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观察者

庞然的金龙之躯，在无量光中，如同凡人一般，定格在空中

        导致它失去对身体控制权的，绝非那无尽的光之海洋，而是另一股更伟大更恐怖更让它无力抵抗的力量

        龙神的躯体，已经重度伤残，战到这时，特别是在皇女伊莎贝拉配合座舰的攻击下，这尊龙神连翅膀都丢了半片

        在无尽光芒刚刚遍布世界的时候，“龙神”是大喜的。

        和旁人不同，即非外来者、且非凡人的它，非但不会在光之海洋中失去全部的行动力，甚至随着点点光芒渗入身体，只要不进行“剧烈运动”，它的伤势都能获得了有效的治愈

        “龙神”敢保证，用不了几秒，它那干涸的能量、残破的身体，就能恢复少半，足够它在剩余的时间里，将敌人全部杀光

        可是，当另一股更伟大的力量出现，龙神直接被禁锢住，原本得到抑制的伤势，立刻加速恶化。从伤口开始，这具非神非圣的化身，一点点溃烂、溃散

        一击、仅仅一击或许还算不上完整的一击只是一道气息、一道能量的传递，龙神就濒临毁灭

        充其量，“龙神”虽非以圣者姿态降临，可也绝对不是本身最强的神灵状态。

        而且，“龙神”虽然的确是龙神，至少它拥有龙神的意志。

        然而，已经脱离了位面的个体，和位面本身的联系毕竟已经没那么密切它愿意在故乡受到入侵时出一把力，可绝对不会拼死效力，毕竟已经在异界混了无数年，就算随着位面崩塌，它将失去原有的权柄，也不会和光明之主那样，彻底毁灭。

        如此高调归来，如此不计成本，龙神当真那么英勇无私

        表面看来，龙神不惜跨越万里，化为圣者降临，灭杀异界敌人。实际情况是，连构建龙神化身的能量，都非无数位面之外的龙神所有，而是土著的几大神祇共同付出，在位面意志的纵容下，帮助龙神构建圣者形态

        这样的龙神，即使真实本质比光明之主还要强上数筹，化身的战斗力，却稳稳被光明之主压过

        欺负欺负连星河级都不到的个体，“龙神”当然给力，以一敌众

        可一旦面对金仙，对方随便勾勾手指，它那致命的破绽立刻被放大，轻易就被瓦解了所谓的“圣者形态”

        当然，毁掉光明之主的圣者形态，至少还要让它去诞生之池走一遭。

        毁掉龙神的圣者形态，却不过是毁了一具无关痛痒的化身

        随着“龙神”的败亡，想象中能吞噬到敌人强大的灵魂，得到有效补充的特殊守护印记，衰弱的仿佛再用一次就会立刻溃散。

        面色遽变的伊莎贝拉，感觉十分糟糕，像是在大餐里吃到了蛞蝓。

        龙神竟然没有随着圣者形态的消亡而逝去这和传说中关于圣者的描述，完全不符

        伊莎贝拉很聪明，立刻联想到了一些不妙的事情，比如龙神是这样，那后方刚刚传来消息说，已经败亡的光明之主呢

        伊莎贝拉想到过去遇到过的一些特殊的群体，居然将光明之主的现状，猜了个六七分，又套用到了龙神身上

        这自然是驴头马嘴，可也误打误撞，被她窥见一些真知

        伊莎贝拉神色阴郁，感觉若真和自己想象的一样，那她、那所有埃尔法高层，都小觑了这个位面

        或许她来到这个世界后，最该做的，根本不是玩什么分兵策略，企图一劳永逸，打下整个物质界。而是集中兵力，平推横扫，为埃尔法人的征服之路，先打下一片根基，清出一块净土

        伊莎贝拉犯下了轻敌的错误，当然要吞下轻敌的苦果

        可伊莎贝拉隐约觉得，这根本不光是她轻敌的问题

        试问一个能征善战、以族群相对的少年之龄就身居高位的皇女，会犯下这种可笑的低级错误

        就算想要扩大战果，就算想要一劳永逸，就算在战略上藐视敌人，这都不是狂妄自大的借口。她一个人秀逗，还能理解。但莫非，除她以外，其他的埃尔法军事专家、战略专家、军中老将，也全都秀逗了

