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缓缓归矣
十字路口。
黄灯在跳动，三秒倒计时，斑马线上，路旁等待的参差不齐的雨伞开始移动。
夏天是个雨水多的季节。
赵南停车在等，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随意地敲着，雨刮器不知疲倦地来回刮着落在挡风玻璃上的雨滴，看了一眼前面变化的红色数字，道出了自己一直以来的心声。
“老大，你说设计这个红绿灯的人是怎么想的，两分钟的红灯，绿灯只有20秒，简直离谱”
这条路是程辰司回家的必经之路，自从被告知要担任程辰司的车夫开始，几乎每次到这里，都是红灯，遇上绿灯的次数堪称是屈指可数。
后座上认真看电脑的程辰司却是眼睛都没抬一下。
唉，唱独角戏有什么意思呢？
见他一副不想理会自己的样子，赵南自讨没趣地乖乖等红灯。
程辰司处理完最后一点事务，把膝盖上的电脑合上，抬手揉了揉眉心，有些倦怠。
“你要是不想来，我可以自己回去，所有费用，你工资里扣”
不冷不淡的语调，化作无形的武器，狠狠地戳在赵南的脊梁骨上。
程辰司作为th的总裁，专属司机是个必备项，可他偏要指名道姓地让赵南来，本来他做为程辰司的助理，工作的时候就得跟在他身后，随叫随到，加上担任他的司机，他们俩就跟形影不离了。
赵南愤愤不平。
这哪里是助理啊？分明就是管家！但是做为一个工资掌握在别人手里的社畜来说，有时候难免不得已地低头，毕竟没有人会跟钱过不去，于是开始慌张地解释，以竭力保住自己的钱包。
“老大，我绝对不是那意思……我不说了，再也不说了”
程辰司没再理他，打开车窗，雨后闷热的风扑面而来，熏得他直皱眉，刚想关上，眼睛瞥到了对面。
对面的世贸大夏巨大的广告屏上播放着最近很火的一档综艺节目，在众多人群里看见了一张很眼熟的面孔——周茜。
周茜是他的高中同学，很单纯的同学关系，读书时也没谈上什么话，高中毕业后天各一方，同窗三年可以算是唯一的关系点。
他向来不关注娱乐圈，关于她在娱乐圈发展的消息，也是近两年才听说，据说现在粉丝无数，在娱乐圈混得风生水起，资源不断，一时风头无量，是妥妥的大红人。
荧幕里那个气质出众的女明星好像跟读书时期只爱吃喝玩乐的周茜完全不搭边，嗯……时间真的是味效力强劲的着色剂。
不过她貌似跟某人的关系好得很。
想到这一层，程辰司眼眸微动，一时间对平时完全不会看的这种无聊综艺起了兴趣。
应该是在游戏中周茜输了，主持人要求她给对列表第一的人打电话作为惩罚。
直来直往是周茜的性格，少有不敢做的事，她笑得胸有成竹，坦然接过助理递来的手机，手指在手机上飞快地摁了几下。
电话没响多久很快被接通了，一道温婉柔和的声音从电话彼端传来，主持人在一旁举着话筒对着手机的喇叭口，在话筒的帮助下，全场都能听见。
“喂，茜茜，怎么了？”
声音一出，车里的程辰司整个人彻底愣住，眼睛死死地锁定广告屏，仿佛要把它看穿。
节目里主持人在简单的自我介绍后，便让电话里的人跟观众打声招呼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声音再次从电话里传来
“大家好，我是周茜的好朋友一清”
简单的一句话引发观众一片呼声。
一清是一名作曲家，虽说在国外发展，但中国国籍和优秀的作品依旧让她在国内有一定的名气，跟周茜是好朋友这件事在娱乐圈也不是什么秘密。
因为时间的原因，电话没多久就挂了，游戏环节结束。
节目仍然在播。
这是一些节目组惯用的套路，也是综艺里很平常的一幕，却在程辰司的脑海里激起了层层涟漪，一圈一圈地在脑海回荡。
以往平静的俊颜有了一些裂痕。
那个声音，他再熟悉不过。
他怎么能不记得呢？
八年前，高中毕业聚餐上，这个声音的主人，一贯轻柔的语调化作做一把利刃，字字句句直戳他的心，鲜血淋漓。
