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三章 士绅的嘴脸
士绅们闻言,纷纷叫嚷起来:“林察,他为何要这么做,不尊上命,擅自开战,这是大罪。”
“更重要的是坏咱们方略啊,若是四姓逃脱,或除恶不尽,林察必须要负责。”
“他若负责倒好了,若是不慎,朝廷怕是要怪罪总督大人。”
众人嚷嚷个没完,这是找到了一个既能出气,也敢出气的出气筒。
沈犹龙轻轻敲了敲桌子:“事已至此,也不得不动了。但军情紧急,老夫便只能先让李肇基行动,进攻蒲台,在海贼巢穴夺得基地,断其退路。”
士绅们点点头,黄老爷问:“总督大人,下一步当如何行动?”
沈犹龙拍了拍手,陈平走外间进来,摆开了一张地图,地图涵盖了珠江口,大小岛屿一一写明,沈犹龙说道:“虽说林察妄动,倒是计划更改,但目标不能改,此次剿贼,须得四面张网,除恶务尽。
东方商社与佛朗机人备战良久,且已经攻占蒲台,取得先机,主攻香港贼巢,暂以这两部为主。林察既已在左近,则交由其指挥。
广东的督标、镇标从新安出发,直趋九龙,从陆上压盖。各水寨精兵、水师团练则从各地出发,从外往里打,便如那剥白菜叶一样,一层一层清剿,层次递进,一直到香港岛。
这是为了避免贼寇逃走,亦是让各军各营清理掉小股海盗。”
沈犹龙依照地图,讲解方略,士绅们多是点头,现如今大明处于战乱年代,文人多以知兵为荣耀,当然,所谓知兵,也都是纸上谈兵罢了。却也让这些士大夫可以在图上分清东西南北,对照着听懂沈犹龙的意思。
“总督大人,东方商社和佛朗机人都是外兵,林察与其有嫌隙,归于他指挥,是否有碍?”林老爷问。
沈犹龙呵呵一笑:“老夫已经让林察将功赎罪,又扣下他镇标大部,他想立功,就要仰仗李肇基,前仇旧怨,都要放下。”
众人纷纷点头,称赞沈犹龙知人善任。其实沈犹龙一开始就把进攻香港的指挥权交由了李肇基。
广东能打的军队,就督标和镇标两支,各水寨武备不修,水师团练又没有经历过阵仗,水战是打不了的。若是没有林察被擒,沈犹龙是准备徐徐图之,练兵经武后再打,现如今只能是外兵主战,本省兵马敲边鼓了。
士绅们对此没有异议,他们不想团练折损太多,在一旁敲敲边鼓,帮衬一下,赢了是功劳,输了无大过,还能保存实力,何乐而不为呢。
有一个士绅说道:“前段时间,老朽家侄从澳门回来,说是澳门夷营和东方商社的番兵在澳门妈祖山脚下训练,枪炮声连绵不绝。家侄去看,说其军阵严整,颇有威风。
而海贼经过一年消耗,实力大不如以往,四姓之间又有旧仇,老朽想着,若是一个不慎,让外兵破了敌营,占了主功,可如何是好?”
“这有什么不好的,反正主帅是林察,他们打下敌营,也是林察首功。”有人笑着说。
那年迈士绅摇头:“那是对兵部的交代,却不是对粤省的交代。李肇基愿意出炮舰精兵为朝廷剿贼,为的就是粤海权柄,老朽是怕他立下大功,骄横跋扈,提出咱们满足不了的条件。
唉,都怪林察擅开战事,若等几个月,各营编练好了,有王师团练在手,李肇基就算立功,也不敢胡要什么。”
如此说来,众人脸色都是变了,沈犹龙抱拳说道:“诸位先生,请坐,请坐。这正是老夫要和诸位商讨的事,若诸位不来,也要相请,幸好今日齐聚,索性大家畅所欲言,为老夫出谋划策。”
士绅们坐下,沈犹龙从陈平那里拿出几页纸,说道:“李肇基确实提了不少条件,都写在这里了。说起来,原定是商议好再动兵的,只是事急从权,只能是边打边谈了。”
沈犹龙让陈平把这些条款吩咐给士绅们,都是当日在瓜摊见面时李肇基提的。
沈犹龙仔细观察着士绅们的表情,想要看出一些端倪,而士绅们在看到条款之后,已经小声讨论起来。
侧耳细听,沈犹龙就发现,士绅们争论的终点并非是答应不答应李肇基这些条款,而是直接转向了新设立的海关收税,如何收税的问题。
试想也是,这些士绅协助办理团练,目的可不是剿贼安民,而是把粤海扫清,好出洋贸易,而海关税,是必然落在他们头上的,这是涉及到切身利益,自然要着重讨论。
陈子壮呵呵一笑:“莫要叽叽喳喳个没完,咱们一条一条的谈。先说香港岛交由李肇基管制,此事如何?”
有人说道:“那就是一贼寇盘踞的荒岛,以往多是走私商人和海贼往来,四姓一乱,原有的设施也是毁了大半,此番又要大战一场,更是荼毒不少。这等地方,非膏腴之地,给了也就是了。
这海关倒是未必设在岛上。”
“非也非也。”林老爷起来,说道:“这海关就该设在那香港岛,这是海关,收的是进出口的税,广东有船出洋,需要缴税,外面有船入粤,亦需要缴税。
可广州货船若贩货去粤西、粤东,便是不需要缴税的,若把海关立在广州或其他繁华港口,试问,你怎么知道出海的大船,是出洋的,还是本省贸易的?
