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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探讨经义


  宋朝举国欢庆辽帝耶律贤驾崩之时,赵元休心里泛起一股意味深长的喜悦。耶律贤没有等到自己登基后就先故去了,那以后自己的对手就是现在这个十二岁的孩童。自己比他大三岁,若比起心理年龄要大上十多岁,这个新的辽帝怎么会是自己的对手!但熟知历史的赵元休知道这个新辽帝以后的庙号是辽圣宗,古代得到这种庙号的皇帝仅此一个,含金量就相当于清圣祖康熙一样。

  得到圣祖庙号还有唐圣祖李耳,宋圣祖赵玄朗,可这两位李耳被传为太上老君,赵玄朗是轩辕黄帝,都是属于神话传说类的人物。唐朝和宋朝的君主都是为了给自己脸上贴金,才乱认祖宗强加庙号的。

  说来宋朝君主自认了赵玄朗为祖宗后,竟然为了避讳玄、朗二字,把孔子封号“玄圣文宣王”改作“至圣文宣王”;大将杨延朗也改名杨延昭。

  从圣宗这个独一无二的庙号来看,这个十二岁的孩童以后也非庸主,而是一等一的雄主。这个十二岁的孩童现在虽然依赖着母亲“承天皇太后”萧绰,但是就是这位雄主为帝时期辽国进入了最鼎盛时期。

  面对这样的对手,赵元休不得不认真对待。既然这一世命运选择和他做对手,那自己就卯足了劲儿和他较量。这正好考验自己的能力,这种能力是高层次的综合能力,需要自己不断磨炼得来。

  赵元休现在于古代的四书五经还属于入门阶段,凭着过去的记忆虽然也能说出“知行合一”的高论,但是距离真正全面掌握四书五经还远的很。就说四书五经里那些文言文,以及诘屈聱牙的文字就使得他头大,他又不得不深入去了解,所以这段时间他对于四书五经是又爱又恨,偏偏还摆脱不了。

  就拿《礼记》来说,史书上说它章法谨严,映带生姿,文辞婉转,前后呼应,语言整饬而多变。

  可赵元休和刘娥读起来感到困难重重,好多字从本来意思上去理解就错了,非得要先生讲解才能文理通顺。

  赵元休和刘娥时常看着看着就抓耳挠腮,一脸懵圈,这使得赵元休急忙派遣王善去请毕士安来答疑解惑。

  这日毕士安终于踏进了韩王府,赵元休和刘娥以学生之礼拱手作揖,毕士安连忙回礼,他可不敢随便接受一个王爷的学生之礼。

  赵元休把他迎进书房,就拿起《礼记》问道:“先生,为何礼记许多文句读之不通?”

  “哦?是哪些语句读之不通?”

  赵元休打开《礼记》翻到开篇“曲礼”篇,指着一段文字说道:“《曲礼》曰:毋不敬,俨若思,安定辞。安定哉!敖不可长,欲不可从,志不可满,乐不可极。这段话我知晓,俨同严乃是庄重的意思,敖通傲,是骄傲的意思。可接下来‘贤者狎而敬之,畏而爱之。’狎难道不是玩弄的意思吗?畏难道不是惧怕的意思吗?既然是贤者,为何要玩弄、惧怕,我着实不懂。”

  毕士安哈哈一笑道:“殿下要知古汉字有很多意思,不是今人理解的意思,所以说四书五经如果不是经人指点,那理解起来就错误百出了。这里狎为与人亲近之意,畏为承认之意,这样理解起来是不是就通顺了?”

  赵元休照着这个意思来读,顿时就通顺了。他暗自里流了把汗,一看到狎字就想到狎妓这个词了,这就和句子里的意思千差万别了。

  赵元休作揖道:“先生不解释给我听,我真彻底理解不了了,先生请接受弟子一礼!”

  毕士安依旧还礼:“殿下不可,官家只是说让我指导殿下,万不可施此大礼,鄙人承受不起!”

  “先生不要推辞......”

  毕士安见赵元休依旧执弟子礼,心里感动莫名,马上提醒道:“殿下须知一般人在读四书五经前都要学习千字文,不学习千字文对于理解四书五经难度太大了些。”

  其实后世学习之前都会先学蒙学。所谓“蒙学”——“三百千”,即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之类的入门书籍。这些书籍除了教孩子认字以外,还有着浓厚的儒家思想,可以为以后学习四书五经打下基础。

  三字经是南宋人王应麟所写,这三字经着实奇妙,从三皇五帝一直写到民国,这是后来人不断增加之故。当时王应麟恐怕连“炎宋兴,受周禅。十八传,南北混。”都没写到,不然预言了宋朝的国祚那还不成了神仙。

