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家访（下）
“你这儿好难找，小区门口没有标志，我开车在外面绕了几圈都没敢停。”楚耀白给自己也开了一罐可乐。
我夹了块豆腐放进锅里，随口说道：“你又不是没来过。”
“啊？”他听后一愣，“我第一次来啊……”
阮湘湘也疑惑地看着我，我当场僵住，夹着豆腐的筷子还浸在锅里。
尴尬了。
我这才意识到原定的剧情和现在的发展已经有了微妙的偏差：生日宴那天，送阮湘湘回家的人本该是楚耀白，却阴差阳错被顾宇承捷足先登，所以楚耀白在今天之前并没有来过她家。
“哦……我……我看你们认识那么久了，关系也不错，还以为肯定串过门呢！”我笑哈哈地打起了马虎眼。筷子从锅里拿起来，豆腐早已碎得没了踪影，我心虚地喝了一口可乐。
他们俩对我的话信以为真，也没多想，继续该吃吃该喝喝，我松了口气。
想必是阮湘湘提前给楚耀白打过预防针，楚耀白不仅对她的居住环境没有半点震惊和介意，相反还跟我们聊起了他当初四处给剧组跑龙套时的生活。
其实这也是我第一次和楚耀白说这么多话。他比我想象中还要健谈，既能风趣地接住各种话题，又不会喋喋不休招人厌烦，总能恰到好处地拿捏气氛。
“不过……你们艺人可以吃这些吗？”我看着锅里飘着的那层厚厚的油，不禁眉头紧皱，“不用控制饮食？”
“我吃不胖，没关系。”楚耀白丝毫没有要少吃两口的意思。
我被他一句话堵得无以言对，转而看向桌上另一个吃得一头劲的人：“……你也是？”
“火锅……不能吃吗？”
阮湘湘无辜和惊讶的神情告诉我，她从来就没有过身材上的困扰。
也对，我差点忘了，这就是他们的光环——天生丽质。玛丽苏的世界里男主角不用健身也会自带八块腹肌，女主角胡吃海喝依旧靓丽苗条，除非特殊剧情需要，否则他们永远拥有完美外形。
“能，当然能……多吃点！”我羡慕地咬紧了后槽牙。
火锅的蒸汽不断向上涌，屋子里一片氤氲，阮湘湘去厨房拿来水壶往锅里添水，热气瞬时消退了。她把水壶放回厨房，屁股还没沾上凳子，门又被敲响了。
我望着门口的方向，睁大眼睛问道：“你还叫了其他人？”
“没有啊！”阮湘湘也懵了，满脸不解，“谁啊……”
她走了过去，又是一阵叮铃哐啷，门开了，一个我最不想听见的声音传入耳中——“你没事吧？！”
顾宇承关切的口吻让我觉得此时此刻坐在这里的自己是个狗胆包天的绑匪。
“你怎么来了？”同样的话阮湘湘问了顾宇承。
顾宇承把她护在身后，小心翼翼地走进客厅，一看到我，他立刻高度警觉，恨不得把复活甲直接给阮湘湘套上。他视线一转，瞧见旁边的楚耀白，惊诧不已：“你怎么也来了？”
一时之间也不知道究竟谁才是不该来的人。
阮湘湘费了一番力气把门关上，算是默许了顾宇承留下。她绕过顾宇承走到厨房，拿了一副新碗筷出来，稀松平常地问道：“吃过饭了吗？”
顾宇承箭步冲向桌边接下碗筷，迫不及待地答道：“没有！”然后自觉地把边上仅剩的一把椅子搬来入座。“从公司出来的时候有点饿了，想起来你说晚上要请……”他斜了我一眼，克制住自己想要无理取闹的冲动，“请她吃火锅，正好我也很久没吃火锅了，就顺便过来吃点。”
顺便，又是顺便。
用脚趾想也知道，他是为了防我才火急火燎赶来的。
“你吃过火锅吗你？你连方便面都没吃过。”我冷笑一声。
顾宇承缄默了，定睛看着我，许久才惊奇地问出一句：“你怎么知道？”
“……”
大意了，一不小心把只有顾宇承自己知道的事情说出来了……
桌上三个人齐刷刷地盯着我，我咽了口唾沫，攥紧筷子，手心冒出了一层汗。
他们该不会误以为我跟顾宇承有什么关系吧……尤其是顾宇承，势必觉得是我为了讨他欢心而暗中调查了他的私生活。
“我……我猜的！”我的筷尖在碗里乱捣，人却装得漫不经心，“这很稀奇吗？你们富二代不都是这样？”
“你们……富二代……？”顾宇承露出了匪夷所思的神色。
哦，我给忘了，我现在也是富二代来着……
谎话说多了常常感到力不从心，不是顾不上这头就是圆不上那头。
我正酝酿着狡辩的托词，只听那扇上了年纪的门又一次被敲响。
……还有人？？这还没完了？？
阮湘湘的困惑不比我少，她茫然地眨着眼睛，放下筷子起身走去开门。顾宇承和楚耀白也都毫无头绪，静静坐着等待谜底揭晓。
这已经是今晚第四次开门了，这门再这么折腾几次就该下岗了。
历经坎坷，听门锁的响动门应该是开了，可门口却没有任何动静。隔着一堵墙，我们看不到外面的情况，顾宇承刚想站起来过去看看，阮湘湘的声音传来了——“霍总？”
霍总？？
我对听到的这两个字难以置信。
霍总？哪个霍总？是我认识的那个霍总吗？
“梁……梁总在吗？”
果然是霍醒言的声音。
“在！您请进！”阮湘湘慌慌张张说道，“呃家里没有拖鞋了……没关系您直接进来吧！反正我晚上也要打扫卫生。”
霍醒言走了进来，对桌子两边坐着的楚耀白和顾宇承竟并没有表现出一星半点的讶异。
