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第107章：心执念你

第107章：心执念你

        身首异处的姬花被烧了，水若寒望着那熊熊燃烧的大火，周身本是灼热无比，可不知怎的，内心里却是冰凉一片。

        这个早年祸乱江湖的女子，被水家收服后，为水家出了四十多年的力，最后落得如此下场，而自己却一筹莫展，像乌龟一样，缩在壳里，任对方宰割。

        他厌恶透了当前的局势，又束手无策。对于孙石和旺财，他从不主动去想他们，曾经的兄弟，为了一个他从未听说过的女人多年来埋在他身边，时不时地向他捅刀，而他却全然不知。

        如此笨的剑圣，老天终于惩罚他了，让他失去了四个徒弟。虽然那位二夫人，他从未承认过，但不管怎么说，那是一位活泼可爱的女孩，也死在了自己家中。

        而更让他意难平的，是自己的孤傲与独断，让他痛失了今生的挚爱。从此，他便成了行尸走肉，直到花弄影的出现。

        花弄影！

        花弄影？

        想到这三个字，水若寒冰凉的全身突然像过了一道电，顷刻间周身热了起来。

        渐弱的火光另测，他看到了她，花弄影，在忆柔跳崖半年后突然出现的江湖奇女子，一身鬼神难测的武功，一张平凡无奇的脸，一副很不好的脾气。

        可就在刚才，他在情急之下抱住了她，那一抱，让他内心里突然升起了莫可名状的狂喜，那个身体于他而言，是曾经心底最柔软的一团，是后来的镜花水月，在今天，镜中花出了镜，水中月脱了水，成了真的。

        水若寒两眼呆呆地盯着忆柔，她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一如既往，没有喜怒，更无哀乐。她在看着逐渐暗淡的火光发呆。姬花最疼她，她也敬姬花。当年她离开水家，在杜庄，是姬花救了她一命，然后将她送去了皓月庵。

        如今，姬花尸骨不存，她是否也在悲伤？可她面上波澜不起，只是静静地站着，默默地看着。

        是啊！假的人皮面具怎么会有情感？不——不是没有，逼真的面具都有情感，只是她再不想让自己哪怕半点的情感流露出来而已。

        回到住处，人人心里悲悲的，竟然一时无人说话。

        水若寒看了忆柔一眼，轻声道：“你这一走，已是二十多天了，今日回来，又经历了这么一出，大概也累坏了吧？先回去休息！剩下的事，我来处理。”

        最先觉得不妙的是叶语青，因为从刚才开始，水若寒就没有如从前般礼貌的称呼“影姑娘”，而是用“你”！这个称呼如果不是太熟悉或太亲近，怎么可以如此用？花弄影回来看到喜房说要再离开时，水若寒虽然着急，却依旧非常礼貌地喊她为“影姑娘”。

        这个“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叶语青努力回想着，对了，是从外面的一声喊，众人离开后，屋内只剩下他们二人和姬花时。当他们再回到屋内，水若寒口中的称呼便改成了“你”。

        忆柔有些心神不宁，因为她也感觉到了，但又不确定水若寒到底是为什么，突然就对她改成了“你”，自己哪里出了问题？他从哪里看出了端倪？

        忆柔愣愣地想着，水若寒这一通话，更让她确定，他定是察觉出了什么。

        好在花老爷子立即开口了：“对对对！丫头，你赶紧地去后院屋里休息一下，我看你脸色不是很好。那个——你就别管那房是新房旧房了，先去歇歇再说吧！”

        杨师傅几次想要说话，但看着眼前的情形，最后还是憋住了。

        忆柔还在犹豫着。

        巧儿怕她再提离开之事，急忙跟在老爷子的话音后也说话了：“影姑姑，走吧！我陪你去！你若不喜欢那房子现在的样子，先到我那儿歇歇，我让他们立即把那房子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忆柔淡淡一笑，道：“三夫人客气了，无事的，那——我先回去休息一下。”

        忆柔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这二十多天，他先后去了小桥流水相映衬的南方柳家堡和黄沙茫茫的大漠。走时，她就嗅到了会有危险，让老爷子好生看着，可他终究一人，力有不逮！再回来时，整个北方已全部落入他人之手。

        那个“七彩堂”，除了知道是七种颜色为代表的七个分堂外，其它的，她一无所知。她本想再暗中调查，可从大漠一回来，知晓花家寨、皓月庵、皓月寺一并被平后，她怕水家出事，这才马不停蹄地又赶回了水家。

