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两位咨询者

锦阳市西郊，道路宽阔平整。路的尽头是一片森林，林中树木参差不齐。

        阳光像一层金色的细沙，穿过重重叠叠的枝叶照进来，斑斑驳驳地洒落在草地上，显得非常幽静。

        在树林的深处，潺潺的河水，缓缓的从交织在一起的灌木丛中流了出来，留下一串叮叮当当的旋律。

        河边的小道上，停着一辆豪车。从车上下来的两个男人都定定地站在原地，不知是在欣赏美景，还是在思考人生。

        “岳景辰，你确实没有走错地方吗？”几分钟后，其中一个人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应该没错，”另一个人指着不远处一片“花园”说道，“那儿好像有人居住。”

        “好像有人居住不假，但这哪里像门诊啊？还心理专家？隐居的吗？”

        说话的人叫郅波，他是被老朋友岳景辰硬拉过来的。好朋友也是出于“好意”，担心他工作压力太大，年纪轻轻再累坏了身体。

        “不是‘心理专家’，是‘心灵按摩师’！”岳景辰纠正了他。

        “不都一样吗？”郅波四下看了看，除了他们，就只有河里的鱼虾和天上的飞鸟了。也许还有别的什么动物，但他还没有看到。

        老实说，岳景辰此刻心里也在打鼓。刚出市区时，还能看到稀稀疏疏的车辆。可是越往这边走越安静，进到树林后，就再没见过其他人了。

        这或许算得上是一个理想的去处，但是第一次来，还是免不了心生退意。

        郅波秒懂了老朋友的心思，便走过去给他“壮胆”。

        “来都来了，就去看看呗！你刚才不是说，这里住着仙女吗？不去可惜了。”

        “去，当然要去！”岳景辰整理了一下西装，迈开大步向一公里外的那片园子走去。

        郅波笑了笑，忙跟了上去。

        就是这段路程，让他们的心情慢慢平静下来，心灵按摩之旅，已然悄悄开启。

        越往前走，越能看清那“花园”的模样。准确地说，是一处庄园，里面种满了花草树木，再用木栅栏围起来，里面隐约可见几间木屋。

        能住在这样的地方，身价少说也有八位数了吧，怎么还需要靠这种方式赚钱养家呢？岳景辰这个富二代不懂，郅波就更不懂了。

        走到大门外，他们看到古色古香的牌匾上写着四个飘逸的大字：只此一遇。在这四个费解的大字下面，还写着三个小字：默默园。

        “什么意思？”郅波看着岳景辰问他。

        岳景辰耸了耸肩，表示他也不明白。

        郅波笑了笑，努力挺胸抬头。正当他准备去按门铃时，低矮的木栅栏门突然从里面打开了。

        一位弯腰驼背的老人站在里面，问他们可是提前预约好的咨询者？

        岳景辰赶紧走过去，递上他自己打印好的“预约卡”，上面有他的姓名和预约的时间。

        老人接过来看了看，对他们说：“你们提前了十分钟，可以先进来等候，五点二十会有人出来带你们去见白老师。”

        他们谢过老人，然后跟着他从大门走了进去。

        老人只负责守门，让他们去里面随便看看。但是没有得到主人的允许，不可以去后院。

        他们两个一面点头应允，一面惊叹于眼前的风光。

        与大门正对着的几间木屋，应该是接待来客的地方。它也有个名字，叫“描绘厅”。

        他们仍然不理解这三个字是什么意思，大约在他们心中，已经把此处与“不着调”联系起来了。觉得此处的主人要么不学无术、装神弄鬼，要么就是物质太过富裕，然则精神空虚，这才盘下此处，与人逗乐。

        这种感觉，岳景辰比郅波更为强烈。因为他是出了五位数的价钱，提前三个月开始预约，这才约到今日，还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

        郅波并不知他这个好朋友居然出手这么大方，虽然这钱对他来说也不算什么，就怕弄不好，到最后就只带他逛了逛富豪的花园而已。

        “不过，这么漂亮的园子，为什么放一枝枯萎的花在门口迎客呢？”郅波指着大门旁边高耸出来的一枝花，问他的朋友。

        “什么？”岳景辰使劲眨了眨眼，“哪里枯萎了？明明是一朵黄色的月季花，开得正艳啊！”

        “开什么玩笑？”郅波走到那枝花前面，伸手抚摸了一下那个花朵，“这明明都已经干枯许久了。”

        “你才开玩笑吧！这是一朵鲜花……”