“霍醒言？你来干什么？”顾宇承问出了在场所有人都想问的问题。
这一晚上总结起来就是：你怎么来了？你怎么也来了？你们怎么都来了？
霍醒言顿了顿，正色道：“我路过附近……”
“哦。”我毫不意外地点了点头，“你也是‘顺便’？”
“小周跟我说你让他先回去了，我就来接你。”他说得一脸坦然，“原先没打算上来的，但我在小区外面看到了顾总的车，还有一辆应该是楚先生的？我猜想楼上应该很热闹，就过来瞧瞧。”
他的幌子还真多。可算让他逮着机会到人家家里来了。
阮湘湘去阳台搬了张方凳来，却在准备放下凳子时犯起了难：这桌子一共就四个边，四边又都坐了人，无论凳子加在哪一边都会很挤，况且让堂堂一个资方老板受了怠慢也不合适。
她端着凳子左右为难，犹豫了一会儿，问道：“霍总要坐下一起吃吗？还是坐沙发上歇会儿？”
“坐这儿吧。”我把椅子往楚耀白那侧挪了挪，勉强空出了一个放凳子的位置。
阮湘湘不太理解的样子，定定地站着。
“给我吧。”霍醒言接过她手里的方凳，从楚耀白身后绕到我旁边，用怪异的眼神看了下我和楚耀白之间的空当，然后才把凳子放下。
两个人的小聚就这样莫名其妙变成了五个人的团建。
顾宇承戒备地看着这位新邻座，把自己的碗往另一边移了点。
阮湘湘去厨房又拿了一副碗筷递给霍醒言，本就不大的一张桌子摆了五套餐具，菜就更放不下了，只能靠人不停地去厨房拿菜，再把空盘送回去，来回奔波。楚耀白离厨房最近，主动揽下这份差事，取菜、下菜、送盘子，比火锅店的服务员还忙。
霍醒言拿起筷子准备往锅里伸，被我用筷子“啪”地一敲，清脆的击打声把周围三个人吓了一跳。
“在家不能吃就来这儿吃了？”我没好气地怼他。
一想到他跟阮湘湘还有着千丝万缕的可能性，我就控制不住自己阴阳怪气的本能反应。
他反驳不了，理亏地放下筷子乖乖坐好。
阮湘湘见他这副与平常截然不同的模样，试探地问道：“梦梦，你跟霍总……到底是什么关系呀？”
“梦梦？？”三个大男人异口同声地重复着这个名字，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
“干嘛！”我烦躁地挨个瞪了他们一眼，“言言，承承，白白，行了吧！”
这一串爱的昵称让一桌人的平均年龄瞬间降低二十岁，幼儿园大班不过如此。
顾宇承清了清嗓，企图跳过这个交友环节。“你不知道吗？梁总和霍总是有婚约的。”他带了点讽刺的腔调说道。
阮湘湘根本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只当他是在陈述一个事实。“真的吗！”她惊喜地看着我，若非我们中间隔了一口滚着热油的锅，她恐怕要兴奋地握住我的手。“怪不得霍总对你这么好！”
我侧头瞥了眼霍醒言，他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可既然是这样的话，网上那些传言……你们为什么不辟谣呢？”阮湘湘认真地问道。
我从锅里夹起一片肉，蘸了蘸碟子里的酱，悠哉说道：“辟谣？有用吗？反正我就是个烂人，他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
“怎么会呢！你很好！”她的语气比刚刚还要激动。
不管听几次这么直白且肉麻的话我依然会尴尬得手脚蜷缩，可能天生就是听不得好话的命吧。
顾宇承见了鬼似的盯着阮湘湘，估计怎么也琢磨不透好端端地她为什么会跟我穿起一条裤子，明明她不是个会趋炎附势的人。
许久没吭声的楚耀白也突然附和道：“湘湘说得没错，你很好！”
“……”
我微微一笑，慈祥的面容下是我抓心挠肺的崩溃——我真的很想用宽胶带把他们俩的嘴给贴上，免得他们再说出什么让我头皮发麻的话来。
消化完了他们的糖衣炮弹，我把那片在酱碟里滚了几十遍的肉送进嘴里：“明天剧组放假，你们俩好好休息。”
霍醒言被我一语点醒，偏头靠过来，轻声问道：“明天几点？”
“八……九……”我举棋不定，“十点吧！”
能晚到一小时我就能多睡一小时。
“你们明天有什么事吗？”阮湘湘问道。
“他外甥女来了，要去游乐园玩。”
“哦……”她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这顿饭在一种诡异的和谐气氛中结束，阮湘湘送我们下楼，一到小区门口就看到马路对面停着的三辆豪车，招摇程度不亚于直接打锣打鼓请人来围观。走近了一看，每辆车的雨刮器下面都压了一张四四方方的纸——交警叔叔送的罚单。
他们仨还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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