  百家姓现在无从考证是谁所写,但是北宋人应该无疑。前几个姓氏“赵钱孙李”的排列颇有讲究:赵是指赵宋,国君之姓理应为首;钱姓为吴越国王的姓氏;孙为当时国王钱俶的正妃之姓;李为南唐国王李氏。据此判断,这书应是北宋初年钱塘(杭州)读书识字的“小民”所撰。

  千字文此时倒是已经有了,为南北朝时期梁朝散骑侍郎、给事中周兴嗣所写,由王羲之书法中选取一千个汉字编纂成文。全文为四字句,对仗工整,条理清晰,文采斐然。

  赵元休不知道之前的身体其实读过千字文,但是现在这些记忆已经模糊不清,所以对于有些古汉字理解起来就南辕北辙了。

  刘娥在一旁惊呼:“啊,原来是这个意思。我还以为......”

  毕士安见两人都好学虚心,不由得大感畅快,自己唯一拿的出手的就是四书五经的理解,做了翰林学士这么多年,既没有蒙圣恩编纂《太平御览》、《太平广记》的“立言”功劳,也没有像知制诰这样起草诏令的具体事务,可以说在官场上颇不得意。

  如今奉命来辅导韩王殿下,这位韩王殿下礼贤下士尚且不说,如果自己真让韩王殿下学问增长,那官家高兴之余说不定就会给个具体差遣。

  于是毕士安诚心教导:“殿下,如若千字文全部学完,对于四书五经阅读也是有一个顺序的。”

  “四书五经也分顺序?”

  “是的,四书顺序在五经前,而四书阅读的顺序是《论语》、《孟子》、《大学》、《中庸》。五经的顺序是《诗经》、《尚书》、《礼记》、《周易》、《春秋》。”

  “哦,怪不得我们一上来囫囵吞枣先读了《礼记》,感到佶屈聱牙,非常难读,原来这还有顺序的。”

  “是的,因为五经都是在孔圣人之前就有的,属于高古难读的一类书,而四书是在孔圣人之后才有的,所以读起来比较容易些。”

  “哦,原来如此,这里面还有这么多窍门。”

  “殿下不可心急,读书一事最讲究心静专注,不要贪心急切,想读书人精研四书五经,哪个不是穷十年或者几十年之功,才有小成;在此基础上,聪明者能归纳出自己的思想,像董仲舒、扬雄、王充、郑玄之辈就能成为大儒。鄙人虽然精研几十年,也只是停留在理解上,不能发挥出自己的见解,这就是儒学博大精深之处,不是轻易就能攻克的。”

  “小王受教了,还有一疑问,对于四书五经需要全篇背诵吗?”

  “哪里能背完,四书尚且好说,五经背起来太难了,所以可以背诵四书,但五经不要强求,能够有大概印象即可,最主要是掌握内涵。”

  “先生且在堂中安坐,我和刘娥开始学习千字文,以后还请先生多来我府里,遇到不解可以请教。”

  “殿下放心,我平日里事情不多,来王府频繁些无妨。”

  赵元休和刘娥面对面坐着,手里都拿起千字文来看,这千字文虽然简单,但是典故颇多,赵元休一时也弄不懂,就去请教毕士安。

  “先生,绮回汉惠,说感武丁何解?”

  “此前一句说的乃是商山四皓,绮里季、东园公、夏黄公、用里先生四人。昔楚汉相争时,汉高祖想四位出山辅佐,被拒绝,后高祖立刘盈为太子,但不甚满意,故想罢黜之。吕后找到张良出谋划策,张良请出这四位高人与太子刘盈同游。高祖见之,叹道:羽翼已成,难以动矣。刘盈继位后为汉惠帝,此故称绮回汉惠。”

  “那说感武丁也是指贤臣高人了?”

  “是的,说感武丁说的是商武丁朝一位奴隶出身的贤臣,名为傅说,武丁继位前结识傅说,深感此人知识渊博,雄才大略。但苦于奴隶出身,无法重用。后武丁继位,想用良相辅佐,想到傅说,武丁遂思考何以能重用傅说。武丁对朝臣说梦见一能臣,可助复兴殷商,此人长相如何说的具体详细,大臣们找到傅说,被拜为相。傅说实施治乱罚恶、畏天保民、选贤取士、辅治开化等措施,商朝于是复兴。因托梦成之,故曰说感武丁。”

  “那先生,何遵约法,韩弊烦刑和解?”

