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大学同学
郁纺市跟古川隔了一座城市，路程有五六个小时，贺然是地地道道的郁纺人。
从小父母对她管得严，这不能做，那不想地束缚她，十几年来勒得她喘不过气来。
被压抑太久的人总是想办法挣脱，所以在填高考志愿的时候，第一次忤逆了父母要求她留在郁纺上大学的意愿，毅然决然地填了古川，逃离了父母圈禁她十几年的牢笼。
录取通知书下来的时候，差点没把父母俩气死，但终究是有血缘关系在，开学那天，还是自驾五六个小时送她去学校，来到学校后发现学校的各项都还不错才打消了让她复读的念头。
她性格活泼开朗，在学校交到了不少朋友。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学校里流传出一个传闻，金融系大一01班的程辰司高冷又帅气，是难得的帅哥，就是有点难追，从不接受任何人的示好和表白，眼里只有学习。
她一开始对这种八卦并不感兴趣。
高冷帅气？难追？
你当是霸总文呢？
可自从那以后，学校各个角落都能听到跟他有关的话题，表白墙也是隔三差五地有他在榜上，在各种大数据的推送下，她渐渐地对他起了好奇心。
一次在食堂偶遇，她终于见到了传说中商学院系草的真容。
古川的金秋九月还微微能看到秋老虎的身影，热得人有些焦躁。
中午，贺然刚刚结束这满课的早上，跟舍友顶着大太阳往二食堂赶，舍友去二楼打饭，她在一楼去买粥，天气热，胃口不怎么好。
正值饭点，人比较多，等待时间比平时要久。
头顶的空调徐徐地发散着冷气，从门外沾染的满身热气渐渐消散。
二食堂有个很强硬的规定——食堂所有的窗口只能刷卡，不接受任何现金以及虚拟支付。
等了几分钟，总算是到她了，她走上前，点了份冰的八宝粥，刷卡，刚想离开，被排在她后面的男生叫住
“同学，能否借你的饭卡刷一下，我给你现金，我忘带卡了”
她回头。
身后的男生比她高出一个头，她微微抬头。
那一幕，她到现在想起来依旧有些心动。
是个长得很帅气的男生，他穿了件宽松的白体恤，左边肩膀，靠近心脏的地方印着一棵小小的向日葵，短袖，露出结实修长的手臂，黑色的斜挎包背在背后，棱角分明的脸庞透着冷峻，一双黑眸询问地看着她，在等她回答。
平时舍友在讨论帅哥的时候，她从来都不承认自己是颜狗，她一直都觉得容颜终究会衰老，皮囊下有趣的灵魂才最得人心。
但是眼前这个男生的长相一下子就惊艳到她了。
不过……这个人好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她怔怔地把卡递给他。
他刷完之后，把卡还给她，拿着手机打开到微信支付的界面
“你的收款码”
见她待在原地没有任何动作，他提醒。
才几块钱而已，她觉得没有必要。
“不用了，几块钱而已”
“我不习惯欠别人的”
耳边人群嘈杂，周围的人都在看着他们俩，一时间有些尴尬，看他那副模样，她要是不收下这钱，他是绝对不肯罢休了，只能拿出手机调出微信的收款码。
手机里传来收钱到账的声音，他道了声谢谢，走了。
整个过程，他表现得礼貌又疏离。
贺然若有所思地把卡放回包里，往食堂外面走。
到底在哪里见过来着？
舍友早已在门口等她，脸上笑得都快开花了。
“你在傻笑什么？”
舍友拉着她的手臂，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指着前面一个人的背影
“我……我……我刚才看见程辰司了，金融系那个系草啊！太帅了！”
贺然顿时茅塞顿开。
她想起来了，刚才那个男生就是程辰司，那个经常在表白墙上出现的金融系大一01班的程辰司。
她望着那抹渐渐远去的背影，回想刚才那一幕。
好像真的像传闻中所说的那样有点高冷，不过，确实挺帅的。
于是她见色起意，开始加入到追求他的潮流之中。