        若不是因为他们忽然变得自大，自信心极度膨胀，那

        究竟是什么，导致她犯下这样错误弄到如今这种地步

        位面意志

        当有着绝对优势力量的时候，就算是错的路，也能走到对，这即是真理，是强权法则。

        因此，伊莎贝拉其实没什么错，错的只是还不够果断，还不够倾力

        在敌后分兵，自然是自杀的举动。然而在有着绝对优势力量的前提下，又有着绝对夸张的机动性，战时信息权更全面压制，如此多的优势条件下，伊莎贝拉不那么做，才是傻瓜

        她只是没想到，位面意志对物质界的干涉，能达到这种程度

        她更没想到，有一种力量，会凌驾于客观事实之上，主导着一切

        光明神国，诞生之池，光明之主已经是第十六次从诞生之池走出

        他俊美如故，威严如故。

        别的神祇，就算想要保卫家园，对于死亡重生这种事情，也有很大的顾忌，能免则免，战死的次数，屈指可数

        唯有光明之主，这位在土著中即使不是最强、也能排到前三的强大神祇，简直乐此不疲，每每冲杀在第一线，玩命般的进攻埃尔法人的军队

        由于埃尔法皇女伊莎贝拉及时改变策略，收缩队伍，又从遥远的星空中将麾下剩余四大兵团全部调来神魔大陆，集中全部优势兵力，将自家一亩三分地守的固脱金汤。

        现在，就算是圣者，想要再造成那种一锤定音的、连续破坏十几艘母舰的壮举，也是天方夜谭

        敌人变得更狡猾、更强大，这是光明之主死亡超过十次的最大原因

        若非如今的神灵圣者不死不灭，那这场战争完全没必要继续进行下去。

        当然，光明之主对位面的贡献，有目共睹

        悍不畏死的它，实在是太威猛、太疯狂

        只要埃尔法人稍微有些大动作，无论是不是陷阱，立刻就能在战场上，看到它伟岸的身影

        可以说，埃尔法人如今被迫在曾经的光明帝国、后来的黑暗帝国建立基地，逐步蚕食周围，在有着绝对优势力量的前提下，都难以扩大战果，光明之主的疯狂，功不可没

        集中所有力量，光明之主敢冲上去，立刻就是死路一条。

        但只要土著敢分兵，光明之主就敢拼命，在那种情况下，谁看到光明之主都要头疼

        所有神祇中，光明之主是唯一能打硬仗、敢打硬仗的。每逢战争，只要不是以卵击石的直接进攻埃尔法人的主基地，光明之主都能摧毁五艘以上的母舰，结局往往是以它的自爆告终

        所有神祇中，也唯有光明之神自爆形成的原初之光，能对入侵者的个体，造成最为恐怖的伤害

        光明之主每一次自爆，都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这损伤分摊到弱小的星战士头上，造成的却是毁灭性的灾难

        如今的埃尔法侵略者，已经出现了战舰比人还多的情况。

        好在大部分埃尔法战士，及时撤离了这个位面，退回了365星。

        留下的，最少也是流星级战士，能抵抗光明之主的自爆。这些战士，配合战舰的智能系统，也不至于让埃尔法舰队，名存实亡。

        当埃尔法皇女恨得咬牙切齿，无法理解光明之主不计损失的行为时，光明之主却在这场战争，乐此不疲的扮演着孤胆英雄，它在战争的背后，看到了一个新的契机

        在入侵者到来前，光明之主在人间的教会，就被某个可恶的凡人，几乎完全覆灭。这对光明之主造成的打击不小，若非当时化身圣者下凡代价太大，光明之主早就化为圣者，吊打那些冒犯者

        至于后来，入侵者到来，光明之主终于有了公派下凡的机会，却又带着任务，在位面意志的监督下，更不敢公报私仇。它多次战斗在第一线，也不乏警告某些人，和刷刷存在感的意思

        不得不说，光明之主的举动很成功，在那之后，原本已经变得十分稀薄的信仰之线，忽然之间，像是迎来了新的浪潮，又一次密集起来

        它明显能感觉，随着和入侵者的战争进行的如火如荼，它在凡间的信徒也越来越多

        特别是在埃尔法人围攻黑暗帝国，将这个叛者的国度从神魔大陆的版图上抹去后，光明教会更有卷土重来，愈演愈烈的趋势

        而在发现了另一个秘密后，恢复昔日光明教会这项重任，都成了附带

        这个世界的神祇，他们和信徒的关系，并没有一些人想象中那么紧密，至少不会关系到生死存亡的大问题。

        虽然也算关系重大，但还不至于让光明之主一度悍不畏死

        真正让它状若疯魔、不惧死亡的，正是其他神祇对“死亡”最畏惧的一点

        利用诞生之池重生，神祗本身的一切都能复原，然而随着化身一同湮灭的意识，却要靠着所有信徒、乃至伪信徒心中的“印象”，融合成唯一的“真实”，继而完成一次“重生”。

        在这个过程中，大体上的偏差不会出现，出现了也会被神性修正，毕竟神祇的根本还在。

        可是一些细微的偏差，也不是没有概率出现

        比如假如重生次数太多，很可能导致新的意识“性情大变”。活着的自然还是掌控权柄的神，同时也仍然是自己，只是就像凡人遭遇了多次变故，性格肯定也会出现偏差一样

        偏偏，重生次数最多的光明之主却发现，他在重生后，非但没有出现那种被“负面印象”干扰的情况，反而对自身的“认知”越来越清晰，继而就连对光明之力的掌控，也越来越精湛

        这简直像是有一尊更强大的光明之主，在将自己对力量的体悟，源源不断的传授给自己一般

        光明之主并非没有怀疑，但它更善于把握机会

        有着世界意志照拂，光明之主又需要多心什么

        惊魂世界，自从生化世界和神魔大陆的战争先后打响，这个世界受到的“关注”，似乎一下子少了许多。

        偏偏正是在这种情况下，已经来到世界中心之地的凌歧，整整在这片区域转悠了超过一个月，都没找到原本应该就在记忆中某个地方的“门”

