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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四七章 并非我做不到


自隋唐以来,长安城便是天下文人骚客。能人异士的集聚之地,其中不乏天资卓卓之辈,而可称“奇才”者,却是寥寥无几。

        然,这些罕见的“奇才”们无一不是在京中惊鸿一现,不是被早早退去光环,那便是不知不觉消失于人眼前,淡于人耳,个中原委,外人不足已知。

        但是,长孙娴做为长安城中一等一的士族大家嫡长小姐,怎么会不明白这个中辛秘,凡有奇能者,如若不是被控制在绝对的力量手中,谁能容得下他们存在!

        长孙娴算计遗玉,虽有个人因素在其中,针对的却不是遗玉一人,更重要的是为了打压平民出身的学子们,国子监中的学生们便是未来朝堂官吏的缩影,门第之争,此时远胜于朝堂之斗。

        “那种只在书里记载的本领。我——并无。”遗玉双手抄于袖中,定定地回答。

        长孙娴脸上闪过愕然之色,她没有想到,遗玉竟然会否认。要知道,只要她承认了这明摆着的事,那她便担定了奇才之名,这等可遇不可求的机会,她竟然会否认?

        心中疑虑,她却没有放过她的意思,咄咄相问道:

        “那就请卢小姐为我解惑,如非是有过目不忘之能,你是怎样在一刻钟内,默下那七百五十八字的!”

        这句话问出了在场几百人的疑惑!

        “可。”遗玉轻轻颔首,一字应诺。

        长孙娴眉头猛皱,很快又舒展开,她就不信,她能解释地出来!

        遗玉藏在袖中的双手轻轻揉捏着指腕,酸麻和胀痛之感,证明她的确是做到了在外人眼中看起来匪夷所思的事情。

        她的记性的确是很好,远胜于众,可却还够不上真正过目不忘的程度,她能做到那样,是因为——

        “在解释之前,我有些问题,请长孙小姐应答。”

        自长孙娴出面质问起,众人的目光就在遗玉和她身上来回转移,这会儿听遗玉开口。皆竖耳倾听,实在是他们太过好奇,不是过目不忘,又是怎么默下那么多字的?

        “你问。”长孙娴对高阳使了个安抚的眼神。

        遗玉面上带着严肃之色:“你抄到了第几卷。”

        “第三卷后半。”

        “可是有跳过的部分。”

        “没有。”

        “如此,那你可知这前三卷写的什么?”

        “...”长孙娴的语气并没有刚才那般肯定和利落,思索之后才回答,“应是论的孝悌之道,抄写时过于匆忙,我所述不能详尽。”

        听到她的口气,遗玉双目微亮,“那就你所记的,这篇文章作的如何?”

        她的评价一出,论判席上先是热闹了,晋启德愣着眼睛道:“杂、杂乱!”

        在座论判除了东方佑和晋启德,坐在楼中都不知四卷文章写的是什么,但刚才得知这四卷文章是晋启德所做,对他的学识大家都有认可,想来就算不佳,也不可能落得个“杂乱”的评价,闻长孙娴所言都是不解,只有祭酒东方佑瞄向对面模糊不清的巨卷时。眼中露出思索。

        “诸位!”遗玉突然扬声,君子楼静下,“在座众人,还有谁可以大概说一下,这四卷文章到底写的是什么?”

        众人哑然,坐在楼里的也就罢了,根本看不见,可就连那四十五名参比的学生也没一个开口的,比试时候,匆匆忙忙都是抄到那里看到哪里,比试之后,便是各归各位,一心等着结果出来,哪有闲心跑到楼角再看一遍,这会儿被遗玉问到,使劲儿回忆,也只是能拼凑出一些杂乱的片段!

        “那么,除了我,没有人将这四卷文章整个儿地看过一遍的?”

        遗玉原地转了一圈,在四楼中一一寻过,片刻后,见众人只是低语却没有出来答话的,嗅着衣襟上犹有余味的墨香,稍一侧身,朗声道:

        “长孙小姐说这文章杂乱,各位说不出这文章讲的到底是什么,那是因为诸参比者,在比试时候,皆是看上几句便匆忙回去抄写。生怕记错,这么一来,这四卷文章对诸位来说就是杂乱和模糊不清的,可对于我来说,它却是通顺至极的!因为我抄写时候虽也是几句一次,可在记时候却是一段一段地看下来的!”

        一段段地看下来,当然比他们一句句看下来,对文章的理解要通顺连贯!

        “诸位只当我是在两刻钟内,默下了这七百来字,可谁还记得,在有人向我泼墨之前,我已经是抄到了第三卷开头!”