  “此故说的是萧何和韩非二人。汉高祖攻进咸阳后,听从萧何建议与关中百姓约法三章,其余秦律一概废除,受到百姓的热烈欢迎。汉朝立国后,萧何收拾秦法,取其宜于时者,作律九章。此故称何遵约法。”

  “韩非本为韩国公子,喜邢名法术之学,而善着书。与李斯俱事荀卿,斯自以为不如非。非见韩之削弱,数以书谏韩王,韩王不取用。非著《孤愤》、《五蠹》、《内外储》、《说林》、《说难》等十万字著作,传到秦国,秦始皇喜之,邀韩非来秦。李斯、姚贾妒而谤之,秦始皇遂赐死非。非明知游说帝王之难,但本人逃脱不了游说君主的灾祸,弊乃自弊之意,故曰韩弊烦邢。”

  “妙哉,先生所言使我茅塞顿开,多谢先生矣!”

  毕士安顿时有些得意之色,这些典故还是少时家里西席所教,不然自己无法自通。这时见派上了用场,深感所学并非无用。他高兴地道:“殿下,千字文中典故我全部了解,如有疑问,可随时为殿下解惑。”

  赵元休又深深作揖,这时感到学问真是一时半会无法掌握的,需要许多年才能有所成。虽然内心急切了,但是任何事自有其规律,增长学问也非两三日之功。

  他捧来一杯茶端给毕士安,毕士安站起身迎道:“殿下客气了!”

  赵元休道:“先生读书有几年矣?”

  “我自七岁开蒙,十四岁中秀才,十九岁中举人,二十八岁中进士,今岁四十四矣,想来竟有三十多年矣。”

  赵元休惊呼:“先生如今四十四岁矣,尚且自称小成,那小王到何时才能全部掌握儒学?”

  “殿下切莫心急,殿下乃帝王贵胄,生性聪颖,上次知行合一说便让我心呼不及,今殿下一心向学,只要功夫到了,学问自然成,况且殿下左右无事,今后每日里多读便可,相信过个几年,便让我等刮目相看了。”

  赵元休听得毕士安话里的意思,也是把他当做无事的王爷了,心里有些不忿,但没有表露出来,还是恭敬地回道:“多谢先生赐教,学问一途当真千难万险,非自往不能得矣,我今后将努力向学,早日达到小成,如此也不辜负父皇矣。”

  刘娥在旁眼睛放光说道:“殿下若是以后贪玩,妾身当警之,若殿下不厌,我也一直佐之,学问一途上有人伴之,也不感寂寞孤苦矣!”

  赵元休闻言朝刘娥大放电,疾呼道:“你若在一旁看管,我当真无他想法,可是长久以往,于外间事不免疏漏,我看还是顺其自然地好,不可强求。”

  刘娥点点头,她内心就只朝向赵元休,他说什么她都依从。毕士安说道:“殿下此言善矣,整日埋头于书案,不免变成老学究,此也是弊端之一。还是依循事理,顺其自然,假以时日,未必不能成为一儒学大家。”

  “大家不敢当,只要小王不被事理蒙蔽则可,现小王鄙陋地很,对于读书和外间事都要了解,如此才可称为一达者。”

  “何为达者?”

  “世事通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

  毕士安仔细琢磨这句话,心感大妙之,这句话仿佛把世事和学问的关系阐述的淋漓尽致,真是一句妙语!

  毕士安说道:“殿下经常能说出大道之言,可见殿下慧根独具,将来成就将在我之上矣。”

  赵元休谦辞道:“不敢有此奢望,将来和先生同等水平便已满足。”

  毕士安听后受用哈哈大笑,这时天色已近傍晚,月亮已升起,毕士安起身施礼道:“殿下,今日之学暂且为止,日后勤加努力即可,我告辞了!”

  赵元休和刘娥把毕士安送到王府门口,目送他上马车,直到踪影全无才转身回到正厅。

  赵元休问刘娥道:“此人如何?”

  刘娥回道:“是一学问渊博之人,心也向善,殿下若能用之,也是一大臂膀。”

  赵元休点点头:“汝之言甚合我意,将来我也不负这位先生。”

  华灯初上,夜晚星空繁星点点,赵元休和刘娥在内院里吃完晚饭,都躺倒在竹椅上,赏月观星。赵元休心想这一画面何其温馨矣,乃是平生所追求的东西,没想到豪宅、美人都在如此年轻之时就已得享到,实在是大福之人!

  他忽然想到杨延琪,这日她在干什么呢?娶她势在必行,但是现在自己才十五岁,还不够成亲年纪,将来娶进府,两位佳人作伴,实在是享尽齐人之福。眼下和杨延琪不能见面,但和她的哥哥们倒是可以来往,心中一动便把王善喊了过来,吩咐他明日去杨府邀请杨家七子来府,王善得令之后回了自己房间。

  赵元休和刘娥慢慢也回到了房间,一整天看书的疲惫使他俩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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