断道：“京都人多眼杂，楚明璋断不敢正大光明的下手，若是留在南阳，便是自寻死路。”
沈如卿俯首道：“是。”
楚淮唤了段云澜过来，说道：“你扶纪远之下去休息。沈如卿，你到我房中来。”
素云居的后院里有几间民宿，纪远之被段云澜扶着去了卧房，他心下却想道：阿卿好像和什么花都很相配啊。
隔壁房内。
楚淮慢悠悠的给自己斟了一盏茶，继而吹开了面上的茶叶，轻抿了一口。
沈如卿笑道：“师尊找我来，是有什么事需要交代吗？”
楚淮抬起眼，缓缓地问道：“我便不知现下该怎么称呼你，是沈如卿，还是玉面仙尊呢？”
沈如卿平日里那双温柔似水的眸子里染上了几分阴沉，他悠悠道：“师尊这是何意？什么玉面仙尊，我并不知晓。”
楚淮放下茶盏，抬起了眸子，道：“你先别急着否认，我别无他意，你并未伤及无辜，我又为何要弄得彼此难堪？”
沈如卿道：“那师尊是何打算？”
楚淮道：“你得先告诉我，你的目的是什么？”
沈如卿扯了扯嘴角，温和的瞳孔里尽是压抑的怒气，他低沉的声音中蕴含着极其危险的讯号，他道：“自是取了楚明璋的狗命。”
楚淮问道：“何仇何怨？”
沈如卿垂下眼帘，杀意在黑沉沉的瞳底翻涌：“灭门之仇。”
楚淮起身，走到了沈如卿的面前，他道：“你我目的一致，楚党需得斩草除根，我知你对纪远之也是用心良苦，何不一起联手，扶持太子上位。”
沈如卿抬眸，说道：“正有此意。”
楚淮点头应道：“那好，你便先下去，莫让他们生疑。”
沈如卿屈身行了一礼，正准备退下，楚淮却问道：“你以玉面仙尊现身，嗓音与你本音并不相同，你是如何做到的。”
沈如卿道：“弟子略通药理，自有可改变音色的丹药。”
楚淮微微笑道：“很好。”
—
次日，四人整顿好了车马，便立刻上了路，行了几日，终于到了京都。
楚淮回了东厢房，桌案上还铺着几副未完成的山水画，他叹了一口气，正准备上前收拾画卷，目光却突然一凛，他喝道：“谁？”
白色的帷幔后，曲渊缓步行了出来，抱拳先行了一礼，这才道：“楚宗师，几日不见，还是如此风度翩翩。”
楚淮取出纵云，说道：“我何必与你多费口舌。扶月庭院守卫严明，你如何进来的？”
曲渊垂眸去看扇柄，狭长的眼尾泛着薄红，隐约闪烁着几许病态的暗芒，他道：“我想念楚宗师想念的紧，自是刀山火海也得寻来一见，楚宗师却张口闭口都是不愿与我说话，自是让曲某好生伤心啊。”
楚淮剑锋堪堪擦过曲渊的扇面，曲渊格挡开来，微眯眼眸，似是在压制着什么。
楚淮历声问道：“你来扶月庭院，目的为何？”
曲渊黑眸微眯，眼神变得探究玩味了起来，他道：“自是听了楚王的吩咐，来取你的性命罢了。”说着，他又勾起几分笑意，手抚上了楚淮的纵云，笑意更甚，“不过，我当然是舍不得了，楚宗师。”
楚淮目光越发深沉，挥开了曲渊的手，高声呼道：“放肆。”
曲渊修长的手指一勾，取下了楚淮腰间的玉佩，错身到了窗前，握在手里翻看。
“蓝田玉，是块好玉。”曲渊弯眸一笑，沉声说道，“这块玉佩我便先拿走了，下次还给楚宗师个更好的。”
说完，曲渊垂眸一笑，翻身越出了窗外，楚淮连忙起身追去，却只见曲渊立于墙檐之上，笑意沉沉：“我便先走啦，楚宗师不必舍不得我，来日自还会相见。”
楚淮还没答话，曲渊青灰色衣角扫过院墙琉璃瓦上，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了扶月庭院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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