人有的时候总会莫名自信，比如说，她喜欢我，贺然也难逃这个玄学，她坚信自己会成为那个表白被拒的例外，一颗想要征服他的心，冉冉升起熊熊火焰。
她开始发起对他的追求。
一开始她跟那些向他表白的女孩子一样，被他冷着脸拒绝了，固执如她，依旧没有放弃。
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将苦其心志，劳其肌肤。
她这样安慰自己。
她花重金要到了他的课表，每天只要没课就去他那蹭课，放学堵他等等等等为之疯狂的行为，只要有程辰司出现的地方，就能看见她的身影，那时候有传闻说，金融系的程辰司有对象了，是数计学院的一个女孩子。
这个传闻把她高兴的不得了，觉得这个传闻就是他们即将在一起的征兆。
终于，在她跟程辰司第21次表白的时候，他同意了。
那时候是初冬，古川的气温已经很冷了。
程辰司参加了一个校外活动，她见程辰司去了，她自己找渠道也报名参加了，活动结束的那天，两人一起打车回学校。
南门有一条马路，两旁种着冬天依旧绿油油的人面树，亭亭如盖。
她百无聊赖地踢着路边的石子，日常跟他表白。
“诶，程辰司，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她记得第一次跟他表白的时候，她紧张得不像话，现在，次数多了，说这句话她都觉得自己是在开玩笑。
“好啊”
意料之外的一句“好啊”把她震惊住了，不确定地又询问了一遍
“你说什么？”
他一脸平静，看向远处的目光里，好像什么东西破碎了。
呼出的气息幻化成轻飘飘的白气，转瞬即逝。
“我说，我们在一起”
那时候惊喜过头，她不管周围有没有人，激动地凑上前，猝不及防地亲了一下他的脸。
他愣了一下，平静的脸闪过一丝错愕，随后又快速恢复自然。
“走吧，吃饭”
她笑着迎着路过的人投来的或嫉妒或羡慕的眼光，挽着他的手臂走向食堂。
扬起的嘴角，连围巾都藏不住。
后来她才慢慢发现，他其实根本不喜欢她，跟她在一起也许只是想要挣脱某种困境。
一次陪他上课的时候，她发现了端倪。
程辰司的辅修专业是汉语言文学，那节课讲的是宋词，讲到周邦彦的《苏幕遮·燎沉香》。
有一句“水面清圆，一一风荷举”被他用红笔反复划了记号。
她去百度搜了一下，这首诗，讲的是思乡。
思乡？可他家就在古川啊。
她一时不明白，没细想。
课间休息，看见他的草稿本上，满满当当地写着林清一三个字，有的写得相当用力，像是在发泄着什么。
她心里一愣。
水面清圆，一一风荷举。
清一？清圆……一一……清一。
原来是这样。
“林清一是谁？”
他没有一丝被抓包的尴尬，镇定自若地把草稿本盖上
“没谁”
到后来她才知道这个林清一对他来说是多么特殊的一个存在。
这个恋爱只谈了三个月，他尽心尽责做一个完美的男朋友，雨天送伞、陪她逛街、上课等等，无微不至。
他足够有分寸，从不会越矩，答应在一起的那天，她亲他脸上的那一下，是他们最深层次的亲密接触，他的分寸感把握得太好，说是谈恋爱，其实更像是朋友间的相处。
年纪太轻还没学会完全躲藏心事，她能感觉到他心里有人，他还放不下那个人，那个叫林清一的女孩子。
她觉得这样相敬如宾的恋爱方式实在太没意思，跟他提了分手。
那天晚上她提完分手之后，他跟她道歉，她问
“你为什么不去找她呢？”
他扯了一抹嘲讽的笑，摇摇头不语，眼底流露的是她从未见过的落寞。
找？
那时候他早已没有关于林清一的任何消息。
原来他并不是难追，而是心里早已被人占据，再容不下任何人。
还好她足够开朗，这件事不足以让她记挂在心。
假装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笑说
“你不用对我愧疚，虽然说，你处理感情的方式确实不对，但我贺然绝对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当了金融系系草的初恋我也不亏，以后咱俩还是朋友哈”
