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善后（下）
“你刚刚不是还说不会答应吗……”
“我反悔了。”她对着项目书露出得意的笑容，“辞演肯定不是她自己的决定吧？我说呢，那个臭丫头前两天怎么在朋友圈里发了莫名其妙的伤感小作文，合着是煮熟的鸭子飞了。”
听冯安娜话里话外的意思，她跟高明星之间有故事。
“当初她为了接这部剧费尽了心思，又是减肥又是学小提琴，宁可降片酬也一定要抢到，签约之后没少在我面前显摆。现在她演不了了，我偏要演，气死她。”
“你就不怕被人说你是捡她剩下的？”我反过来开始替她担忧。
她把项目书扔回茶几上，无所谓地笑了笑：“有什么关系？只要能让她不爽就行了。”
早听闻冯安娜和圈子里很多人都不和，她性格嚣张跋扈，人缘差倒也不奇怪，但高明星跟她几乎可以说是宿敌。这两人除了性格以外其他各方面都很相像，外形、穿搭、戏路、演技，因此常出现客户在她们俩当中只能二选一的情况，同行竞争，两人自然而然也就成了仇人。她们的粉丝也是一天没闲着，今天我家骂你家，明天你家骂我家，一搜“学人精”后面就会自动出现“冯安娜”和“高明星”两个名字。
“男一号是新人你也可以接受？”
“新人怎么了？听话，好□□，知道尊重前辈，比那些仗着有点人气就自以为是的‘旧人’强多了。”
“你在说你自己？”我笑道。
她狠狠朝我翻了个白眼：“注意你的言辞。”
“好，那我马上让他们去准备新的合同。”
反正不管她是什么目的，对我而言只要她肯答应就是好的。
“等一下，我也有个条件。”她话锋一转，背靠沙发悠哉地看着我。
这架势一看就是要刁难我。
她不急不慢地说道：“你得求我。要是不愿意的话就——”
“求你。”我一秒都没犹豫。
冯安娜等着看好戏的表情骤然凝固：“你这人……你有没有原则啊？？”
“这就是我的原则啊。”
“……”
她又一次无话可说。
在边上站了半天的楚耀白好奇地走过来拿起项目书，大概是想见识见识能让不可一世的冯安娜甘愿放下尊严也要接的剧到底是什么样的。
“你这儿空气太差，我走了。”
冯安娜起身要走，被我拽住手腕硬是又拖回去坐下，她跟见了鬼似的缩回手，惊恐地问我干什么。
“要不然你也签给我吧？”
此话一出，她和楚耀白两人同时盯着我，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仿佛我是冲进教堂用污言秽语亵渎上帝的暴徒。
“你疯了？！”冯安娜忍不住惊呼。
“我认真的，你签过来的话，刚好小白下部戏的女主角还没定，也是个很适合你的角色。”
“……？”楚耀白的脸上呈现出一种自己不明不白被卖了的迷茫。
我在他们俩身上来回打量，一个大胆的想法跃然于脑海。
“你们俩炒cp吧！”我在他们俩震撼的目光中提出了这个极具建设性的意见，“之前还不觉得，现在一看，你们俩挺般配的，高冷不羁的御姐和纯情阳光的少年，未来的影后和影帝，而且还是姐弟，多好嗑啊！”
冯安娜斜了楚耀白一眼，鄙夷地说道：“就他？跟个小白脸似的，我才看不上。”
我一时无言，转而望向不知该作何反应的楚耀白问道：“……她以前也这么对你吗？”
我分明记得之前在片场她对楚耀白还算客气，见面总是笑脸相迎，现在她是装都不装了，什么话都敢说。
楚耀白错愕地摇了摇头，估计也没想到自己会收获来自前同事这样的评价。
“还有事吗？”她提着包站起来，不耐烦地垂眼看着我。见我不说话，她扭头往门口去了。
我坐着不动，猛地想起来一件困扰了我两天的事，连忙回过头扒在沙发上追问：“你真的在国外做慈善了？”
“什么慈善？”她停下来，转过身不明所以地看着我，随即又顿悟了的样子，“哦你说那个！什么呀，我是看别人推荐了一个说是风景很好的度假区，跟助理开车过去，结果那个破地方连导航都找不到路，我们就莫名其妙开到了一个小村子里，正好车又没油了，只能先住在那个村子里。那边也太穷了，吃的都是什么啊……我就多给了他们点钱，让他们想办法帮我搞点好吃的。”
她抱怨地絮叨着，我准备听听后面还有什么传奇发展，她却全然没有要再继续说下去的意思。
“？没了？”
“没了。”
“就这？”
“你以为呢？”
“……所以你就是因为多花了点钱买吃的，就被当地村民当成是在做慈善？”
“对啊。”
“……那个制片人也这么以为？”
“村民都这么说，她肯定就信了啊。”
“你倒也不推脱……”
“干嘛要推脱？他们夸我我就听着呗。”
“真有你的。”我扯了扯嘴角。
她走到门边，“哒哒”的高跟鞋响声在空荡的办公室里回旋。“走了。”她拉开门，一只脚正要迈出去。
“真的不来我们公司吗？”我伸长脖子大声问道。
“不来。”她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来嘛！”