        想要通往世界核心，必须要找到守门人，然后夺门而过

        对于那只守门的五级怪，凌歧已经有了十分的了解。

        假如这世界上还有人能无伤的绕开那只强大的怪物，这个人必属凌歧无疑

        但是，连路都找不到，想夺路而过，该往哪个方向

        因为惊魂世界中心之地的时空，明显出现了“固化”的迹象，凌歧已经很难离开这个世界。而“门”的消失，也让他的单刀直入，变成了一个笑话。

        虽然其他世界的情况不是那么糟糕，但在惊魂世界，凌歧的预谋，的确像是陷入了泥潭。好在小看惊魂世界世界意志的，明显不止凌歧一人

        二十八天前，凌歧在一处废墟，找到了正在被一群裂口女啃食的艾诺塔。

        凌歧没有现身，因为那时的艾诺塔在他眼中已经毫无价值，就算艾诺塔还活着也一样

        半个月前，凌歧遇到了方源。

        “凌无天”这个角色，方源是不认得的。即使是新世界的“凌歧”，方源也不该认识。

        方源却一口道破了他的身份，这又是一个意外

        就在凌歧以为他和方源之间，会发生什么喜闻乐见的冲突时，这个少年却只留下了几句话，就撕裂了空间，用一种潇洒亦狼狈的姿态，匆匆离去

        凌歧没有怀疑，在一个空间秩序完全改变，连他这尊巅峰地仙都无法撕裂空间的地方，方源是怎么做到那一点的。

        他同样没有按照方源话中的意思，尾随这少年离去

        凌歧思考着方源的话，冷眼看着空间裂隙一点点消失，最终变成一个连他都无法打破的平面。

        他的表情，就仿佛刚才的少年只是空气。又或者这个曾经的故人、异界的朋友，万里迢迢捎来的只是几句废话、谎言

        凌歧不认为那是废话、或者谎言，他不怀疑话的真实性

        “观察者让我转达给你，他和你之间有些误会，但没有最根本的利益冲突。”

        “待会儿，我会打开一条通道，你跟我走，就能见到它，并且知道你想知道的一切。”

        “你现在只是一具微不足道的化身，相信你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方源说完，拍拍屁股就走，没有发表个人的见解。

        这少年意态悠闲，凌歧却能感觉，他是在落荒而逃。

        “观察者”

        凌歧抬头看着天空，他现在可不是化身，而是本尊

        那么，究竟是观察者也有犯错误的时候，还是，在观察者眼中，本尊也只是化身

        凌歧无法给出答案，但能给自己一个回答

        走自己的路，让什么观察者见鬼去吧

        或许，观察者的确想要和他和解，掌握着天书的他，已经成就金仙的他，怎么看都不是什么软柿子。

        或许，他的层次仍然太低，观察者根本没想过和他和解，这只是某个计划中的一环。

        观察者却忘了，或者根本没有想过，再小的矛盾，想要一笑泯恩仇，也得是双方都乐意才行，这无关冲突的大小

        当年，观察者的确放下话来，要取他性命。

        于凌歧而言，这足够让他把观察者视作生死大敌。

        若已经到了穷途末路的时候，别人想和解，凌歧肯定不介意虚与委蛇。

        这样莫名其妙找上门来，真当他没脾气

        凌歧转身离去，那道闭合的裂隙再次打开

        一道平凡的身影缓缓出现

        注视着凌歧离去的方向，这个平凡的人，脸上流露出一丝玩味的笑意，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在这个平凡的人头顶，云聚云散，灰色的天空，让灰色的云朵聚散无影。

        当云层时而聚成眼眸的形状，时而凝聚成一只只大手，想来也没有多少人会注意。

        同一时间，新世界的大日，猛然黯淡了一下

        新世界的光明，并不需要大日去燃烧自己。这个世界，本就有着太阳，在太阳消失后，白天的天空蒙蒙发亮，与黑夜交织。只是无论是太阳，还是白天，却都无法替代那一轮神圣尊贵的大日。

        大日不是太阳，不是冰冷的恒星，是信仰，是文明，是火种

        略显暗淡的烈日，仍然在天空中熊熊燃烧。

        世界不需要它的光芒，信徒却只要看到它，就会充满了希望、热情和斗志

        现在，这日悬空依旧，很快就看不出太多的变化

        假如有真正的高阶神灵在此，却不难发现，这日，仿佛失去了神髓，变成了空壳...

        凌歧是一个明哲保身的人，因为他知道，这个世界上，值得他去拼命的东西，已经不多。

        但这绝对不表示，凌歧只会龟缩。

        倘若证明一件东西，必须弄到手，一件事情，必须搞清楚。那么，凌歧从不介意，为此拼上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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