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废物

不过韩浩很快冷静下来。
  毕竟这可不是玩游戏，轮回世界危险重重，自己就这一条命，死了就死了，可没有读档重来的机会。
  他凭记忆从书桌抽屉抽出张银白色的金属卡片。
  卡片光滑清冷，表面没有一丝花纹，看似很普通，实际上却是这个国家里每个人都必备之物，因为它有一个特殊的名字——轮回簿。
  最初，轮回簿只有完成过一次轮回任务的人才能获得，后来由联邦政府通过兑换相应技术大量仿制，终于做到人手一份。
  激活后的轮回簿能够记录公民的个人信息，以及识别佩戴者是否为本人，有韩浩原本所在世界身份证的功效，另外这张卡片还集合了数字货币，通话，上网等手机功能，从此没有人再对手机这种旧时代产物有任何需求，各大手机厂商因此陆续倒闭破产或彻底转型。
  当然，既然名叫轮回簿，它最重要的一点便是能记录卡主经历过的所有轮回世界信息，并且在轮回世界里与其他人通讯及交易轮回点。
  “咔嚓”
  就在韩浩通过轮回簿上网查看更多轮回世界信息时，两道风尘仆仆的身影走入房间。
  其中一人刚进屋内便大声咳嗽起来，咳的非常用力，止都止不住，仿佛要把嗓子咳出来才肯罢休，而另一人佝偻着身子，穿着袖口衣领都已经磨出毛边的灰色大衣，扫了卧室一眼，发现韩浩坐在其内后，声音沙哑但语带笑意道：
  “小子，正好今天回得早，你妈给你买了只烧鸡，趁热出来吃吧。”
  通过记忆，韩浩知道这两人是他“此身”的父母——韩明德、丁晴。
  虽然因为记忆的缘故他对两人有一种特殊的亲切感，但他又不是什么影帝转世，一时之间还不太适应，不知该以何种姿态面对他们，只好表情僵硬的含糊答应一句：
  “哦，知道了。”
  走近卧室，看到韩浩略显别扭的表情韩明德大概是误会了什么，本来充满笑意的一张脸也暗淡下来，叹了口气声音带颤的说道：
  “别想太多了，明天测试要还是通不过咱也别逞强，退学吧，是我们两个“废物”不争气拖累了你。”
  轮回殿测试...废物...
  韩浩想到了日记里那因为没能通过测试而充满不甘的内容，随即明白了整个事情的经过。
  这个世界的人似乎都身具某种神魔血脉，只要不是血脉稀薄到某种程度，进入主神空间便可以得到许多特权。
  比如在完成奖励的点数上，身具神魔血脉的人会比普通人多出百分之十。
  比如普通人一年只可以进入一次轮回殿，也就是完成一次任务，而身具神魔血脉的人每年可以进入两次。
  只不过与普通故事里身具稀缺血脉的人被各大势力格外宠爱不同，这个世界具备神魔血脉，拥有特权的人数实在太多，据政府统计居然达到了百分之九十，而他们能得到轮回殿优待的幅度又太大，于是这百分之九十的人还是普通人，大家还在同一个起跑线上，好像什么也没有改变。
  然而这就苦了剩下那百分之十的少数人群，没有神魔血脉或血脉稀薄到得不到特权的他们被直接打入了“废物”行列。
  “废物”一词最初仅仅只是少数人口中的蔑称，但轮回至今三十年，经过时间的沉淀所有人达成了共识，“废物”终于成了所有没通过测试，没有主神特权之人的统称，算是社会最底层的代名词。
  很不幸的，韩浩的父母都是血脉稀薄到一定程度的“废物”，虽然从遗传学的角度他还有一定概率摆脱“废物”称号，且从前的他在十二岁，十五岁两次升学阶段都通过了测试。但今年，在即将真正进入轮回殿的最后一次测试里，他显然没能摆脱“废物”这个称号。
  而“废物”，政府是不会在意，也并不建议进入轮回世界的。
  如果不是韩浩年年在学校考核都能拿到第一，而且学校测试只是模拟，与轮回殿的判断有百万分之一的误差，他在测试结束的那一刻就面临被迫辍学了。——没了学校的统一安排，就连进轮回殿也需要付出不菲的门票，这笔钱以韩浩的家庭条件可完全掏不出来。
  毕竟普通人在“标准”级以下，也就是“入门”“简单”两个等级进行轮回时，平均失败率只有十分之一，而“废物”进行轮回，平均每次失败率高达百分之八十以上。
  这也是韩父让他不要逞强的缘故，明天进轮回殿接受正式测试后，如果不退出，就要直接执行任务了，对于“废物”而言，失败就代表着死，每次百分之八十的死亡率，任何家庭都无法承受这种代价。
  可除了去轮回殿，在这个世界还能做什么呢？
  自从轮回殿建立，全球的经济体系就完全变了样，能兑换任何物品的轮回点成了硬通货，且由于大量高新技术被兑换、仿造，各种先进的无人技术得到普及，农民，工人，各类技术人员，乃至科学家，几乎全球所有工种全部被机器人取代，除了军队，警察，医生等少数关键职位，所有人都在很短时间内成了无业游民。

  放在和平年代，哪怕为了社会秩序的稳定着想，政府也不会任由事情就此发展，可惜战争的高压之下，人命显然不是值得重视的，甚至由于轮回点可以互相交易的因素，政府其实是乐于看到民众通过轮回殿赚取点数再经过不断交易流入国库的。
  于是半是被迫半是无奈，通过轮回殿完成任务换取轮回点就几乎成了普通民众唯一生存方式。
  普通民众尚且如此，何况社会最底层的“废物”呢？
  连轮回殿都不敢去的他们大概也只能做些既累且脏，又充满危险，实在没人愿意干还薪水极低的活儿了吧。
  望着眼前不到五十，就已经衰老的直不起腰的父亲，韩浩默然无语，之前激动到不能自已的心情也不自觉平复下来。
  不仅是直不起腰的韩明德，在他的记忆里，早在六年前，母亲丁晴就因为恶劣的工作环境刺激到了气管，导致支气管严重扩张，常年伴随着咳嗽咳血，且常规治疗全都无效。
  就在去年，医生严肃的告诫他，如果不能保持良好的空气环境静养，他母亲恐怕活不过十年，如果继续在恶劣环境下工作，更是三年都难保证。
  唯一的希望只有从主神空间兑换某些治疗系神药，可他们一家又哪里有那个条件？
  一只烧鸡只值二十联邦币，一轮回点便能换一千联邦币，能买到五十只烧鸡，可回想刚才韩明德叫自己吃鸡的激动语气与发自内心的笑容，这感觉，与上辈子父亲痛下狠心花一千大洋买了两只帝王蟹给自己庆生时几乎如出一辙。
  恐怕如果不是为了安慰自己，如果明天不是轮回殿正式测试，自己一家想吃口热乎的烧鸡都很难下定决心吧。
  想到这，韩浩心里更是莫名难受。
  这一刻的他似乎已经完全将自己代入了原本的“韩浩”。
  “韩浩”，我继承了你的身份，以后你的父母就是我的父母。
  “废物”又如何，我知道那么多轮回世界的剧情发展，一定能活下来！而且是带着全家好好的活下来！
  “明天就要进入轮回殿了，那些因为你成为废物，嘲笑你，嫌弃你，疏远你的人，我也会让他们明白，谁才是真正的废物！”
  看着眼前弯着腰，表情略带惭愧与心酸的父亲，韩浩暗暗下了决心，也就在这时，他突然感觉身心一清，就好像此时才完全融入了这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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