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海述祖
“好了,该赏的都赏了,该抚恤的也抚恤了。接下来怎么做,我来安排一下。”李肇基招呼众人落座后,说道:“东方号,是要前往广州的。”
这话一出,人群中议论纷纷。
李肇基笑了笑,说:“大家听我说,货仓里的那些货物你们看到了吧,有英国的呢绒、印,度的牛角、染布的苏木胭脂虫等,都是洋夷一路从欧洲、美洲、印,度买来......。”
正说着,看到人们脸上狐疑,他哈哈一笑:“是洋夷从海那边买来,换生丝瓷器的。这些货,我让刘老哥盘了盘,说是能卖四万两以上,但得卖到濠镜去,也叫澳门。若在南洋发售,怕是连一半的价都没有,虽说这船货是无本的买卖,但诸位弟兄应该和我一样,不会和钱过不去吧。我可是准备卖了货,抽两成当大家伙的分红的。”
众人都是挤眉弄眼的笑起来了,李肇基又说:“这段时间,你们就当为我打工了,该给的薪酬,我可不会短少一分的。”
“敢问头领,您到底是何方神圣?”有胆子大的问道。
李肇基闻言,说道:“我祖籍山东,这些年跟着族人在海上走船,前些时日遭遇风暴,才有机会和大家伙有这么一场缘分。”
“哎呦,虽说都是走船,但我们这些人与头领相比,那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是啊,若我们有头领您一半的本事,也不至于这样了。”
李肇基呵呵一笑,对众人说:“待咱们去了广东,发售了货物,赚了钱。你们就自由了,到时候,我自当安排你们回乡。咱们相识一场,不仅要你们和家人团圆,还得衣锦还乡,丰衣足食。”
“多谢头领,头领您真是活菩萨啊。”
李肇基说:“来,兄弟们,劫后余生,先喝酒,再吃肉,端起酒碗,干了!”
所有人纷纷起身,个个欢呼,一时间甲板上热闹非凡。
李肇基却不知道的是,他的一举一动,都被船艉楼里的一个人看在眼里,正是那个被他从伦敦号上救出来的广东商人。
他趴在船艉楼的舱门,看着李肇基的一举一动,喃喃说道:“这厮果非凡人,不知哪里来的妖孽。”
早上,船长室。
宿醉中的李肇基从床上醒来,正好看到陈六子和刘明德推门进来,端着的盘子里是早餐。
“大哥,水手换班已经安排妥当了,自咱们脱离险境,那是一顺百顺,海面上没有风暴,风力却不小,原以为淡水不够,可后半夜下了一场雨,龙王爷赏了咱。”陈六子说道。
李肇基点点头,在船上也顾不得什么卫生,招呼二人坐下吃饭,问道:“船员情绪怎么样?”
“都好,那些随着咱们接舷杀敌的,已经入了伙,要追随大哥。其余的人,既感念大哥的恩德,也想赚一笔,也想着跟着您干。大哥,你真厉害,那些人说的没错,大哥你不是凡人,虽说不是活菩萨,但肯定也是人中龙凤。”陈六子感慨说道。
李肇基说:“我待他们真诚,他们自当回报我赤心。”
刘明德把干硬的饼干掰着放进热汤里,说道:“头领,那个广东商人想要见你。”
“这混账东西,咱们为啥冲击伦敦号,还不是为救他。可他倒是好,昨晚庆功,他连一碗酒都不出来敬给大哥,我非要好好收拾一下他不可。”陈六子说道。
李肇基倒是不以为意,说道:“他是什么人,我倒是没从他脸上看到劫后余生的欢喜,到这船上后的表情......跟死了岳丈似的。”
噗的一声,陈六子一口水吐在了甲板上,他竖起大拇指:“大哥,你说的真好,我觉得他模样怪,似乎想哭,但又不哭,话说这模样哪里见过,你这么一说还真是,和死了岳家爹差不多。哭的厉害显的刻意,不哭显的不孝顺。”
刘明德也打趣了两句说道:“这商人可不一般,名叫海述祖,是粤西有名的海商,我在广东也听说过他的大名。”
“海述祖?”李肇基惊呼出声。
“头领也听过?”