“不来。”
“等你的好消息啊翠霞！”
一听“翠霞”二字，冯安娜像上了发条一样迅速从外面退了回来，关上门冲我恼火：“我不是跟——”她紧张地朝门后张望了一眼，放低声音，“我不是跟你说了不准这么叫我！”
“那你签过来！我保证以后不会再这么叫了！”我趁势耍起无赖。
“你要不要脸啊！”
“为你可以不要。”
她眉心拧成一团，实在是想不出还有什么话能对付我，无奈地叹了口气，咬牙说道：“合同发我。”说完夺门而出。
我愉快地打了个响指，庆祝顺利完成任务。
冯安娜已经不像之前剧情里的那般讨人厌了，不再曲意逢迎的她甚至开始有了可爱的一面，跟她合作未必不是个好的选择，凭她的实力和条件完全有机会发展得更好。
“你当真要签她？”楚耀白还处在一连串的冲击中久久回不过神。按他的想象，我应该把冯安娜臭骂一顿，再把她轰出去，就算不吵架，至少也该是不卑不亢据理力争，反正不会是像我刚刚那样一遍遍腆着脸乞求她。
“骗你干嘛。”我从沙发上跳下来，“抛开个人恩怨来说，她的演技大家有目共睹。她现在的公司也是个小作坊，给不到她太多资源，还不如趁早挖过来帮我打工。”
他合上项目书，点了点头，调侃道：“有时候真是看不透你。”
“是吗？那说明我很神秘啊。”我用电话通知小周去准备合同，挂了电话坐回到椅子上，如释重负地瘫着，喃喃道：“都会好起来的吧。”
两份合同发给冯安娜的第二天她就全都签好发回了，新戏的片酬她要的只是正常价格，也没附加其他苛刻的要求，经纪约也都是按照我们给出的条件来，态度良好得让人生疑。
起初我也不是没怀疑过她，就多留了个心眼，安排专人盯着她的动向。令我意想不到的是，她非但没作妖，还出奇地敬业，进组期间从未听到剧组的人对她有□□，她就连参加电影节也只是请了几天假，结束后就赶回来继续拍摄。除了时不时照旧跟我互损几句，其余时候她都安分守己，宛如脱胎换骨。
冯安娜代替高明星出演新剧、在电影节获奖、以及签约进梁氏的一系列爆炸性消息引来了大量关注，我的私人八卦自然也就逐渐被人淡忘，再加上阮湘湘的女主光环罩着，接下来的几个月公司的经营蒸蒸日上，比预定的还要提早一个多月完成了董事会给我下达的kpi，因此董事会那帮闲人只能忍下对我的不满，继续装作相安无事的样子。
这几个月我一直如约定的那样住在霍醒言家里，添置的东西越来越多，摆得到处都是，他的私人物品本就不多，我买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杂物倒显得我像是鸠占鹊巢。从景缘寺回来后他就没再提过搬走的事，我当然也就死皮赖脸地住着，住久了，我对他家每个角落的熟悉程度甚至超过了梁梦儿的那个家。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在这个世界始终找不到一丝一毫能回去的办法。说来也可笑，偶尔我会连自己本来的姓名都忘了，时间果然无情。
一晃就到了年底，大大小小的事情又多了起来，如果只是普通的工作事宜倒还好，偏偏我还得应酬。
和投资人维护关系是业界不成文的规矩，哪怕我是梁氏的老板，哪怕我的钱多到用不完，我也不得不客气地“讨好”他们，因为公司有公司的流程，纵然之前好几回我都是动用个人账户来替公司买单，但董事会不遗余力地盯着我，他们不可能允许每一笔款项都由我自己来填补，所有人都知道我有钱，我这么做就等同于作弊。
喝酒也是维护关系中的一环，在各行各业皆是如此，“劝酒文化”被一群本质恶臭的伪君子发扬光大，不过我反正是不买账，那些投资人自以为能借着不值一提的小钱拿捏我，纷纷试图灌我酒、看我出洋相，最后都被我骂得不敢吱声，什么赌博出轨、行贿造假，能说的不能说的我都说了。
放在曾经，我一介普通老百姓哪敢干出这种丢饭碗的事，看到不公和黑暗只能装聋作哑，如今可不一样了，我不仅有钱，还手握阮湘湘这张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王牌，底气十足。
消息很快在圈子里传开，男老板们都对我避之不及，生怕我这个疯子把他们身上那点不干不净的破事都抖出来。投资撤了不少，董事会又想向我发难，没想到冒出了一批女老板仗义出手，投资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就在我以为能清静几天的时候，小周来办公室告诉我，还有一位投资人要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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