那些船东、掌柜,人人都自称是本省贸易,那岂不是无人缴税了,这海关不设也就罢了。”
“可若是海关立在香港,就解决这个问题吗?”有人问。
林老爷点头:“那是自然,设在香港,自此番货入粤还是粤货出洋,都必须经过海关,那香港进出之大船,都可以收费。”
“可若有船从其他港口出入,赴两洋贸易呢?”有人又问。
林老爷说:“这出洋之船,岂能是片叶小船?李肇基这也不是说了,在琼州和潮州各立一海关,就是为了缉私之用。若是洋船番船,直入香港,不许去其他地方贸易,而我明船,从南洋归来,要先去琼州海关报备,获得船牌,东洋之船,在潮州报备。那么潮州至此琼州这粤海之上,只要大船没有船牌的,便是走私船。
当然,也不是所有走私船都能抓到,可一旦抓到,便可连船带货充入海关之中。”
众人微微点头,都是心道林老爷不愧能从陈子壮手里争夺团防局的财权,这水平着实不低。
陈子壮问:“李肇基提了两个法子,仿澳门例子,以洋夷身份据香港,或让东番土蛮称臣纳贡,以贡船停泊名义管理香港。林兄,你以为哪个合适些?”
林老爷陷入沉思,似有犹豫,反倒是那位年纪最大的提出了一个疑问:“总督大人,诸位同僚,你们与李肇基打交道多些,老朽倒是想问一问,这李肇基到底算不算咱大明人士?”
“听说他祖籍山东,自幼出洋贸易,漂泊多年。”
“不管他算不算,那商社中人,以大明人为主,尤其是粤人最多,倒是有些南洋华人。可老夫听说,东方商社不侍洋教,不尊番王。老夫此前荐给东方商社的账房来信说,他们在淡水办学,教的是四书五经,辅之以术算之法。
就连说话,为迁就李肇基,都可以学北方官话。
这商社总归是大明商社吧,对了,传言海忠介公家不是其股东嘛。”
黄老爷连连摆手:“不能这么算,若他东方商社是大明的商社,他在淡水整兵经武,又造枪铸炮的,那岂不是造反?再者,他与倭国还在作战,他若算咱们大明的商社,倭国岂不要找朝廷调停。
到时候,京城那边都听到的是东方商社的坏事,岂能让我们与他合作,还不以其为海贼,让粤省剿之?”
“林兄,你以为呢?”沈犹龙还是看向林老爷。
“渭源兄,您见多识广,有什么就说什么嘛。”陈子壮也说。
林渭源呵呵一笑:“李肇基身份这件事,老夫觉得反不要去断,省的麻烦。至于进驻香港的理由嘛,老夫以为,东番朝贡似乎更为妥当些。”
“何解?”沈犹龙问。
林渭源说:“在香港行事,有咱们照拂,未必需要什么名头。李肇基索要香港,不过就是为船队服务,又不是裂土封茅,其船队以商社名义行事,武装则以海关名义行事。
倒也无妨,关键是其未来愿意助战朝廷,北上平寇御虏。那是要离开粤省,出入北境,要仿澳门例,李肇基等皆是明人模样,如何说得过去。不如就让其东番朝贡,诸位且想,李肇基等虽然模样和我们一样,但个个断发剃须,其衣着也与咱们有别了。就说是东番习性,不知内情的人,也未必分辨的出。”
“说的对,说的好。”沈犹龙击掌说道。
“那这第一桩事,也就算定下了。第二件,海关税收,李肇基要七成,诸位以为如何?”沈犹龙问。
陈子壮轻咳一声:“不可不可,若立海关,一统粤省出入,其收入巨万,怎可为李肇基所用?大部归他,咱们团练、王师军饷何来?诸位,老夫说的是不是?”
“对,对。咱们是朝廷是士绅,他一个商贾,怎么能分走大头呢?”
“嗯,实在不该,实在不该。”
沈犹龙见不少士绅如此说,便是看向了林渭源。
林渭源笑了笑:“今日一早就被黄兄拉来,连早餐都没吃,到之后,喝了太多茶,如今临近中午,不知道陈老可招待否?”
“好说,好说,那就备酒菜,边吃边谈。”陈子壮说。
不少人也是喝了茶,腹内焦急,一听备宴也就去解决了。
林渭源到了厕所里,解决完出来,却是外面花园里,黄老爷几人都在等待。
“林兄,你借机中断,是不是有话要说。”黄老爷问道。
林渭源示意这几个相熟的都来一旁竹林下,他说道:“以我所见,李肇基要七成,大可让他要去。”
“哎呀,这话怎么说的?”诸人都是不解。
林渭源说:“那是关税,明摆着用于养兵用于援北的,试问,这些钱可落到你我手中?”
众人摇头,林渭源说:“诸位以为,对朝廷和东方商社来说,关税是越多越好吗?”
“那是自然,钱落在他们口袋里,当然越多越好。”有人说。
黄老爷却摆摆手:“不尽然,沈犹龙要用这钱整顿兵马,援助北战,可李肇基未必全心全意如此。试想,关税收的多,逃税的就多,逃税的多,他李肇基花在缉私上的钱就越多。
再者,他东方商社的船也要缴税,船就那些,关税多,每艘船摊的多,他缴的也多。
更何况,你们看到没有,李肇基与沈犹龙有君子协议,以火枪手为标准,相约出共同的兵。关税多,粤省兵马多,他李肇基将来出兵也多。
如此出出进进的,李肇基未必想多征,而沈犹龙是多多益善。
所以,林兄说的对,若是咱们团防局拿走大半,沈犹龙征关税就更肆无忌惮了,若是被李肇基拿走大半,他却少些动力。”
林渭源微微点头:“莞楼兄说的极是在理,但另外一节,兄台却是没有看明白。”
“哦,请林兄解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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