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上班（中）
霍醒言避开我的视线，转身往外走：“我先去会议室了。”
“到——”我起身想追上去，被膝盖猛站起后的疼痛搅得一阵眩晕。
他听见动静，连忙回头看我：“腿还疼吗？”
我咬紧嘴唇摆摆手，拿起手机和会议资料，一步一晃悠地走到他跟前，他看了眼我的衣服，又看了眼我脚上的拖鞋，露出了第一次见我时的困惑表情。
“到底发了什么呀？”我笑吟吟问道。
他不自在地撇开脸，拒不回答我的问题，但越是如此，我就越是好奇。
给我发消息，发现自己被删了，还到我办公室来……
“哦我知道了！”我有如醍醐灌顶，瞪大眼睛，“你不会是为了这件事特意来找我的吧？”
霍醒言不置一词，抬脚就走，我亲眼看着他被拆穿后强装镇定的样子，笑得腿都不疼了，追在后面不依不饶地逗他。
“是不是啊！”
“你就告诉我嘛到底发了什么？”
“别生气了！”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保证绝对不会有下次了！”
说完这句话我总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
我伸手拽住他的胳膊，靠鞋底和地面之间的摩擦生生把他拖住，但因为穿的是拖鞋，还是被他向前的惯性带着滑了一小截。
“你重新加我一下吧！”我两只手紧紧抓着他。
霍醒言始料不及，低头看向我，又发觉不对劲，抬起头环顾整个大办公室，为之一愣。
我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上的工作，目瞪口呆地盯着我们俩。我刚刚一直在他身边窜来窜去，不知不觉就横穿了大半个楼层，压根没注意到被人行了一路的注目礼。
我一不做二不休，抱紧他的手臂耍起了无赖：“快点，不然我不放手。”
他用另一只手从上衣口袋里掏出手机，解锁后点开聊天界面，一个醒目的红色感叹号跃入眼底。他点击了发送好友验证，刚要收起手机，被我一把抢了过来。
趁他还没来得及反应，我迅速扫了一眼屏幕上的文字——“腿好点了吗？”
我嘴角止不住上扬，脸颊笑得发酸，霍醒言赶紧从我手里拿回手机塞进衣服口袋，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他正要继续往会议室走，迎面撞见了远处走来的顾宇承。
晦气。
我的愉悦心情荡然无存。
顾宇承穿着一件黑色皮夹克，趾高气昂地从我们面前走过。他瞥了眼我的拖鞋，眉头紧皱，随即又看了看我和霍醒言，冷哼一声，不屑地对我说道：“演戏给谁看？”说完丢下一个轻蔑的眼神，拐弯进了会议室。
……
他是不是以为我是为了引起他的注意才故意假装跟霍醒言表现得很亲近？
哈？
哈？？
哈？？？
一股怒火“噌”地蹿上了我的头顶，我朝他离开的方向攥紧拳头，扬到半空又缓缓放下了。
我深呼吸，轻轻拍了拍胸口顺顺气。
算了，小学生的产物，不生气，气出病来无人替。
我调整好心态，跟着走进会议室，里面已经陆续有不少人落座。顾宇承靠着椅背嚣张地坐着，见我进来，厌恶地把头转开。
冷静。冷静。
我面带微笑，极力克制想打人的冲动，毕竟闹上社会新闻也不太好看。
会议室中央是一张长长的暗红色方形木桌，桌子的长边两侧各有大约十个座位，宽边靠门的一头是投影区，另一头有个单独的座位。由于今天是几家公司的联合会议，所以每个位置的桌上都放了一块对应的座位牌，谁坐哪里都是提前定好的，我挨个从每个座位旁走过，最终找到了自己的位子——那个单独的王座。
我舔了舔发干的嘴唇，站在椅子边独自纠结，坐也不是，不坐也不是，眼见人都快到齐了，我只好硬着头皮一屁股坐下去。
霍醒言在我找座位的时候也已就座，离我不算近也不算远，我双手托腮望着他，回想起了刚才看到的他手机上的内容：聊天界面就只有这么一句发给我的消息，再往前就是第一次加为好友时的验证通过提示，而且和梁梦儿一样，他也没给她备注。
梁梦儿在日记里提到过很多人，却几乎没有提过霍醒言，这样看来这两人还真当彼此是生命里的陌生人。
可是……我明明记得小说里霍醒言最初是想跟她好好相处的，还试着主动关心过她，是后来实在忍无可忍才退婚了，怎么会一句话都没聊过呢……难道是我记错了？
不知是不是察觉到了我的目光，霍醒言朝我看过来，我瞬时间又想起他刚刚因为害羞而闪躲的样子，情不自禁笑了出来。这回他没有再避开我，只是无奈地看着我，眼里藏着些许难以辨明的情绪。
“梁总。”小周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我身旁，小声提醒道：“会议十分钟后开始。”
我停止胡思乱想，看了眼整个会议室，所有人都到齐了，大家都在各自翻看桌上的资料，不时左右攀谈几句。