        这么争执下去似乎无用。郅波掏出手机，想拍下来发给别的朋友确认一下。

        岳景辰急忙制止了他。因为预约卡上清清楚楚地写着一条：禁止拍照。

        出现这一诡异的现象之后，他们两个人都无心再欣赏园中的美景，坐到园子右侧的花棚架下等候。

        手表上的指针刚指向五点二十分，描绘厅的门打开了，一个身白色衬衣、牛仔长裙的年轻女孩从里面走出来，对他们说道：“廖先生、郅先生，请进！”

        他们站起来，先对视了一眼，然后并肩朝那女孩走去。

        这应该是白老师的助理吧！她看起来最多二十岁，笑容甜甜的，亲和力极强。看到她之后，他们两个那几乎飘上天的思绪才又降落下来。

        跟着她进去后，他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问诊台后面的那个“仙女”。

        黑长直的头发自然地垂在胸前；冷白皮的肤色没有任何杂质；五官说不上多么惊艳，但有一种古典美。虽然坐着，仍能辨别得出，她穿得是一身飘逸的汉服，淡绿的颜色非常适合她。

        之前听说她才二十五岁。如此年轻，如此美丽，真看不出一丁点儿“心理专家”的样子。

        因为他们的目光都被专家的那张脸吸引，一时间竟忘了挪动脚步。

        “两位先生，请到这里就坐！”迎他们进来的小美女大概见惯了这种场面，并没表现出特别惊讶的样子，只是微笑着请他们坐下。

        他们这才尴尬地将目光收回，向前走了几步，坐到“专家”对面。

        所谓“问诊台”，是他们自己在心里定义的。其实那应该叫作“咨询台”，就是一张简单、朴素的实木方桌，他们坐的椅子也是木头椅子，整个房间的布置都是这种风格，仿佛是在一根木头里面雕刻出来的样子。

        桌子上面的摆设非常简单：一本台历、一盏台灯、一个桌签、一个笔筒和一个笔记本，还有一盆长满刺的仙人掌放在台灯旁边。

        桌签上写着她的名字：白陌遥。但是并未注明她的职业或职务等内容。

        再说那台灯、桌签和笔筒用原木做成也就罢了，就连台历都是木板材质，笔记本也仿佛是一片片木笺串联起来的。

        这种美，挺符合主人的气质，却不是所有人都欣赏得来。

        他们两个人坐下后，先是对视一眼，这是为了达成某种默契：如果情况不对就赶紧跑。

        等他们把目光转向白陌遥时，白陌遥已经注视他们很久了。

        “两位先生，从你们进门，就已经开始计时了。”站在一旁的小美女提醒他们。

        岳景辰的嘴角动了动，却还是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既然这样，”白陌遥说，“岳先生，那就直接进描绘室吧！”

        他们两个都注意到了，在这间屋子的左右两侧，各有一扇门，门上分别写着“壹”和“贰”，看起来很像两间“手术室”。

        岳景辰听了白陌遥的话，不等她站起，便连忙摆手说道：“不，不是我，是我的朋友，郅波。他想来咨询一下，因为他最近他太累了，心里恐怕出了毛病。”

        这几句话说完，白陌遥还没有开口，郅波就不满了。他推了一下岳景辰的胳膊，小声问他：“我哪儿有什么毛病？”

        白陌遥只是平静地看着他们两个，轻轻说了句：“岳先生，你的心理问题比他严重！”

        此话一出，不止岳景辰，郅波也愣住了。

        “我，不是，我没什么问题……”

        “既然来了，就一起看看吧！”白陌遥站起来，走到他们身后，“岳先生去壹号，郅先生去贰号。”

        他们两个人像收到某种指令一般，迅速站起，转过身来看着白陌遥。

        “我就不用了吧！”岳景辰再次提出异议。

        “既然来了，就一起看看吧！”郅波有点幸灾乐祸地重复了一遍白陌遥刚才说过的话。

        白陌遥没有理会他们，只对她的小助理说：“先放音乐，五、三、六、二顺序播放。”说完，她就进了壹号门。

        “这还真是知道谁是金主啊！”郅波心想，他难道就只配一个助理？

        岳景辰可没有这种优越感。他看郅波随那助理进了贰号门后，才慢悠悠地走向壹号门。

        这个房间布置得还真像一个手术台！这便是岳景辰进来后的第一个想法。

        尽管这里面和外面的装饰风格相同，而且还多了很多壁画和花草，就连那张一米二的小床也仿佛是雕刻而成的一般，丝毫没有手术台的影子。

        但他就是那么想了。

        白陌遥站在一幅巨大的沙滩壁画前，看着他。她眼中没有攻击，也没有询问，安静得像融入壁画中一样。

        如果进来的人内心足够平静，也一定能看出这一点。但很可惜，进入壹号描绘室的，都是一些“病入膏肓”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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