后来，她继续寻找有趣的灵魂，他在那以后再也没有谈过恋爱，他们俩还是偶尔会一起吃饭，他的追求者依然很多，依然经常出现在表白墙上。
大三之后两人各自忙，渐渐联系就少了，现在只是留在各自的通讯录里落灰。
她把这段往事简短地回忆了一遍。
以前的时候她总有些不服气，一直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比不上林清一了？
如今见到了，不得不服气，确实是白月光的模样，如果她是男孩子，她也会喜欢这样的。
“输给你，我心服口服”
她突然冒出来这句，对面的林清一不明所以
“什么？”
贺然笑笑摇摇头
“没什么，明天周末不用上课，你不忙的话，带你去逛逛，这地方我熟”
说完扬眉，手轻轻地拂了一下利落的短发，一副得意的模样。
林清一谢过，约定好明天一起去。
学生吃完饭回到教室准备午睡，两人不好打扰，贺然回办公室备课，林清一一个人拿着本子在学校里面逛，停停写写，歌词基本的雏形已经成型。
过不了几天就能回去了。
第二天一早，贺然带着林清一翻过了那座山。
还没到，远远地就能听见经幡随风而动的哗哗声。
“悬挂经幡是藏民地区一直以来的习俗，只要亲手挂上经幡，风每吹动一次，就如同把上面的经文都诵读了一遍，上苍就会庇佑你和你在挂经幡时所求之人的安康，你要不去挂一条？”
贺然甩着从半路上薅来的狗尾巴草，导游似的给林清一讲解。
听得林清一心神一动，往旁边卖经幡的地方走去，买了一条一百米的经幡以及两摞隆达。
贺然望着眼前经幡飘动的山丘，腿肚子都在打颤。
爬山这活可太累了。
“我就不上去了，在这等你，你自己注意安全哈”
“好”
林清一抱着那堆经幡，跟着人群慢慢往山上走，只留给贺然一个瘦弱的背影。
爬了十来分钟，终于到达顶端。
风有点大，她的小身板挂得很吃力，旁边的男孩子想要伸手帮她，被她笑着谢绝了。
要自己挂才显得虔诚。
终于挂好，系着几千条经幡的山上又多了小小的一条经幡，渺小却又不可或缺。
她真诚地许下愿望。
随后站在高一点的地方，将手中的隆达撒向风中，五颜六色的纸片随风飞舞，飘向远方。
下山容易上山难，上去花费十几分钟，下来五分钟时间不到。
贺然刚给人发完信息，林清一就已经下来了。
她把手机放回口袋，两人往回走。
半路上贺然问她
“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过两天吧，事情都处理好了”
“嗯，如果你不是很急着回去的话，建议你坐火车，一路上景色挺不错的，我刚来的时候也是坐火车”
那一路上看见的景色久久都让人难以忘怀。
林清一专注于脚下的石子，赞同地点点头。
虽然跟贺然认识的时间不长，但是两人却像是相见恨晚，聊几句就能共同的话题，这样的人相处起来很舒服。
加上今天她牺牲陪男朋友的时间带她来这里，在心里，林清一又给贺然加了几分，完全弥补了，刚见面时她说自己是程辰司前女友而扣掉的那几分。
程辰司看到贺然发来的微信时，疑惑地颦眉。
微信最左边的那一栏有六个小红点，全是来自贺然的，他还没点开信息，只看见了最后一条
——恭喜你得偿所愿
得偿所愿？
点开信息，往上翻了翻。
前面是五张照片，一堆五颜六色的经幡边上站一个人的背影，那个背影很熟悉。
他一张张点开。
照片里的人是自己将近半个月没见的小妻子。
是她在山上挂经幡的时候，贺然在底下偷拍的。
经幡定格在被风吹起的瞬间，她站在边上，双手在胸前握拳，闭着眼，虔诚地许着愿，在阳光下露出半边白净的脸。
还有一张，是在撒隆达的背影。
手边飞舞着许多纸片，只剩小小的一摞隆达留在她掌心中，风掠过她的发梢，扬起的发丝像是在跳舞。
程辰司心神一动，一张张全保存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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