“你死心吧，我不会喜欢你，也不会接受你”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放弃周泽？他样样都比你好”
“你不及他万分之一”
“你拿什么跟周泽比？”
偌大的餐厅因为聚集了全班同学而变得十分拥挤。
餐桌前，女孩红着眼，垂在两侧的手紧紧握着，身体显而易见地在颤抖，男孩惨白的脸上是被当众羞辱的难堪，周围在看热闹的人在小声议论，旁边空着的椅子放着一束金灿灿的向日葵。
当时他是连做梦都绝不会想到，一向文文静静、连他稍微靠近点都会害羞的林清一，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把他的自尊狠狠地摔在地上，踩碎一地。
餐厅里是氛围感十足的昏昧灯光，朦胧如梦境，可这场梦，他至今历历在目，如同发生在昨。
以至于每每午夜梦回时，这个声音在耳边一遍又一遍地在喊
阿司……阿司……
一字一句，清晰且真实，睁眼看见的却是一片虚无，紧跟着心里空荡荡的，像是缺了一块。
那件事对他影响太大了，大到至今想起都会心痛不已，时隔多年依旧言犹在耳。
八年了，销声匿迹了整整八年。
林清一，你可真狠心，狠心到，在这八年里，他对她，生死未知。
绿灯亮起，赵南踩油门离开，后座的车窗被关上，挡着程辰司微红的眼尾。
夏末的天气并没有因为下过雨而变得清凉，依旧是闷热无比。
古川机场，一架从伦敦飞来的飞机即将到达。
望着窗外渐渐熟悉的景象，林清一本来紧张的心情又增添了几分复杂。
仿佛踏上飞机离开这片土地时还是不久前，上次离开的时候，天空蓝得出奇，没有一丝云的点缀，这一晃眼时间过去须臾数年,天空还是那片天空，四季循环往复，早已换了好几个春秋。
心里还微微带着些忐忑，大概是因为近乡情怯吧？
也可能因为这座城市有他，还有她那些一言难尽的过往，难堪又可笑……
还能再见到他吗？
心里隐隐有想见他冲动，想看看他这几年的变化，远远看一眼就好。
不过她好像没脸再见他了，她至今都还无比清晰地记得那天晚上他被气得苍白的脸以及最后转身决绝离去的背影，像她这样的人……他应该恨不得这辈子都不要再见吧？
叹了口气，落地的播报响起，藏好思绪，起身。
取了行李，手机刚开机，周茜的电话就进来了，按了绿色接听键
“喂，茜茜……”
“嗯，刚下飞机……”
“你不用叫人来接我，我自己可以的，你把地址发给我就行……”
“嗯，那你先忙……”
又打了个电话给家里报平安，答应了哥哥改天回去看他。
收好手机，抬头看了眼万里无云的碧空，下午太阳正烈，光线刺眼，照得人睁不开眼。
深吸了一口气，太阳烘烤在地上那股燥热的味道溢满整个鼻腔，嫌弃地皱了下眉。
书里都是骗人的，根本就没有传说中家乡的气息。
拖着行李箱，走下石梯，融入归家的人流。
她早就知道了的，回到这片故土，以前的一切不会因为时间流逝而模糊，反而越来越清晰，关于家里，关于程辰司，关于周茜，关于自己……
这中间，乱成一团，形成一个没有解法的死结。
日落西山，热气慢慢开始消减，晚霞渲染了半边天
林清一把行李拿进公寓。
夕阳懒懒地落在窗台，映在墙壁形成一片橙黄色的温柔。
在公寓里转了一圈，把东西放好，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弄完后，天已经黑了。
走向阳台，微风徐徐吹来，手搭在栏杆上，微凉的触感从掌心传来，看着这十楼外的夜景，心情像黑夜般沉闷。
夏末的夜色深沉又闷热，没有一丝风，压得让人感觉透不过气来。
黑墨色的天空月明星稀，昭示明天也会是个艳阳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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