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413 脚下的荆棘（中）

瓦克·斯诺德有点不敢相信地第三遍阅读自己的恩师默多克·拉布拉多斯发过來的消息，在信中他赞扬了他在木卫二所发动的罢工行动，称这是民主主义的一次大的跨越，并希望瓦克重新回归自由联盟组织，担任自由联盟在室女座星域的总执事。这个职位无疑非常的吸引人，瓦克也几次动摇过。然而，他每次想到二龙山事件，内心都会痛苦不堪。思考良久，瓦克最终还是拒绝了恩师的好意。现在的帕布里克正处于关键的发展时期，他沒有其他的心思再分到自由联盟的繁琐事务中，更重要的问題在于，现在的自由联盟距离民主和科学越來越远，远到瓦克自己都搞不清楚自由联盟将会走到哪里。

        瓦克坐在自己的办公室内，思考着稍后的帕布里克例会上要演说的内容。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瓦克站起身來，走出了办公室，在门口遇到了康妮。“康妮，怎么样，”

        康妮·卡特一如往常一样穿着一身职业装，将完美的身材勾勒无遗。她的手中抱着一摞文件，其中大部分都是这两天搜集到的关于其他各个星系发生过的暴动的资料，瓦克将要用这些作为证据在例会上继续深入阐述他的关于共产的概念。

        “主席，已经查清楚了。木卫四卡里斯托星球坎朵儿的那一次工人暴动确实是因为和自由联盟组织发生冲突，工人自发组织的暴力行动。他们虽然不是帕布里克的人，却打着我们的旗号，这对我们的影响非常不好。不过由此可见，帕布里克确实已经深入人心，已经足够能力向外发展了。但是，情况也是不容乐观的。这次遭到了自由联盟的镇压，由此可见，帕布里克威胁到了他们的利益。主席，我们将会面对更多的刁难。”

        瓦克听着康妮的讲述，眉头紧紧地皱了起來，情况非常的不好。难不成，要和自己的老师发生冲突吗，瓦克从來都不想这样做，然而现实超出了他的掌控能力范围，平民百姓的力量正在一点点凝聚，可以想见在将來，这是一股多么可观的力量，大到足够颠覆那些高高在上的贵族。瓦克想到这，忍不住一阵激动。

        “既然走上了这条路，就不害怕脚下的荆棘。”

        瓦克和康妮并肩走进了例会的会议室，长桌两边坐满了帕布里克的核心人物，包括吉尔伯林·乔布斯和撒马特·科林。多恩·辛克雷斯见到主席走了进來，从椅子上站了起來，其他人也站起來向瓦克问好。瓦克点头示意大家坐下，走到了自己的位子上坐了下來。康妮在瓦克身边坐下，翻开了今天例会需要讨论的事宜，说道：“例会开始。今天，我们讨论的第一项议題就是关于应不应该在现在这个时候向其他的星球发展帕布里克组织的讨论。”

        “这是毋庸置疑的。”多恩总是全身上下都充满了朝气和活力，他第一个发言，因为这个提议就是他提出來的。他有着远大的抱负，想要将帕布里克发展成为教会或者自由联盟那样的组织，让整个联邦的工人享受到斯诺德主席智慧的光辉，指导着他们抵抗贵族的剥削和压迫。

        多恩看着在座的所有代表，说道：“帕布里克发展到今天，可以说除了主席思想光辉的伟大，还有就是广大的工人和平民的支撑。我们帕布里克和自由联盟或者教会唯一的区别就是我们是一个以群众为基础的组织，这也是吸引他们的原因。帕布里克已经不单单再是一个位于木卫二欧罗巴的工人组织，它是一种象征，自由和民主的象征。也就是说，有群众的地方就应该有帕布里克，有压迫的地方就应该有帕布里克。”

        多恩慷慨的陈词引得所有的代表爆发出炽烈的掌声。大多数的人都被“有群众的地方就应该有帕布里克，有压迫的地方就应该有帕布里克”这句话所震撼。这句话直接把瓦克主席思想的核心描绘的淋漓尽致。多恩点了点头，看了主席一眼，坐了下去。

        撒马特·科林这时候站起來，他激动地大脸通红，依然在使劲儿的鼓掌，“多恩说的沒错，说的太好了，我这个大老粗都听得热泪盈眶。有压迫的地方就应该有帕布里克，这句话说的就应该是自由吧，我是这么理解的。我沒什么文化，说不出多恩那种漂亮话，但是我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我们平民百姓或者任何受到压迫的人如果都不相互帮助，谁还会來帮助我们，欧罗巴的工人因为有了瓦克主席和帕布里克，一点点从被压迫中站了起來。可是其他星球的人呢，他们依然处于被剥削的处境中。我们不能吃饱了，就忘了其他同胞。”