        众人皆因她得了木刻而被引去注意,几人有想过,她之前将近三刻钟的时间,可是跑在最前面的一个!若非是有人从中作梗,她本也该是赢家!

        “参比者们因时间匆忙,心思都放在剩下的文章上,有几人是会边抄边记的,我虽不是过目不忘,可在比试一开始,写字时和跑动找座位时都在反复记忆着看过的文字,在头一次标纸被毁之前,半炷香还多的时间记下近四百字。如何不可!”

        旁人都是抄过忘过,可她在一开始为了以防万一,便是反反复复地记忆!

        “我在标纸被毁后,本是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理,将剩下的一卷多文章都看完,于是在我默写时,脑中是一篇通顺至极的文章,但凡是背过书的都该知道这个中蹊跷,那么,我因何不能在剩下的时间里,写上七百多字!”

        剩下记不大清楚的三百多字。有纰漏是难免,但她却能大致根据整篇的内容顺下来!

        *  *  *

        静,极静,在遗玉一条条的解释下,本来还在低声议论的众人,渐渐安静下来,到了最后,都是陷入了沉思中!

        遗玉闭了一下干涩的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在这满楼的安静达到极点时候,轻轻呼出,双眼重新张开,刚才那丝疲惫感瞬间消失,她直直盯着对面楼上的长孙娴,沉声道:

        “长孙小姐,两盏茶内默下七百五十八字,不是只有过目不忘的人才可,你想不到的,并非我做不到!”

        正因遗玉刚才的解释而眉头紧皱的长孙娴,忽被这寂静中朗朗一声话语袭来,面色当即阴下,还未来得及还嘴,就听楼中猛然迸发出一阵喧嚣声——

        “真是不容易啊,我还当她真是过目不忘呢,原来是这样!”

        “这卢遗玉不简单,能让东方先生出言担保,我原就想着她是不错的,如今看来,果然不愧是卢智的妹妹!”

        “哇!你听到她刚才说的没有——想不到,不是做不到!”

        “哈哈!卢小姐是我们书学院的,书艺能拿第一,本就是理所当然!”

        ......

        长孙娴面色隐隐发黑,放在栏杆上的手一点点扣进了木头中,食指尖因为一道细小的木刺扎入,溢出血丝,她却仿若未觉,高阳低声喝骂了几句。长孙夕则侧着身子,歪着头看着远处的遗玉。

        在三女身侧,李恪似笑非笑地打量着高阳和长孙娴的反应,李泰仍是轻轻地摩擦着手上的宝石戒子,垂下头掩盖住嘴角上扬的弧度,还有瞳孔中异样的流光。

        论判席上的先生和大人们,同样随着楼中观比的众人一起,相互议论起来,其中以查继文和晋启德两人最是得意。

        “这位卢小姐,就是凭着这手字,也应该是最优!”严恒蹭着自己上唇的两撇小胡子道。

        “嘁,老严,你先前不是还怀疑我这学生被泄题,这会儿改口的倒是快。”

        “我都说过几遍,我没怀疑你泄题!你就不要揪着我这话柄不放了!”

        楼上楼下热闹了好半天,都没见停下,东方佑看看手上的木刻,没办法只能对着吩咐书童去让人鸣钟。

        “咚——咚——咚”

        这次的钟鸣一连响过几遍,楼中的话语声才渐小,看向论判席。

        东方佑清了清嗓子,道:“在座诸位,可还是有疑惑的?”

        不知是谁高吼了一嗓子“没有”!楼中顿时迸发出一阵善意的笑声,这些学生虽然现实的很,也市侩的很,可对真正有才有学的人,却是不会不敬的。

        遗玉已经证明了,她赢得木刻是不掺半点水份,再看着抄手而立的那名少女,她容颜的脏污,衣着的狼狈,落在许多人眼中,稍一深想,却更让人敬佩。

        且因她最后那句话,让许多人都心生嗡鸣——

        你想不到的,并非我做不到!

        是人皆有三分豪气在,这种极其自信的话,加上遗玉被九名论判定夺为最优的事实摆在那里,一下子,便将这小小的少女,在众人心中的印象,从以往的虚名,翻撤为名至实归!

        东方佑听到楼内热闹,却没再制止,而是笑着对楼下背对她而立的遗玉道:

        “卢小姐,既然众人皆无疑问,那就请你上楼来取书艺的木刻吧。”

        遗玉将目光从对面兰楼上收回,缓缓转身,面对着楼上的论判席,在数百道目光中,躬身一礼后,挺直了腰,仰起下巴,一字一字清晰地道:

        “先生,这块木刻,我不愿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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