        结果一进门，便遭到了众人的冷遇，本想一走了之，最终还是又留下了，厚着脸皮留下了。

        她翻来覆去，辗转难眠，不想却又情不自禁地想到了水若寒。想到他如今的处境，那些所有的怨恨与恼怒又顷刻间化为乌有。

        忆柔迷迷糊糊的，好不容易睡着了，外面究竟什么时辰，她也不知，几乎是处于半梦半醒状态。

        就在浑浑噩噩似睡非睡时，她突然觉得有人在她身边坐下了，然后在盯着她看。她想睁开眼，却又太乏，睁不开。然后便觉得一只手轻轻抚上了她的脸，那人的指腹很轻很温柔，只是那样虚虚幌幌地抚着，生怕把她吵醒似的。

        忆柔一下睁开了眼。

        的确有人！水若寒！

        他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他的手还虚虚地停在她的脸侧。

        忆柔惊出了一身冷汗，一下坐了起来，脸色极其难看地瞪了水若寒一眼：“水庄主，你……你是不是太随便了？”

        水若寒对她的问责置若惘闻，依旧两眼紧盯着她，生怕漏掉一眼，眼前人就会突然消失一样。

        忆柔让他盯得浑身不自在，她轻咬了一下嘴唇，冷冷地道：“水庄主，请你出去！”

        突然！她被一把拉了过去，然后被紧紧地搂抱在了眼前人的怀中！

        忆柔惊呆了，就在她惊呆的那一瞬，自她发梢处传来了那人呓语般的喃喃声：“别再离开我了！求求你！别再走了！我……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还会回来的！你一定会回来的，我再怎么混蛋，再怎么差劲，你都不会不管我的，是吗？”

        忆柔只觉得浑身又出了一身冷汗，她不知道自己哪里出了问题，可他说得那些话，究竟是说给水忆柔听的，还是说给花弄影听的？她不确定，那些话，说给谁听，也能讲得过去啊！

        “你……你放开我！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忆柔已乱了方寸，她想用力挣脱开他。

        可水若寒却不容她再有半分挣扎，他死死地抱着她，似乎想把她整个身体融进自己的身体里。

        忆柔挣扎了一番，无济于事，她想一掌拍去，但她最终还是没有抬起手掌。

        那人的声音又自她头顶上传来：“让我好好抱抱你，你知道这一年多我是怎么过的吗？我去过那片桃林，在石板下看到了，看到了你留给我的东西。我……我发疯，发狂，发疯发狂地想你，可又没有办法找到你，也无法让别人再去找你。你跳下去了，连一眼都没看我，就那样在我面前跳下去了。老天不让你死，让你回来了，回到我身边，给我一次赎罪的机会。”

        忆柔彻底被冷汗浸透了，他知道了？他全知道了！那些话都是说给水忆柔听的。怪不得，他不再称她为“影姑娘”，而是变成了“你”，可他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对！是用丝线救他时太过用力，他来到自己身前，刹不住身形，然后只好抱住了自己。难道就是那一抱，让他知晓了自己的身份？

        忆柔突然间变得再无力气，只觉得羞愤难当，如果她还是以前那个受了委屈，受了迫害只会哭的忆柔，她是多么希望这个温暖有力的怀抱啊！

        可那个水忆柔已经死了，如今在他面前的是花弄影，她不需要任何男人的怀抱，她自己足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她不需要他的忏悔，更不需要他的陪伴。

        她已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习惯了心狠手辣，习惯了杀伐果绝。不——不是习惯，而是——喜欢！她喜欢上了那样的生活，那样带有刺激和挑战的生活。

        她的手掌终于动了，水若寒前胸吃痛，迫不得已松了手。但掌未停，第二击已出，水若寒被那股掌风推出去了几步，有点狼狈，但他全然不顾。

        他抬眼望着床榻之上怒目而视的花弄影，没等她开口，他浅浅一笑，抢先一步：“你不必辩白，我知道是你，这就够了！从今往后，你在哪儿，我在哪儿，心想于你，执念于你。你不必承认，我心里认了。”

        忆柔被定住了，“心想于你，执念于你”，这大概是世间最美的情话吧？可在她听来，却是太晚了，太可笑了。当她历尽磨难，带着噬骨之痛，想忘情于江湖时，他竟然跟她说“心想于你，执念于你”？

        忆柔冷冷一笑，凉凉而言：“水庄主向来是忘情之人，无情之心，哪来执念一说？花弄影受不起！”

        水若寒依旧不恼不怒，依旧两眼深情，依旧浅浅一笑：“那样的水庄主也死了，如今的是因你的重生也跟着重新活过来的，这样解释，你可满意？”

        忆柔双手攥着被角，身体微微一颤，半晌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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