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系统
“简单来说，你被选中了。”
在讲出这句话的时候，穆灵皋正在嗑瓜子。
瓜子是一整把香喷喷咸津津的香瓜子，放在厢房的白碟子正中央，个个瓜仁饱满，磕的穆灵皋是喜上眉梢，眉开眼笑。
她才十六七岁的年纪，一身红衣裳，乌黑的头发随随便便地散在肩膀后头，像一匹乌缎。
这姑娘生的明丽动人，浑身上下只一样不好——身体很虚幻，不像个活人。
她对面坐着的人则和她全然不一样。此人身着白衫，样貌冷峻，神情冷淡，只是端端正正地坐着，一直没有发声音。
这个人的奇怪之处在于她的表情。
对于眼前的一切事物，她好像总是显得非常的无动于衷。脸上的表情从容的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但仔细一看，又会觉得她只是在发呆。
这种仿佛洞悉一切，又神游天外的态度让穆灵皋非常的琢磨不透。为了缓解尴尬，她吧唧吧唧地磕着瓜子，坚决不抬头和那白衣少女对视。
等到灵皋把瓜子磕到第八个了，对方才瞥了她一眼，慢条斯理地开了尊口，“为什么是我？”
“不知道。”灵皋道，“旁人都瞧不见我，只有你能瞧见——你不觉得这很奇怪吗？”
说着，她又剥了一个瓜子，道，“噢，有件事忘了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我姓沈。”对方道，“沈寒贞。”
这人虽报出了自己的名字，那种严厉的审视神情却是半分不减，还是直瞅着灵皋看。
这倒弄的灵皋好生不自在起来，“哎呀，我又不是鬼，你这么盯着我看干什么。”
“我只是觉得你奇怪。”
“我有什么奇怪的。”
“你……”对方顿了顿，诚实地说道，“你不人不鬼。”
这可把灵皋给气坏了，她咬咬牙，叫了起来，“胡说什么！”
“我没有。”
“我这是……我这是系统的象征！这说明我们两个已经被绑定了！不然这月黑风高的，你能一醒一睁眼就看到我？”
“此言差矣。”寒贞冷静地指出，“我睁眼是因为你在半夜使劲用冰手揉我的脸。”
她顿了顿，没给穆灵皋狡辩的机会，“系统是什么？”
一谈起这两个字，穆灵皋脑子里顿时哗哗地翻起了那本什么劳什子的绿茶系统须知手册，顿时头大如斗。
她压抑住哭哭啼啼的冲动，在千头万绪中勉强抽了个线头出来，道，“这事就说来话长了，要从头说起……首先，你应该知道我是谁吧？”
“我知道啊。”沈寒贞铁面无私道，“你不就是那个三天前想和我动手，却自己一不小心踩空了，摔下悬崖的魔教妖女吗？”
老实讲，这话说得太过直接，显得穆灵皋形象不是太光伟。
事情还要从三日前说起。
古来江湖风波，干戈乍起，多起于正邪两道对抗倾轧。这回也不例外。
现如今，魔教刚换了新主人掌权，新旧交迭，时局堪称二十年来最动荡不安的情形。
在这种情况下，械斗动武的情况便是常常高发，往往一言不合，就要拔刀流血，可谓是人人自危。
那时正是□□，沈寒贞与穆灵皋正在某一条山道上狭路相逢。
两人一对上眼，天雷地火是一点都没勾起来，气氛倒是挺风声鹤唳。
不过，于其说是两者都生戒备，倒不如说灵皋过于杞人忧天。
她单方面觉得沈寒贞这一脸寒霜的是对她有敌意，便侧过身去不愿再与寒贞目光相接。
不侧身还好，这一侧身，腰间被衣摆所掩的代表自己身份的令符便暴露无疑。
彼时，双方正要拔械恶斗，眼看就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激战。
灵皋却因为从没与人生死相搏过，脑袋发蒙，脚底打滑，直直栽倒到悬崖下面去了。徒留沈寒贞一人傻乎乎地地瞪着山崖间的青松白云发呆。
一个活生生的小姑娘，坠崖之后就摇身一变，成了什么劳什子“系统”，任务是要帮助宿主成为绿茶女。这种匪夷所思的情节放在随便一本话本里出现，作者都是要被叉出去的。
然而千巧万巧，它却偏偏落在了穆灵皋头上。她是一头雾水，半分都不知道该如何自处。
待的连蒙带打的把一整本乱七八糟的《绿茶系统须知》啃完了，又越俎代庖，连夜拜读了《绿茶指南》。方才明白了自己如今的境地。知道了倘若宿主争争气，真成了个绿茶女，那她便还有复生的可能。
这事不仅听着有点美，而且还有点好玩。灵皋玩了玩那系统界面，把它来来回回召唤又关闭了十来次，摸清了它的操作方法，便夹着这一打厚书作辅导材料，翻山越岭过来找她那“宿主”了。
她连说带比划，总算将这来龙去脉解释清楚了。这回也不嗑瓜子了，只痛饮了一大口茶水，再依次向寒贞简单解释了“系统”，“绿茶”等专业词语——鬼知道为什么有这么多稀奇古怪的定义呢！
只说的寒贞似懂非懂，一知半解，全然已经进入了新世界。一张冷冷清清的脸上更是没有半点表情了。
沈寒贞其人，生的是眉眼冷淡，斯斯文文。
无论在她眼前发生什么样事情，她都只眨一眨眼睛，作出一副毫无感触的表情，便足以让一些讨厌她的人气的仰倒了。
这番表现另有一个优点，就是不论什么时候，都很难让人猜到她到底在想什么。
譬如此刻，寒贞便让穆灵皋完全猜不透她到底是怎么想的，“你……你现在是怎么看的呢？”
“我在思索。”
她既这么说了，灵皋便也不好再说什么。她只好拿手指去拨弄桌子上的茶杯，让它转着玩，心里很有些七上八下的。
在一片死寂之后，寒贞的声音突然响起了，“倘若不做，会怎么样？”
“这个系统是以三年为限的。”灵皋答道，“你若不做……就，就会死的。”
气氛一时令人尴尬起来，寒贞乌黑的眼睛注视着她，让灵皋的声气也不免放低了，“那你……那你到底做不做呢？”
令穆灵皋没想到的是，寒贞略略思考了一会，便直接点了点头，答应了。
灵皋原本为了说服她准备了许多套说辞，现如今全没用上。满肚子借口都化成了乌有，还觉得有些意犹未尽。
对方的理由简短果决，倒是真挺符合灵皋对她的印象，“我觉得这是一件真事。”
“虽然这也是一件无比荒谬的事。”
还没等穆灵皋生起气来，寒贞便慢条斯理地开始表决心了，“但是既然已经成了真，那也只好把它当作真事来做。”
心态之良好，态度之客观，实在是令穆灵皋甘拜下风。
绑定的过程倒是简单，也无非就是按按手指，签签名字。
灵皋拿着系统须知手册，颠来倒去琢磨了一小会儿，就打开系统界面同她把约给签了。
整个过程异乎寻常的平静且无趣，实在是没有什么乐子。在寒贞终于把自己的名字写到最后一笔的时候，灵皋终于忍不住了，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你……你知道绿茶女是干嘛的吗？”
“我不知道。”对方展露出了自己勤学好问的本色，木然道，“但我可以学。”
穆灵皋眉毛不详地一跳，只听这位未来的绿茶女又用冷若冰霜的语气宣布道，“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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