李肇基说:“可是海南那个海述祖.......不,琼州那个,他爷爷就是海瑞。”
“头领真是博闻,正是他。您可知道他为何哭丧着脸,不亲近您吗?”刘明德笑着说:“咱们搞错了一点,他不是被洋夷强掳来的,而是主动上的船,也不是洋夷祸害的水手,而是洋夷的贵宾。”
陈六子说:“难怪,原来在他眼里,咱们不是救他,而是劫了他。”
“正是。”刘明德无奈说道。
“不知好歹的玩意,不提他也罢,到了广东,一脚踹下船就是了,眼不见心不烦。”陈六子摆摆手,很是不耐烦。
刘明德吃了东西,轻咳一声:“我听他那个意思,不仅不感激头领,还想让头领赔他损失。”
“什么损失?”
刘明德说:“咱们不是冲伦敦号的洋夷要了两桶金银吗,海述祖说,他的货款都被洋夷倒进去了,让我求求头领,能不能把钱还给他,您瞧。”
说着,刘明德拿出一个翠绿扳指:“这厮为了让我帮忙,还给我这个。”
李肇基接过来,看了一眼,又丢给了刘明德:“东西收下,人不要理会,这厮不是什么好东西。”
“大哥和他有仇?”陈六子问。
李肇基说:“我与他素不相识,但是知道,这厮极为阴险,他说那些货款是他的,实际为了这笔钱,他不知害了多少人。”
“还有这等事?”刘明德是广东人,听说过海述祖的名头,只是知道他利用海瑞的名声,在广东官场很吃的开,与当地的海盗乃至荷兰人都有来往。
李肇基知道海述祖,是知道一点史料,海述祖之所以会出现在南洋,是因为他年初造了一艘大海船,下南洋贸易,而广东有三十八个海商租赁他船上的舱位,一起共担风险,进行贸易,可只有他一个人活着回来,然后迁居广州,不再回乡。
虽说历史上没有记载海述祖黑吃黑了这三十八个人,但哪里有那么幸运,就他一个活下来了。而此时海述祖还挟巨资归国,更说明了这一点。
听完了李肇基的讲述,陈六子大怒:“大哥,天下还有这等无耻之徒,枉为海忠介公的后裔。”
陈六子平日豪侠,对海瑞的名声还是知道的,万不能接受海青天有这样一个阴险的孙子,而李肇基则向他解释,海述祖不是海瑞的亲孙子,他的父亲是过继给海瑞的。
“那也不成,他活着,就是丢海忠介公的脸,我把他丢海里去。”陈六子就要起身。
李肇基却拉住他的手:“不,这厮对我们有大用........。”
他陷入了思索之中,海述祖虽然有害人的事,但到底是广东的地头蛇,在黑白两道吃的开。李肇基可不认为自己有主角光环,凭借一身王霸气就能收服这样一个豪强,但利用他的心思却是有的。
“有了,六子,你替我见一见那位海述祖。”李肇基说。
陈六子把手指掰的嘎嘎作响,说道:“大哥,你放心,我一定好好收拾他,让他生不如死。”
“不,收拾他是对的,但不能为了让他生不如死,而是拿他的把柄。”李肇基安抚着陈六子,免的他坏了自己的事,又问向刘明德:“老哥,是不是海述祖以为咱们是海盗。”
“他也是走海的人,知道海上的规矩。”刘明德说。
李肇基点头,这个时代敢玩海上贸易的,就没一个好相与的,大家都是海盗也都是海商。
遇强则商遇弱则盗,这就是海上的规矩。
“他既然以为咱们是海盗,那我们就当一回海盗,既然认为我们不是救他而是劫他,那咱们就索性把他当成肉票。六子,给他点教训,让他给家里写信,给他认识的那些人写信,拿钱拿银子赎人,还有他做的那些事,一五一十的写下来。将来我可有大用。”李肇基说道。
陈六子笑道:“大哥,你放心吧。”
“记着,别弄的太厉害,细皮嫩肉的家伙,总归还要保持个形状。”李肇基拍拍陈六子的手,叮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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