        科林说完，坐了下去。多恩冲他握拳表示感谢，科林使劲点头回复。

        “多恩说的确实很有道理，不过我们不能忽略一个非常重要且关键的问題，”吉尔伯林·乔布斯扶了扶鼻子上的眼镜说道，“帕布里克发展的太快了，以至于在联邦历史上，沒有任何一个组织能够在短短三个月时间内发展到数十万人的规模。表面看起來，是帕布里克受到工人的欢迎，但实际上并不排除有人恶意为之的企图，可能有人想要趁此时机浑水摸鱼，进入我们内部进行破坏，这并非是耸人听闻，我们该警惕了。”

        乔布斯的话让所有的代表脸色为之凝重起來，他接着说道：“还有就是，帕布里克现在已经超出了我们能够掌控的范围，它变得越來越庞大，以至于我们内部的规章制度都沒有來得及建立和完善。现在的帕布里克，说句不好听的，就是一群乌合之众。”乔布斯最后这句话立即引起了在座的代表的不满。他们紧紧抓住“乌合之众”这四个字叫嚣着要把乔布斯这个贵族的走狗，剥削工人的帮手清除出帕布里克之外。

        “大家安静，听乔布斯继续往下讲。”瓦克从例会开始第一次开口，他一张口，其他代表随即安静了下來，但是涨红的脸上依然怒气很重，所有的人都瞪着乔布斯，看他接下來会说些什么。

        乔布斯感谢瓦克给自己解围，然后离开了座位，绕着会议桌走着，同时说道：“我之所以会这么说，是因为事实如此。”这句话又差一点引起骚乱，乔布斯紧接着说道：“帕布里克是群众的组织，是贫苦人民的组织，是对抗贵族的组织。这个性质决定了我们必然是一群乌合之众。但是，这并不是可怕的地方。最让人担心的就是，明知道我们自己是乌合之众却不承认。”乔布斯看了几眼刚才叫嚣的最厉害的那几个代表，他们都是來自一线的普通工人或者捡垃圾的流浪汉，“我们因为同一个目标和信仰汇聚在一起，组成了帕布里克，然而一个正规的组织并非这么简单。大家在一起开开会，游行一下，罢工一下，就得了吗，真的就这样吗，如果你们这样想的话，这说明，你们仍然是一群乌合之众。”

        这一次，沒有多少人人反对乔布斯，代表们低着头，眉头紧锁，思考着乔布斯的话。

        乔布斯走到了会议桌的一端，站在一位工人代表的身后，正好面对这长桌另一端的瓦克主席，他看着瓦克说道：“我觉得我们是时候应该稍微放慢前进的脚步，完善和加强我们自身，巩固现有的力量，这样才能够扛得住即将到來的來自各方面的镇压。而不是盲目地扩大组织，人数的多少已经不能够决定一个组织是否强大。真正的决定因素是，这个组织有多么的坚不可摧。”乔布斯说完，走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

        会议室沉寂了下來，过了好久才有一个人鼓起了掌，随即热烈的掌声响起，一点都不亚于刚才给多恩的掌声。

        之后，又有若干代表发表了自己的看法。所有人的想法都大同小异，要么支持多恩，要么支持乔布斯。更多的是处于这两种意见中间无法抉择，最后，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帕布里克主席瓦克·斯诺德，这个将所有人凝聚在一起的人。

        瓦克咳嗽一声，说道：“同志们，摆在我们面前只有一条路，是一条充满了坎坷和荆棘的路。往后退，我们会受伤，往前走，同样会流血。我们无论做出怎样的选择，其结果都是牺牲。然而，我们牺牲的要有价值。那么，帕布里克的价值在哪里，在于群众，在于生活在最底层的那些人们，他们在哪里，他们散落在联邦所有的角落，所有的不被人主义的角落，忍受着苦寒、饥饿和剥削，等待着我们去拯救，”

        瓦克看了一眼乔布斯，“不过，吉尔伯林说的沒错，我们自己的脚还在流血，连路都走不了，说不定刚走到一半的时候就流血流死了，怎么去拯救他们呢，所以，当务之急，我们还是先给自己止血，养伤，等我们变得强大的时候，再去拯救他们也不迟。我相信，每一个信仰帕布里克的人都有着伟大的灵魂，都是坚不可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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