我朝下指指自己座位旁边的空地对小周说道：“你去搬张凳子来坐这儿。”
小周被我突如其来的奇怪要求吓得愣住：“呃这……这不合规矩吧……”
“让你坐你就坐，不搬凳子就坐地上，你选一个吧。”
他火速飞奔到会议室外面找了把椅子搬进来，心惊胆战地坐在我身侧，两手搭在大腿上，紧张地观察着周围人的反应。很快，会议室里几十道视线不约而同地集中在他身上，他从椅子上一跃而起，像具僵尸一样站得直挺挺，我拽着他的袖子把他拉回椅子上坐好。
“梁总……”他的腿也开始抖，“您为什么非要我坐在这儿？”
我伸头凑过去压低声音问道：“等会儿能不能你来帮我讲？”
“讲什么？”他也把头伸过来。
“就那些开会要说的东西。”
小周想了想，神神秘秘地问：“这是我的转正考题吗？”
“转……”我懵了两秒，“你还是实习生？！”
他不明就里地点点头。
“……你今年多大？”
“二十二。”
“大学刚毕业？”
“嗯！”他乖巧地看着我。
我半张着嘴接不上话，长叹了一口气。
真行，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和一个刚毕业的研究生，两个职场菜鸟坐在一起抱团取暖。
我焦躁地捏着会议资料的一小角，叠起又展平，展平又叠起，三两下纸上就皱了一块。
“但是你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又不是关系户，居然能直接进到梁氏这样的大企业给老板当助理？”
他的不安稍微减退了些，不再坐得那么端正，跟我聊了起来：“其实我一开始投的是行政助理，可是没选上……本来我打算再去小公司试试，结果人事打电话给我，说总助的职位正好缺人，问我愿不愿意来，愿意的话立刻就可以办入职，我就答应了。”
我难以置信地停下手上的小动作：“开什么玩笑……总经理助理这么重要的职位，招人这么随便？”
“也不是随便……因为……”他支支吾吾，怯怯地瞄了我一眼，“因为听说您的每个助理任职都不超过一个月……”
……原来不是随便，是招不到人。大小姐的脾气一般人伺候不了，做她的助理等于帮阎王干活，撑得到一个月才怪，hr只好瞅着机会就抓壮丁替补。
“所以你来了多久了？”
“这周是第四周了！”他兴奋得眼里放光。
“这么激动是准备好干满一个月就走人了吗？”
我轻飘飘的一句话吓得他脸色骤变，他拼命摇头解释：“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看他提心吊胆的样子我笑了出来：“放心吧，不出意外的话你肯定能超过一个月的。”
他松了口气。
“如果出意外的话……”我接着说道，“那你就自求多福吧！”
虽然目前看来我暂时是被困在这个世界了，但谁都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也许我还能回到现实世界也不一定。
小周摸了摸脑门，刚要说什么，急忙横过手腕看了下手表：“梁总，到点了。”
会议室安静了下来，两边坐得满满当当，都在等着我发表开场词。我手指滑过桌面，双肘撑在桌上，两手十指交叉叠放在下巴前，煞有其事地坐着，实则脑子里空空荡荡。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我保持着同一个姿势不动，和在场的人大眼瞪小眼，空气仿佛凝固了。
我是不是该说点什么？“会议正式开始”？“大家踊跃发言”？会不会显得我像个弱智……
“我先来给各位简单介绍一下我们梁氏影视去年一年和今年上半年的重点项目。”
在我一筹莫展之时，一名打扮干练的姐姐挺身而出，替我撑起了场子。她把电脑影像同步到
会议室的屏幕上，滔滔不绝地讲解起来。
我用手挡着嘴，悄悄问小周：“她是谁？”
“那个是咱们市场部总监，吴总监。”小周低声回我。
我忍不住捂着嘴笑了起来，像上学时偷偷在课堂上跟同学交头接耳：“她该不会姓吴叫总监吧？”
“是呀。”
“……”
我的笑容僵在脸上。
吴总监很快把当下的市场形势和明年的市场计划阐述了一遍，她暖场完毕后邻座的另一位姐姐开始发言。
“那又是谁？”
“项目部总监，林总监。”
“……姓林，叫林总监？”
“对啊。”
“……”我沉默了足有一分钟，终于还是按捺不住强烈的好奇，含蓄问道：“你就不觉得他们的名字很像吗？”
小周听完我的话，皱紧眉头，认真思考着。他看了眼吴总监，又看了眼林总监，似乎正在艰难地消化着这一信息。
或许经过我的这番点拨，他也开始对这个世界产生怀疑，从而觉醒，释放出内心真正的人格，跳脱出原本的剧情。
“有吗？”他反问道。
“……”
得，是我对牛弹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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